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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玉琢成器,剑埋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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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女子并没有理会那老妇人,只有老头子笑眯眯地说道:“他赵婶儿啊,这是我一位同乡好友的闺女,也是我干闺女,这丫头此来灵州,是受我那位好友受托,专程来看看我这个孤老头子是否还健在的。”

青衣女子听到这老头子说自己是他干闺女,莫名有种被占了便宜的感觉,不说别的,光是这老头儿的形象就有些一言难尽!相貌平平不说,还个子矮小,双鬓都已斑白,一身粗麻布衣衫,显得十分寒碜,关键还不修边幅。你要说这样一个跟宗师形象完全不沾边的糟老头儿能有个以天人之姿都不足以形容的干闺女,鬼才相信。

白了一眼的青衣女子似乎又想起了些什么,神色立马变得黯然。

那老妇人上前十分热络地握住青衣女子的手,依旧笑着朝那老头儿问道:“李老哥哥,你这干闺女儿可真俊,真是个难得的世间美人儿,敢问老哥哥这丫头是否婚配?没婚配的话,我正好有个跟她年纪相仿的侄子,相貌十足英俊,颇有才华,而且就在咱们隔壁建州府衙当职,可谓是前途无量,那跟您闺女儿站在一起,绝对的郎才女貌!”

青衣女子瞪大眼睛望向有些哭笑不得的赵老头儿,分明是在盼着这老头儿替她解围。但那臭老头儿却装起了糊涂,故意说道:“我这干闺女儿还未婚配,嘿嘿,您那侄子真要有您说得如此优秀,不妨让两个孩子见个面,说不定就是一桩天赐良缘啊。”

此时的青衣女子杀气暴涨,要不是打不过这老头儿,她真想一剑刺死这死老头子,老头子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杀气,但他干脆把头转向别处,来了个置之不理。那老妇人听了老头儿的话后,属实有些喜出望外,已布满皱纹的那张脸简直笑成了朵花儿,连忙说道:“甚好!甚好!我马上差人告知我那侄子赶紧来灵州一趟。”

老妇人然后又温柔至极地抚摸起那青衣女子细嫩小手,然后说道:“闺女,婶儿的这侄子包你满意,那是绝对的风流倜傥,才华横溢!你且等上一等,一定要等到我那侄子来啊。”

本来就不善言辞的青衣女子更是不知说什么才好,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但点完头便有些后悔,如果被这妇人当了真,他那侄子真要从建州赶来,那她该如何应对?霎时,她怒气更盛,但又不好当众表现出来,思来想去,还是这糟老头子惹得麻烦,她只能对那老头儿怒目相向。

那老妇人说罢便提着菜篮子,十分心满意足地走了,走出几丈后又转过身来说道:“闺女,晚上和你爹一起来婶子家吃饭啊”

不等到那青衣女子回答,老头子便笑嘻嘻地连忙应承了下来。女子真是被气得一阵头疼。

等到那妇人走远后,青衣女子没好气地问道:“前辈,您就是为了蹭这一顿饭的吧?”

再一次被那丫头猜中心思的老头儿,老脸一红,笑嘻嘻地说道:“丫头,我可是为了你好啊,万一她那侄子真如同她说得那般优秀呢?而且万一你俩都看对了眼儿,岂不美哉?”

青衣女子没再说话,从他手中抢过那三小坛子酒后,背着剑独自一人气冲冲地走进了院子里。只留下那有些悻悻然、还站在原地的糟老头子嘀咕道:“这丫头,脸皮儿还挺薄,不过生起气来也挺可爱。”

临近大暑,天气愈发燥热了起来。京城皇宫明德湖畔的凉亭内,一身着龙袍,气态高贵的老人怔怔出神地望向湖面,时不时拿起桌上盛满鱼食的小碗,慢慢悠悠地向湖中洒去一些鱼食。那些鱼食刚一落到湖面,就只见湖水开始翻腾,接着便能瞧见至少百头红白锦鲤翻滚抢食,甚至壮观。老人每见此景,都会淡然一笑。

一阵凉爽清风袭来,老人竟开始剧烈咳嗽了起来。一旁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宋林翰连忙给老人倒了杯热茶,老人接过热茶喝了一口后,重重呼出了一口浊气,咳嗽才稍缓和了些。

接着,宋林翰又给老人披上了件儿长袍子。也许在外人看来,如此酷热的天气还身披长袖袍服,实在有些奇怪,可对于身体每况愈下的老人来说,早已是习以为常。

宋林翰弯腰嘱咐道:“陛下,起风了,咱回寝休息吧”

老人摇了摇头,放下茶杯说道:“老宋头啊,看样子朕还是敌不过天命啊”

被当朝天子直呼老宋头的太监不急不躁地回了句大逆不道的话:“陛下,世间万物,唯有天命最难违!”

那老人并不见恼怒,相反还从容地点了点头。其实从天子对他的亲昵称呼便可知这位司礼监掌印老太监在皇帝心中的地位绝对超然。

当年,皇帝还是皇子之时,尚年轻的太监宋林翰便一直伴他身侧,照顾他的起居。当时的皇甫靖在宫中不太受待见,连先帝都对这个二皇子表现得不热络,受尽排挤的皇甫靖心灰意冷,终日借酒消愁,全无半点皇子姿态。

后来恰逢北奉出兵讨伐四国,先帝准备御驾亲征之时,宋林翰冒着被砍头的风险拦下先帝马车,伏身跪地,苦苦哀求先帝带上皇甫靖这个二皇子一起上战场。先帝侍卫把刀都架在了他脖子上,他愣是没退半步,先帝看他对二皇子倒也忠心耿耿,最终同意了他的请求。

于是,宋林翰陪着二皇子一起跟随先帝四处征战,二皇子因此也立下赫赫战功,得以在先皇面前展现出了自己的将帅之才,先皇也甚是满意,对这个历来病怏怏的二皇子的看法有了些许改观。

回宫后,先皇和宫中的其他人对二皇子的排挤明显少了许多,二皇子的精神气也愈发足了起来。后来,在攻打中楚的收官之战中,二皇子皇甫靖和太子并肩作战,两兄弟都勇猛无比,杀敌无数!奈何敌众我寡,太子与敌军将领交战之时,当场被那中楚大军将领斩杀于马下,二皇子也身负重伤,幸好宋林翰不顾自身安危,依靠自己的武道修为,硬是把奄奄一息的二皇子从敌军阵地之中救了出来。二皇子也因此卧榻半年之久才完全恢复。

太子薨,自然就是深得先帝赏识、战功累累的二皇子被册封成了太子。

祥云十三年初,历经近十年之久,四国彻底被灭,北奉统一了中原,可也是那年年底,先帝驾崩,身为太子的皇甫靖理所应当地接管了北奉江山,成了北奉王朝第三代君主,更是北奉大一统中原后的第一位天下共主,改年号为天顺。

经过多年的朝夕相处,皇甫靖早已把宋林翰当成了亦师亦友,而非纯粹的君臣关系。他也深知当年若不是宋林翰冒死向先皇进谏,他也就不会有建功立业的机会;而且若不是宋林翰不顾敌军围捕,冲入战场把身负重伤的自己扛在身上逃了出去,他也没有机会坐上这个九五至尊之位。

这些情,他一直都记得!

那老太监继续说道:“但老奴恳请陛下仍需保重龙体!违他天命又如何?想当年您和先帝南征北战,在如此艰难的条件下,还不是靠着那股子敢违天命的劲儿,才灭了四国,统一了中原,故再违他一次天命亦无妨!”

老人哈哈大笑了起来,接着又咳嗽了两声,老太监连忙再倒了一杯茶,老人摆摆手道:“老宋头儿啊,你这马屁拍得真是让朕十分愉悦!”

“陛下,您可不是马,您是天地金龙在世!”

老人神情有些晦暗道:“老宋头儿,朕的病愈发严重了,其实看了江山几十年,看到我北奉蒸蒸日上,已经没有什么遗憾可讲。但朕只是放心不下太子罢了。”

“当年,朕随先帝御驾亲征,打了不计其数的战,最终攻下那四国之时,朕其实想了很多,譬如那中楚作为中原正统大国,曾经何其昌盛,可为何它的气数会一夜散尽?后来等朕坐上了帝王之位,治理天下后,朕才慢慢明白,朝运气数无非就是‘天时地利人和’罢了。”

“曾位于西南道的大理国,以及位于辽北道的离渊国,所在疆域极其荒凉,耕地贫瘠,这算是失了‘地利’,加之碰上了几十年难遇的天灾,致使饿殍满地,这算是失了‘天时’,即使他们两国都有明君,老百姓也相当维护他们的朝廷,算是占了‘人和’一利,但终究难挡衰败之势。”

“而中楚当时占据了中原最富饶的江南之地,也没有天灾,按理说气数不该衰败得如此之快,可最后两代楚皇皆是天下尽知的昏君,整日歌舞升平,施行暴政,致使民怨沸腾,纷纷揭竿起义,最终中楚失了‘人和’,一步步走向灭亡。”

“而西韩更不用说,天时地利人和,他一个不占,被我占尽三项的北奉所灭乃是大势所趋。”

姓宋的老太监点了点头,还是执意把热茶递给老人,老人知道在这些方面拗不过这老宋头儿,还是接过了茶水,喝了一口继续说道:“虽说我北奉现如今仍旧占尽这三项,可从中楚灭国的教训来看,一旦失了‘人和’,必将同那中楚下场无二,最终定会落得个气数散尽的结果。”

老太监思索片刻,便领会出皇上所担心的无非是怕原本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北奉王朝,等他百年之后,江山移交到太子手中时,恐怕会失去“人和”,从而让整个北奉王朝失去气数。但他绝不敢将自己这个想法摆到台面上来,作为臣子奴才,质疑当朝太子,就等于质疑当朝皇帝当初册封太子的决策,也等于质疑未来天子治理天下的能力。纵使他与皇上有再深的交情,再受皇上器重,恐怕也会惹得龙颜大怒。

老人,也就是当朝皇帝,从老太监的神色之中便大致猜出了他的顾虑,哈哈大笑着说道:“老宋头儿,没什么可顾忌的,朕早就说过,朕从来都是把你既当作师父,亦当作朋友兄弟,有何想法尽管吐露,朕怕你再不跟朕说说话,朕恐怕就要到底下去等你了”

听到皇帝最后的那句话,宋林翰脸上透露出了些许悲伤,这种悲伤超越了君臣主仆,既是对眼前这个即将油尽灯枯的好友的万般不舍,也是对自己无能为力的自责。

但他立马调整了情绪说道:“陛下,老奴斗胆猜测,您对太子殿下的担心,归根结底还是来源于太子殿下突然的性情大变,您其实不是不相信太子殿下,而是不相信现在的太子殿下。”

皇帝点了点头道:“确然如此!从前的太子虽说各方面都表现平平,但好在温文尔雅,待人接物得体大方,胸怀亦宽广,颇有了些一国之君的气度。可自受伤痊愈后,好似变了人一般,虽表面上照旧温文尔雅,但背地里开始待人刻薄狠毒,性子变得多疑,身上也多了些之前没有的暴戾之气。城府也深了许多,越发让朕看不懂他的想法和行事。”

“尤其此次二皇子在边疆立功之事,宫中虽传出些‘废长立幼’的流言,但他身为太子,应有容人容事之胸襟,可不但没有,他还暗中派人严密监视起了二皇子和陆将军,甚至还想监视朕,他以为朕不知道他暗地里的小动作,其实朕早已知晓他的种种所为。”

“老宋头,你说说看,朕怎能放心把江山交给这样的一个太子,真怕先帝和朕历经生死才打下的基业,结果到头来毁在他的手上,届时大不了就是皇甫家失去江山,但受苦的还是北奉的千千万子民啊!”

太监说道:“那老奴再说一句,玉经琢磨多成器,剑拔沉埋便倚天。不知可否能解陛下忧愁?”

皇帝听完后,又望着湖面怔怔出神,但表情明显沉重了起来,眉头紧蹙,好似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

足足半个时辰后,他才说道:“老宋头儿,累了,回去休息!”

两天后的早朝之上,皇帝发布诏令,命太子皇甫铠前往奉栾道幽州前线领军作战,抵御大莽国东线进军,同时,把远在西北道辽州虎阳城的二皇子召回京城!

太子皇甫铠如遭雷击,当场瘫软在朝堂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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