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婆婆妈妈的宗师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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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头子收回了那把精致小短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问道:“丫头,还打吗?”
青衣女子擦了擦嘴角渗出的鲜血,平静道:“老前辈,想必您也看得出我全身真气运转已经紊乱,巅峰状态都打不过您,何况现在?技不如人,老实认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赵姓老头儿还有些惊讶,以他这几十年来对女儿山宗门人的了解,那帮人基本上都是些如同狗皮膏药般死缠烂打的主儿,打不赢你誓不罢休,直到你要吗主动认输,要吗活活儿被她们给拖死。但眼前这个小丫头却有些出乎意料的爽利,敢大方承认输了就是输了。
其实,这才是真正的江湖儿女!
老头子哈哈笑道:“虽说小丫头你的剑道还差了那么一些火候,但就武品来说,你可是比你们宗主都要好上许多啊。难得,难得!”
青衣女子表情平静,没有再接话茬,只是随后脸色剧变,又吐出一大口鲜血。老头子赶忙上前用手放在了她后背上,给她传输了大量真气,以此帮她重新调节自己体内的真气运转,一刻钟后,女子的脸色才恢复了些。
城楼底下看热闹的老百姓,还有那名因近距离观战差点丧命的神秘剑客,当他们看到那糟老头子的手竟然放到了那位美若天仙的女子后背上,顿时有种莫名的醋意涌上心头,一个个都龇牙咧嘴地瞪着那个老家伙,更有甚者直接骂道:“老不死的,还想老牛吃嫩草!”
自此,江湖上很快流传出一个谣言,那就是到东南道挑战剑道大宗赵白魁的女子剑仙,打完架后,被赵白魁那个老色鬼收入房中。
当然,自那位女子剑仙又重新露面,行走江湖后,这个谣言便不攻自破。其实对于众多江湖中人来说,他们宁愿相信那个谣言是真的,试想,那位长得祸国殃民的女子剑仙真要被赵白魁收入房中,那江湖种恐怕都要少一些为了博她一笑、或者为了得到她而掀起的腥风血雨。而那些饿了很久的江湖汉子们也不会因为得不到她,而整日骚动不安,毕竟那女子真要跟了赵白魁,他们也觉得服气,谁让人家是剑道大宗师呢,而且还是个稳坐了“江湖剑道第一人”宝座几十年的大宗师,在这个“实力才是他娘的硬道理”的江湖中,何人敢去为了个女人跟他一战?除非是觉得活腻歪了,故意寻死之人。
老头子摇了摇头道:“何必呢,丫头,不就切磋切磋,打了架而已吗,为何要强行提高体内真气运转速度,你应该清楚这种做法无异于‘竭泽而渔’,万一真气逆流,轻则全身经脉俱毁,重则当场暴毙而亡!”
女子重重吐出了一口浊气:“跟前辈这样的剑道第一人交战,怎敢不尽全力一搏?况且哪怕跟您多打半刻钟,对我的武道精进都有莫大砥砺和帮助。”
老头子没好气道:“臭丫头,刚夸完你,结果你还是跟你们宗主一样,都是一死脑筋,犟肘子!我算是怕了你们女儿山的人了!”
“前辈,虽说你们上一辈的事,我一个晚辈不好插嘴,但我想跟前辈说的是,也许有些真相您还并不清楚。”
老头子摇了摇头,不再言语。沉默片刻后又说道:“丫头,你体内经脉内伤且需要一些时日休养,若你不嫌弃,就到老头子我家里静养些日子,待完全恢复,再回你的女儿山也不迟。”
女子平静地点了点头。老头子又问道:“听说你会御剑飞行?”
女子摇了摇头道:“江湖谣言罢了,我要是会御剑飞行,干嘛不直接从女儿山飞过来,反倒靠着这两条腿走了两月有余才走到这儿跟您一战?那我才真是脑子有病。”
老头子有些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真是打心眼儿里喜欢上这姑娘了,当然仅限于长辈对晚辈的那种喜爱,对她绝无半点非分之想,若这老头子晚生个几十年,可能会有那些男女情爱的想法,但事实就是他的确已经是个老头子了。他现在只觉得这孩子虽说面若冰霜,不苟言笑,但有时候说起话来实在讨喜。
“前辈何故发笑?我说的是实话。”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这丫头很实在,不像江湖上有些个人,向来爱说大话,爱吹牛皮,要是自己没有的本事,非得扛了下来,那就叫打肿脸充胖子。”
“走吧,丫头”
女子点了点头,和老头子一起跳下了城楼。那些才见识了这两位仙人打架的老百姓们,看到他俩飞了下来,连忙躲开,谁也不想凑上去惹到仙人,从而引火上身。
女子径直走到那卖酒摊子前说道:“老板,我这壶酒还没喝完,我要拿走!另外再给我拿两壶,这是酒钱!”。
说罢,女子又扔过去一两银子。小摊贩颤颤巍巍地说道:“女侠,哦不,这位仙子,您刚才就多付了些银子,您,您直接再拿两壶走即可,无需再付银两。”
女子沉声道:“多出来的银子就当赏你了,我刚才就说过,酒好,当赏!”
小贩连忙道谢后,转身又给那女子取了两壶“荤玉烧”。女子朝着赵白魁说道:“前辈,回家喝酒!”
老头子虽说看着那三壶酒就有些嘴馋,肚子里的酒虫不断翻涌,但仍旧故作前辈姿态地骂道:“真是个败家丫头!花这么多银子就为买这三壶酒,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你说说你们现在这些后辈儿年轻人,就是没过过苦日子,不知道勤俭节约,想当年······”
那女子和那小摊贩就默默地看着这双鬓都已斑白的糟老头子在那儿像个老太婆似的碎碎念。小摊贩实属有些无语,他没想到堂堂一个武道大宗师,没有一点宗师气质也就算了,怎么还跟个市井小脍一般,斤斤计较,啰里啰唆的。当然,他也只敢心中暗想,可没有那个胆子说出来,真要惹怒了大宗师,恐怕人家动一个手指头,自己就能嗝儿屁,死得不能再死。
女子依旧平静问道:“您就说您喝不喝?”
被这丫头一句话点中死穴的赵白魁顿时老脸一红,从女子手中拿过三壶酒便大摇大摆地走了。小摊贩那是满心鄙夷。而那从来都不苟言笑的青衣女子,竟然破天荒地笑了笑,这可把那小摊贩迷得神魂颠倒,如喝了烈酒般飘飘欲仙,只差当着人家面流哈喇子了。
等到女子走后,还沉浸于那女子笑容的小摊贩自顾自说了句:“不是人,也不是鬼,是货真价实的仙女儿!”
南阳道边界的官道上,可能是临近京城地界的缘故,往来赶路之人明显多了起来,有寻常百姓,也有各式模样的江湖人士,他们当中有的一袭青衫,负剑而行;有的身着粗布衣衫,佩刀而来;更有甚者直接提着把长枪大摇大摆地行走于官道上,看起来颇有气势。总之,这些江湖人士身上都透露出一点共同气质,那就是“江湖险恶,深不可测!”。官道上的气氛也因这些人热闹了许多。
其中,一年轻俊逸的男子牵着头老毛驴子,慢慢悠悠地跟在了一书生模样的人和一年轻女子身后。他们这“三人一驴”扎在往来人堆里,属实不算扎眼。
那男子嚷道:“咱们能不能去前面茶摊子喝碗凉茶再走啊?小爷都快渴成木乃伊了!”
那书生向那女子问道:“木乃伊是何物?”
女子望向那男子有些嫌弃地说道:“先生,通俗的说就是干尸!”
书生呸了一下说道:“晦气!你这憨痴兄长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那年轻女子继续说道:“先生,天气燥热,是有些渴了,不如我们就去喝碗儿茶再走吧”
书生最是宠爱这个唯一的女徒弟,简直是把她当成了自己闺女般对待,只要她一开口,这书生绝没有拒绝的道理。但他摸了摸口袋后,有些难为情地说道:“可是,为师有些囊中羞涩,嘿嘿”
这女子也不是撒泼打滚儿的主儿,极其乖巧地点了点头说道:“先生我懂,那我们继续赶路吧!”
那男子在后面没好气地说道:“就知道你这铁公鸡书生拔不出一根儿毛来,算了,今儿小爷请你们俩喝茶?”
那女子好奇问道:“你哪来的钱?”
男子举起之前装着干粮,但现在却装着些他们随身衣物的的包裹说道:“嘿嘿,那徐二娘和那干粮一并塞入这包裹里的”
女子一听,立马愤愤不平道:“好你个王八蛋,之前我和师父饿得头晕眼花的时候,你怎么不拿出来?”
“那娘们儿是吧银子缝进了这包裹内袋里,我这不是才发现的吗”
书生一听是那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搔首弄姿气质的徐二娘专门给他的银子,一脸不屑地把手往后一挥,那男子便和那包裹一起飞了出去,飞了足有十几丈远后,重重摔在了地上。
男子骂骂咧咧道:“你个臭驴子书生,老子跟你没完!!”
三人围坐在一张小桌前,摊子小二很快给他们三人端来了三碗儿茶水,还顺带上了些吃食,其实也就是些烧饼,瓜子儿什么的,不过这荒郊野外的,也算是些不错吃食了。那男子还在一脸哀怨地揉着自己刚才被摔着了的腰。
那女子和那男子都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差点被噎着,连忙端起茶水往里顺,这才缓过来些。但那书生却迟迟未动,怔怔出神地望着东南方向。男子吊儿郎当地说道:“喂,你好歹算是我一个便宜师父,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再不吃我俩可就吃完了啊?”
只见那书生嘴角一挑,笑着说道:“好一个天人交战!江湖要热闹起来了!”。
那江湖人称剑道第一人的宗师赵白魁老头儿,就住在灵州城南最偏僻的一处小院儿里,离他和那青衣女子交战的城楼足有十里地远,按说两位天人级别的武道剑宗完全可以直接飞过去,但两人都心照不宣地选择慢慢悠悠走回家,也许是不想过分张扬,但实际上,他俩今日一战依旧算是高调得不能再高调了。而后他俩的这一战也成为江湖美谈。
麻布衣衫老头儿提着三坛子酒,闲庭信步地走在最前面,青衣女子则负剑跟在他身后,始终一言不发,不过这倒也符合她冰山美人儿的形象。但那老头儿恰恰相反,最是喜欢絮絮叨叨,婆婆妈妈,不知是不是平日里太过孤独的缘故。总之,这老头儿完全就是个“婆妈大宗师”。
这不,他见那女子始终沉默不语,一句话也不肯跟他闲聊,看似云淡风轻的老宗师早已按耐不住性子,心里痒得慌,他转过身来问道:“丫头,你为何选择上女儿山练剑?”
女子说:“因为我就出生在女儿山。”
他又问道:“那你是女儿山哪位仙姑的闺女?”
女子不再说话,他又讪讪地说道:“丫头,虽说你出生在那女儿山,但你不应该练剑的,踏入武道就等于踏入了险恶江湖,人人都说江湖如何壮阔,又都说自己如何向往那江湖生活,其实啊,老头子我混了江湖几十年,最是清楚那看似令人神往的江湖,实则多么的腐烂!虽有英雄豪杰不计其数,但更多的江湖中人全是些打着行侠仗义名号做蝇营狗苟之事的人渣败类。”
他愣了一下继续说道:“你啊,这么好看的一闺女,就应该踏踏实实寻一处好人家,再安安生生过日子,这才是你最好的归宿,江湖没什么好的。”
女子回答道:“嗯”
只是一个“嗯”??这老头子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自己说了这么多肺腑之言,可那丫头竟然如此敷衍自己,真是一个字儿都不愿多说,这回老头子实属有些更难受了。但碍于作为前辈的颜面,也没有过多表现出自己的不悦。
两人就这样继续走着,他俩脚力不算快,足足走了大半个时辰才走到这老头儿的院子前。老头儿的一些邻居瞧见他带了个姑娘回家,难免有些好奇。在他们的印象里,这老头儿就是个深居简出之人,没有老婆孩子,也没有什么亲戚往来,更别说有什么朋友之类的了,所以今日竟然破天荒地带了一陌生人,还是个看起来姿色不俗的女子回家,有些惊讶都不足为怪。
一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的老妇人提着菜篮子,快步走来笑盈盈地问道:“李老哥哥,这位姑娘是?”
从这位大婶儿对老头的称呼中,那青衣女子便知晓这老头儿住在这儿都是用的化名,不过想了想这老头儿的名声和性格,用化名也实属正常。事实上女子猜想得并没有错。赵白魁老头儿是自天顺十年初,也就是十二年前,来到这个地方定居了下来。那时候的赵白魁早已是称霸江湖二十载有余的剑道第一人,原本在江湖上声名显赫的他,在跟女儿山宗主上研观音进行了一场威震天下的情斗厮杀后,悄然退隐江湖,然后便一路向南走,他原本是想去南海隐居的,但走到这灵州城里后,不知什么缘由就停了下来,然后寻了这处僻静小院儿,一住就是十多年。
老头子来到这儿后,便深居简出,即使要出门,那都是去买酒喝,刚开始他的那些个邻居们都很好奇这老头子的真实身份,时不时都去探探口风,可那老头子每次都只是笑笑,对自己的真实身份及过往只字不提,只是编了个李有才的假名字及一段假经历出来敷衍敷衍那些热情邻居们。由此,那些邻里们一度认为他就是个怪人,也就无人再去打探和关心这老头儿到底是谁。
不过后来这些邻居们发现,这老头儿虽说性格和生活方式都有些古怪,但经常都是和和气气的,对谁都是一张灿烂笑脸,哪家有事需要帮忙,他也二话不说,从来都是满口答应。久而久之,他跟那些邻居们就结下了些情义,邻居们也逐渐发现了这怪老头儿的可敬之处。至此,他和邻里的关系才得以改善。邻居们也不再揪着他的过往,他们只觉得这老头儿就是个值得信赖的好人。
其实对于只想过平静日子,不再过问江湖世事的赵白魁来说,这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