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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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决定
张然要做的，就是在双方的中间，分别倾听他们的发言，找出问题所在，帮助他们发现共同点，然后让整个剧组工作顺利进行下去。
好在电影筹备阶段，他就已经获得了这个威望，每个人都服他。
他来到杨蜜的身边，抬手做了个下压的动作，安抚其他人：“大家先不要急，杨老师，你先跟我说说……”
杨蜜开始描述她对黄小仙的感受，她语速很快，但讲的很清楚，张然很快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她的观点简单却震撼，这个场景里真正的黄小仙，其实是王一扬伪装的。
杨蜜再次指责编剧鲍晶晶，说她把一个人物隐藏到另一个人物的阴影下，黄小仙曾经在场景最后明确的说过，她要的，就是和陆然的敌对关系
然而可疑的是，既然她要敌对，那为什么在王一扬和陆然争执最激烈的时候，她却隐形了，仿佛完全不存在？
为什么她全程被王一扬完全牵着鼻子走？
明明她想要对抗，她想要公平，为什么在争取公平和对抗最猛烈的时候她不在？
道理很简单，鲍晶晶把人物最真实的那一面隐藏了起来，她刻意把黄小仙“善良”的一面留下，然后把她暴力的那面嫁接在了王一扬的身上。
换句话说，那个当面“泼脏水”，狠狠羞辱陆然的人，本来就是黄小仙！
应该是黄小仙主动找陆然搭话，是她主动提出和解，是她主动要求和陆然拥抱，然后突然推开陆然，大喊“放开我”！以此引来一众朋友后，
然后她当着同学朋友的面，狠狠污蔑陆然纠缠她，指责陆然人品低劣，粗鲁
其他的宾客理所当然会相信她，陆然有口难言，最终被迫离开宴会厅，
然后黄小仙的内心独白才会出来，她要的就是和他互相仇恨！
这才是黄小仙这个人会做出来的事，这才是真实的她！这才是这段剧情的本来面貌。
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做的，而不是王一扬！
如果是王一扬在冤枉陆然，而“善良”的黄小仙毫不知情，那陆然根本不需要跟王一扬解释，他只需要转向黄小仙，问出致命问题：
“小仙，他说的是真的吗？”
黄小仙会怎么说？
她可以善良地否认，陆然得到清白，王一扬成为Sb。
她也可以虚伪地承认，那么她就会失去自己的善良，可这样的话，她从一开始就不必躲在王一扬背后，她就会自己站出来攻击陆然！
陆然为什么没有问出这个问题？
因为编剧鲍晶晶不让他问！
一旦这个问题出现，真正的人格就会显露，黄小仙就会从善良的女孩变成满嘴谎言的“泼妇”，
可黄小仙是她自己的代言词，她怎么能把自己塑造成谎话连篇?
因此她把黄小仙——也就是她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按到了王一扬头上，既获得了“善良洁白”，又痛痛快快地“泼脏水”，狠狠侮辱了陆然。
鲍晶晶胆怯地把黄小仙隐藏在王一扬的身后，并洋洋得意，她鱼和熊掌兼得了！
而设计最明显的地方，就是那个“染发剂”刷牙，这个点子愚蠢到没有正常人真的会去验证，所以也就没人质疑染色牙齿是否真的可行。
所有人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就像没有读者觉得霸道总裁爱上频繁犯错、笨手笨脚的女主有问题一样。
除了杨蜜，
她透过自己和人物的眼睛，敏感地看到了问题，她提了出来，当着所有部门的面。
现场一时间陷入沉默。
鲍晶晶大口喘着气，她的内心被当面纠了出来，就像被警察逮住的小偷，
“那又怎么样？”她说：“王一扬不过是另一种霸道总裁，观众爱看不就行了，而且导演也没有意见，”
腾华涛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鲍晶晶见导演没说话，又把整个剧组拉了出来：“各位老师忙忙活活一整天，钱也花了那么多，就因为这点无伤大雅的人物感情，就要重拍？”
“最重要的，”她提高了嗓门：“黄小仙真的暴露出恶劣的一面，观众们还会喜欢她吗？！”
这话把腾华涛问住了，在豆瓣连载，并且被大家所看好的是王一扬手撕渣男的剧情，改了之后，观众们能接受吗？
杨蜜却非常坚持：“失恋的是她，被劈腿的是她，想要报复的是她，最后获得爽感的也是她，那为什么她不能站出来报复？她就应该报复，也必须报复，如果她因为做了该做的事而被观众厌恶，难道王一扬做出同样的事，就不会被厌恶吗？”
这是另一个非常明确且直指问题核心的点，事实上，王一扬并没有被指责，观众憎恨渣男，黄小仙也不必完美。
张然立刻便明白，杨蜜没有无理取闹，艺术来自于生活，她是正确的，
他们陷入了争执不下的冲突中，各有各的道理，应该有个关键人物站出来了提出自己的意见了。
腾华涛看向张然，他希望安抚工作人员情绪，希望剧组能够顺利运转下去，他希望张然站在他那边，说服杨蜜。
杨蜜也看向张然，她知道她是对的，她想要张然支持她，她把这部电影当做自己的作品，她希望它的完成度更好，将来能取得更广泛的传播，更巨大的影响力，因此才提出的反对意见，如果张然也不支持，那整个剧组她就陷入了孤立无援。
鲍晶晶看向张然，执行导演看向张然，美术、摄影、剧务、灯光……所有人看向张然
他们等他站出来表明态度。
张然闭上了眼睛，他现在面对两个难题，
一面是剧组包括编剧在内的全体付出，他们付出的时间和精力还不算，更重要的一点还没人提出来，如果黄小仙是一个执意报复的人，那前后的人设难道不会崩塌吗，其他的情节，比如追车还合理吗？
要改的可能不止一个场景，别的桥段或许需要重新设计，对于一个已经开拍的电影，这是很严重的麻烦。
另一方面，杨蜜说的是对的，黄小仙必须展露自己的内心，真心才能打动观众。
事实上，她并不是在工作上苛求同事的人，她之所以冒着得罪所有人的风险，提出反对意见，是因为对她来说，这部电影的意义和以往的流水线作品完全不同，
它对她很重要，对他很重要，对他们的未来很重要。
她不止是为了她一个人。
这是一个必须做出选择的状况，而且要果断，不能拖泥带水，所有部门都在等他。
他需要公正，不能感情用事，他必须给每个人一个合理的交代，这个问题需要解决，不能糊弄，否则也是按下葫芦起了瓢，没有人会服气。
他需要真诚，不但对其他人，也是对自己，他得明确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明确整个剧组需要什么，不能和稀泥。
最重要的，他需要勇敢，如果把所有的一切都考虑了进去，并且到了一个最合理的判断，那他就按照这个判断来，不能害怕得罪人，不管这个人是谁。
终于，张然缓缓睁开了眼，他已经有结果了。
执行导演林妍首先沉不住气：“张老师？”
张然冲她点了点头，然后对着所有人笑了笑：“这场戏，不需要改。”
“芜——”现场的气氛一松。
杨蜜肩膀突然塌了下去。
但张然没有令其他人兴奋持续下去，他认真地注视着导演腾华涛，语调平和但坚决，
“这场戏，需要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