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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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脱脱去职,李先生觉得对元军的影响会不会如咱们想象的那么大?”
“如果真的元军内耗,拿下脱脱,军心不稳是肯定的。元军山头林立,目前在元军内部,没有另外像脱脱那样一个德高望重的人能镇住那些大头兵,所以脱脱真如二公子所说,帅位不稳,那咱们的机会就来了。”
张士诚点了点头,这两天的城墙上的战斗,元军的进攻一浪高过一浪,要不是众将还有希望和信念在支撑,将士的防守信心或许已经崩溃。
“那如何才能知道脱脱已然去职?”
李行素道:“当元军再也没有这两天的攻势,可能元军的统帅早已易主。主公勿扰,所谓否极泰来,这两天元军不计死伤的狂攻已经暗合二公子所言,咱们静观其变就是。”
张士诚重重地叹了口气,黎明前的黑暗,的确有点难熬啊!
元军大营。
当脱脱刚刚挂冠而去,泰不花志得意满地坐在帅位上,顾影自赏了半天。泰不花感叹道:“权力真是个好东西啊!”
但是有时候权力又是一个双刃剑,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他这个帅位上如坐针毡。元军中错综复杂的派系就让泰不花有种“空头司令”的绝望。
当初脱脱的权力和威望还能将这些人拧到一块,劲往一处使,现在脱脱一走,这些本来极具战斗力的部队就形如一盘散沙。
泰不花还是有些能力的,他认为高邮的防守已经濒临崩溃,脱脱系将领的能力摆在那儿,战斗力也是元军中最强的,应该继续重用脱脱系的将领攻城,人家辛辛苦苦施肥,养护,不能在“摘桃子”的时候将人家踢走。
一来人家的能力摆在那里,二来前期这些部队都经历了比较大的伤亡,如果在这个时候把他们踢出去,这些将领怎么能够乖乖束手。
这个提议遭到了达鲁花赤雪雪的坚决反对,你泰不花什么意思?脱脱走了,脱脱系的将领继续被重用,等到这些人建立功勋,岂不是说明脱脱前期的策略是对的?
一旦迎回脱脱,那他们这些脱脱的反对派将会彻底地万劫不复,难道你泰不花和脱脱之间还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雪雪有个身在中枢的哥哥哈麻,朝堂中有人,但是泰不花没有那么深的背景!最终只能捏着鼻子一起排挤脱脱系的将领,军中开始陷入胶着的权力斗争。
脱脱的直系亲信们此时前所未有的团结,与其说团结,不如说是“抱团自救”。脱脱在位时,他们拿着军中最好的装备,最优质的粮草以及最丰厚的军饷。
一旦有捞战功的机会,脱脱也对他们多有照拂,建立了耀眼的功勋,升官发财自然也随之而来。 即使别人已经嫉妒到面目全非,但也只能忍着,看着。
现在随着脱脱去职,境况必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一派虽然不能守住他们的果实,但是也不能任人宰割。这个时候他们更要团结起来,应对其他派系的反扑。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脱脱去职,自然迎来脱脱所压制的派系的反扑,当初被脱脱的多厉害,反弹的就会有多猛烈。这一派有哈麻和雪雪的亲信,也有其他各派的代表。
他们长期生存在脱脱亲信将领的阴影之下,在装备、粮草和军饷上饱受欺凌,战功上往往也靠边站,现在这个时候还不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从这次高邮围城来说,前期拉锯的时候往往是他们做炮灰,真正拼刺刀,建立功勋的时候肯定没有他们的份了。这一方面是脱脱的亲信部队确实战斗力比较强,另外一方面脱脱也害怕这群人出工不出力,影响了他的攻城进程。
最后是这次攻城的百万大军的维系,是来自全国各地征召的大军。他们派系林立,各派系之间也是矛盾重重。
这次攻打高邮,脱脱凭借他的无上威望让这些派系相安无事,得以团结在这颗定海神针的周边,形成足够的战斗力。现在天王老子第一,我第二,你泰不花算老几?
没有了脱脱的百万元军,已经四分五裂。
说了你可能不信,这个时候最不想破城的成了脱脱系的将领,前边攻城损失惨重不说,现在城破后的战功大概率没有他们的份,甚至还有可能受脱脱的牵连被清算。所以高邮能守住对于他们是最大的利好。
脱脱去职,高邮马上城破。一方面是不是说明他们前边攻城部队很弱鸡,另外一方面是不是更加坐实了脱脱“养匪自重”?
这帮将领就是要让大都的那帮玩意儿看看,本来我们两天就能把高邮拿下,现在把脱脱元帅弄走了,那么长时间拿不下高邮,你换上来的是个什么玩意?
想要攻城的成了哈麻和雪雪的派系,雪雪一直在催促攻城,就是他们急需证明没有脱脱的“养匪自重”,高邮城破指日可待。
这些部队的战斗力比较弱鸡,像脱脱直系亲信所领率领的元军,那可是精锐中的精锐,打高邮尚是这种情况,那他们这些战斗力就更别提了,即使是想打也是有心无力。
所以这帮将领打的主意是让脱脱系军队去送死,他们在后面捞好处,谁让咱们上头有人呢!正所谓功劳我来。送死你去。
既不想要功劳也不想攻城的则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其他派系,脱脱在时,有功则奖,有过则罚,捞不到肉吃,喝口汤那是没有问题,一旦脱脱那天看上了自己,说不定可以用热血搏一个远大前程。
现在脱脱不在了,我的血撒了,前程有没有还两说呢?这次我等就当打了个酱油,打完各找各妈,各回各家!
都不想打,那么问题来了,谁去攻城呢?
雪雪又想出了一个昏招,脱脱直系亲信所率领部队的战斗力比较强,脱脱已经滚蛋了,你们的位置也该让一让吧!
雪雪未曾带过兵,打过仗。将文官那种斗争方式强加到军队当中,而且还是这样一直正在战斗当中的军队。临阵换将本就是军中大忌,更何况你要把军中一大部分重要位置的将领都换掉。
桀骜不驯的士兵服不服管?短时间能不能形成战斗力?
更重要的是,这样粗暴的方式直接造成了军心浮动,人心思变。
于是元军帅帐每天吵成了一锅粥,有替脱脱喊冤的,有骂脱脱擅权的,这个哭诉我的军械短了多少,那个咒骂额日斯多拿了多少军饷!甚至还有看热闹起哄的。
军队这种地方,能动手的尽量不动嘴,不时有将领已经开始捉对厮杀,旁边顿时围了一圈的观众,各自为自己的兄弟加油助威,偶有军中高手使出惊人的绝学,还时不时传来一阵猛烈的叫好声。
坐在帅位上的泰不花心里默念:“我是谁?我在哪?我坐在这个干嘛?”
前几天的地狱般的城墙,今天突然显得格外的安静,高邮城墙上,守军严阵以待,吕珍坐在城楼里,全身都写满疲惫,但还是一脸凝重,等待新一天苦战。
结果太阳出来了。
“报,元军未至!”
“再探!”
日上三竿。
“报,元军未至!”
“再探!”
日上中头。
“报,元军未至!”
……
“报,元军未至!”
“吕将军,元军未至!”
吕珍抹了把流出来的哈喇子,“哦,再探!再探!”
日落西山。
“报,元军未至!”
“报,元军未至!”
“报,元军未至!”
吕将军彻底没了动静。
“呼呼呼呼呼呼……”
高邮北门。
在元军阵前张小天,这次已经骂了四个时辰。此时口干舌燥,嘴角干裂。张小天还在哑着嗓子问候着元军脱脱及额日斯的女性家属,不同于前两天元军阵中,不时杀出将领来取其首级。这次元军一副乐见其成的样子。
元军阵中一直静悄悄的,静悄悄的……
张小天回过头来幽怨地看了下城墙上的潘元绍,潘元绍给了他一个眼神。张小天无奈地咽了口唾沫,沙哑着嗓子继续开喷。
以往在元军骂阵的张小天,虽然跑起来让人看上去“气短”,但也不失为一个有“大智大勇”的少年英雄。现在活脱脱的是个小丑在骂街,对面元军一脸云淡风轻。
王府,张皓小院。
刚刚做了一套广播体操,打了一套五行拳的张皓,满头大汗地问道:“张安,你有没有感觉今天缺了点什么?”
张安弱弱地问道:“少爷,可是洛姑娘去看望洛先生还没有回来?”
张皓一巴掌拍在张安的脑袋上,说道:“雨霜只走了三个时辰零一刻钟,需要我这么念念不忘吗?”
张安撇了撇嘴,还在说你没惦念洛姑娘?
张皓使劲想了想,问道:“你不觉得那边城墙有点安静吗?”
张安用力地听了听,确认道:“少爷,非常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