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她甚至比传闻还要恶上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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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州的雨刚起势时便也比别处细腻些,雾气空蒙,笼着大街小巷。
水珠从黛瓦上滚落,在檐下垂了一道水帘。
堂内有二人煮茶对饮。
“砚书,我已鸡皮鹤发,没想到京都一别,还能再见你一次。”
江辞看一眼轩窗外的雨帘子,道:“宋伯若回淮州去,日后自然还有机会再见。”
宋澜笑了笑,“我对自己的寿数心里有数,也不必感怀,人都有这么一遭。今日来见你,我再与你说些话,也再没什么遗憾了。”
“我已经老了,走不动路了。可是砚书,你还年轻,真不打算再回京城去?”宋澜忽然语重心长道。
江辞摇了摇头,“宋伯,我既然走了,就不会再回去了。”
宋澜闻言又立即痛心起来。
“你年少及第本该风光无限,可从前的朝堂奸佞当道,君王无德,你在那般泥泞里都挣了出来。如今的陛下已然比前朝好上太多,正是立业的好时候,只一步之遥了。”
“若你重回朝堂,往后青史里,必然有你的姓名啊孩子。”
“若为利,我不会做官,若为名,我此刻也不会在这里。宋伯,我知晓你为我可惜。但是于我而言,并非垂名青史才是好事。”
江辞拨了拨茶炉,“既然宋伯说陛下近来大改了心性,已初具明君之像,那我该更安心在此煮酒品茗才是。”
宋澜叹息一声,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须。
“你老师那老古板,眼睛长到天上去的人都将你从小夸到大,你如此品性,隐没在这市井实在可惜。”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何况君王既圣明,以后朝堂必然能人辈出,如何就缺我一个了。”江辞笑道。
宋澜见状也没再劝,只转而说些闲话。
“说起来,一月前,曾与你有过婚约的那位前朝公主,也就是后来的国君,薨了。”
江辞斟茶的手一抖,宋澜没注意到,自顾说道:
“那日陛下赐婚,我见你再三踌躇实在为难。后来刚好在你与她成婚的那一日前朝便没落了。”
“也是天意助你,不必与那毒妇日日相对。”
宋澜呷了一口茶,仿佛想起什么好笑的事。
“她如今死了该是好事,可宫中竟有人悼她,还传闻陛下差点为她去了半条命,我看陛下日日坐在堂上倒是好得很,尽是些荒唐的传闻……”
宋澜放下茶盏时,看见江辞面色已是苍白一片,手也紧紧攥着杯盏。
“砚书?你怎么了砚书?”
江辞猛然回神,蓦地松开了手中的茶盏,抬眼看向宋澜。
宋澜瞧见江辞眸中情绪十分复杂,先是惊了一瞬,可还没来得及品出什么,却见江辞又笑起来。
“我没事宋伯,许是昨日没有休息好。”
宋澜见他又如往常一般,只疑心自己看错了。
“那我便不再叨扰了,今日雨刚落,若再不渡锦州河,过些时日起了大水,也许我此生再也到不了淮州喽。”
“砚书,你我各自保重吧。”
江辞起身,对宋澜揖了一礼,抬头看见宋澜笑得无比开怀。
他虽心知这已是最后一面时,看见那洒脱的笑,竟也生不出什么太过悲切的心绪。
“保重,宋伯。”
一柄青伞送了友人最后一程,江辞收了伞站在檐下,目光穿过朦胧烟雨,久久静立。
“宋伯他同哥哥说了什么?”
江凝抱着刚采的荷花从后门进来,刚转过回廊便看见江辞站在檐下。
“宋伯说,公主死了。”
“公主?”江凝一边拨弄荷花上的雨水,一边道,“当今陛下还未有子嗣,难道…是前朝的安乐公主?”
江辞从江凝怀中接过几支荷花,摘去残叶。
“是她。”
江凝窥见江辞脸上神色,隐约觉得有悲恸之意,可又好像极力压抑着,看不真切。
江辞向来不与他遮掩什么,于是江凝一时有些好奇。
她听过的传闻中,这位公主并非好人,或者说是十足的坏,哥哥向来厌恶前朝皇室,又为何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那这传闻大抵是假的。
也是可恶,将人传得这般恶毒。
“我在淮州时便已听人说起过这位公主,说她嗜血好杀,若为皇子,恐怕百姓更不得安生,那些传闻,可是真的?”
“传闻,都是真的。”
“什么?”江凝听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不禁诧异地看向江辞,这一眼过后,她心中惊疑更甚。
江辞的双眼微微泛红。
他眼底情绪莫测,又重复了一遍。
“传闻都是真的,她就是那般,嗜血好杀,奢靡成性娇横无礼!她甚至比传闻还要恶上几分!”
江辞的声音越说越颤抖,江凝一时愣在原地。
“可是…阿凝,世上有一种人,即便她坏透了,可她若只对你一人千般万般好,那你就得认她的好,不是吗?”
心电转念间,江凝觉得自己忽然明白了什么。
片刻后,她从愣怔中回神,笑道:“是,哥哥,我和你想的一样。”
江辞敛了敛眸子,“我以为你会说,这有些离经叛道了,因为那个人世人都不会容她。”
江凝莞尔,“何为经,何为道?我想做什么,什么才是我的道,哥哥也一样。”
半晌,江辞嘴角慢慢噙起一抹笑,“知我者,阿凝也。”
“阿凝喜欢锦州吗?”
“很喜欢。”
“那我近日带拜访当地豪绅世族,也好多结善缘。日后我若不在,你从淮州来常居此地时,也能有人能照拂你。”
“哥哥要去哪里?”
江辞摸了摸江凝的头,“只是假设。若我去了很远的地方,你孤身一人,总要有人照拂你。”
江凝心头一跳,但终究没再说什么。
……
京都,皇宫。
昭德殿的偏殿内灯火晦暗。
有黑影自暗处现身,径直在殿中跪下。
“陛下,南境四州也未有人现身。”
萧越的笔尖一颤,在纸上晕开大片墨渍。
他起身疾步到那影卫跟前,抓着他的衣襟。
“怎么会呢?”
“怎么会呢?!”
片刻后,萧越松了那影卫的衣襟,喃喃道:
“她一直不喜欢宫中,她一定是跑了,她怎么会死…”
“她那般好看的人,怎么会死在那焦黑的火场中!”
萧越疾步回到桌案前,重新扑开一张纸。
“你们一定是忘记她的模样了!所以才没有找到她!”
他提笔在纸上勾勒描绘着沈晚的模样,可越画越觉得心如刀割。
几笔过后,他折了笔扔在地上,又将纸撕了个粉碎,然后缓缓折下腰身伏在案上,双肩颤抖着。
“如何画得出来呢…”
明眸善睐,瑰姿艳逸。
这区区白纸墨笔,如何画得出半分?!
跪在地上的影卫不禁一怔。
他来复命时,心里只想着会如何受罚。
却不曾想竟会看到这副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