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烟民的视角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关督行动!

对外工作科侦查员的监视查尔斯的调查记录的真实性、是不用怀疑的，它完整的记录了侦查员们监控查尔斯的全程活动，一个细节引起了任道远的注意。

任道远是到东北后才学会吸烟的，没办法，侦察连为了执行任务的需要、90%的人都调换成了当地的战士，他们吸烟的占绝大多数，为了尽快跟这些新来的官兵搞好关系，抽烟就成了他们最开始沟通的桥梁。

董文波不抽烟、所以才很容易忽略这个细节，年轻侦查员经验不足，认为吸烟的人买盒烟、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再加上他们身临其境、本身都是局中人，不像只看调查记录的任道远、没有这个“旁观者”看的全面，“只缘身在此山中”、让他们都忽略了这个细节。

任道远打了一个电话，科里今晚正好是董文波值夜班，于是他就直接去找他了。

董文波听任道远汇报完他的推断，马上派人去把当时执行跟踪、监视任务的罗耀宗和箫雅楠都找过来，任道远要走，被董文波拦住了，让他也听听当时的情况。

罗耀宗先从篮球场被匆匆忙忙的叫过来，一进门、他见任道远也在座，多少感到有些别扭，前些天还是调查组平起平坐的一员，现在不得不给任副股长立正敬礼，他多少有那么一点点儿不舒服、虽然任道远马上站起来给他还礼了。

其实，罗耀宗自己可能都没想到，他早就在潜意识里觉得任道远不顺眼了。

起因非常简单，调查党通局霸占房产的时候，罗耀宗用了一点儿小手段、与箫雅楠分在一个小组里，有一天出外勤，突然变天、把他跟箫雅楠都淋湿了，回到局里时，恰好与任道远迎面遇到，任道远嘱咐二人赶紧去冲个热水澡、以免感冒。

任道远离开后，罗耀宗其实也就是随口说了一句“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风里来雨里去，他可好，天天坐在办公室享清福！”，这原本是想向箫雅楠示好的，可她偏偏说道：

“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的同志呢？他留在局里做协调工作，那是组织上安排的，当初他在会上、一再请求执行外勤任务，你也参加会议了的！”

更关键的是，箫雅楠说完就跑向宿舍去拿换洗衣服了，公安人员的时间根本没规律，所以锅炉房24小时给澡堂供热水，她是急着去洗澡。

但在罗耀宗心里就完全不是那么想了，自己喜欢的女生“帮”别的男同志说话、还是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男青年，更不能让他接受的，她还因为他跟自己“生气”了，罗耀宗当然不会觉得箫雅楠有什么不对，潜意识里就把这笔账、记在任道远头上了。

箫雅楠被找来后，董文波看着两人问道：

“之前你们跟踪查尔斯时，有没有注意他一天抽几支烟，还有他在大栅栏卖烟的全过程，你们能不能回忆一下、再口述一遍？”

“这个我们真没注意，再说我们跟踪一段时间后，就会有其他同志超过我们、接替监视任务的，谁会注意他一天抽几根烟？

不过调查报告里有记录、这个应该可以算出来。”罗耀宗明显带着一点儿情绪的首先说道。

“科长，您这么一问，我到想起来一个情况，查尔斯每次抽烟都是找个地方坐在那里抽、而不是像有些人那样抽‘游烟’。

因为害怕他是在那里取情报、或是传递指令给潜伏特务，我们在这个时候都是高度警惕的，没发现他有弯腰、或是把手放到背后的动作。

而且他离开后，我们一个人负责继续跟踪、监视，一个人会假装坐到哪里休息，然后仔细检查一下，那里是否会有藏东西的孔洞什么的，我负责检查过一把供游客休息的座椅，我可以很肯定的保证、没有暗格之类的东西。

这个我们在调查报告里面、也有详细的汇报，您怎么突然想起问他买烟、抽烟的问题了？”箫雅楠看着董文波问道，期间偷瞄了任道远一眼，科长突然把她和罗耀宗叫来，十有八九与在座的他有关。

“你们不知道他一天抽几支烟很正常，你们能不能把查尔斯买烟的全过程，再好好回忆一遍？”董文波笑着轻声说道。

“这个真没有什么可回忆的，整个过程都不到一分钟。

大栅栏地域的人很多，所以当时我们不敢离查尔斯太远，我们距离他们大约只有有20步左右的距离，那个买香烟的青年是迎面而来的，查尔斯拦住他买烟，我们害怕他们有交流，所以并没有停下脚步、示意后面的同志跟上来，接替我们继续跟踪查尔斯。

我们俩立刻加快脚步，观察两人有没有语言交流或是肢体交流，我们控制好速度，是在查尔斯把烟收起来、烟贩端着烟匣与他错身而过时，超越的查尔斯，所以，我们很肯定他俩就是简单进行了一次买卖香烟的交易。

我跟箫雅楠有分工，她紧盯查尔斯，我一直在注意烟贩的嘴和身体，我认为完全没有异常。”罗耀宗很肯定的说道。

“你怎么看？”董文波看着任道远问道。

“我调阅过调查报告了。

查尔斯去故宫那天，白天一共抽了5支烟，去颐和园和圆明园那天、他抽了6支烟，加上晚上在饭店抽的，所以他在第二天早上又买了一包烟，他在白天只抽了6支香烟，那他兜里应该还有大半包烟，他为什么会买这包烟？”任道远看着罗耀宗问道。

“他怕抽完了没地儿买呗……”罗耀宗脱口而出，然后又突然觉得哪儿不对，所以拉了个长音。

“先不说哪儿都有卖烟的，大栅栏那个地方走不了几步就会有杂货铺、或是烟酒店，查尔斯为什么不在那里买，一定要买流动烟贩的？

你可能会说这样方便，没错，但是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呢？

刚才我跟董科长说过了，再跟你们解释一下，我为什么会怀疑那个烟贩：

一个抽烟的人，正常情况下，一天抽多少支香烟、一般都差不多，像我这样烟瘾大的、一天平均一包烟，相差不会太多。

查尔斯第一天买了一包烟、抽了两天，是整整两天，说明他的烟瘾并不大，所以不存在怕抽完、犯烟瘾的问题。

所以我认为这个烟贩，很可能就是来与查尔斯接头的，或者是他把情报藏在烟盒里交给查尔斯，或者是查尔斯把指令夹在钱里、交给了烟贩。”任道远的话还没说完，罗耀宗就打断了他的话。

“不可能，我亲眼看见那个烟贩接过前后还验了一下真伪、并给查尔斯找零的，零钱也是散的、不太可能有夹带，而且从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一丝忐忑、毕竟是一位洋人买烟，他有点儿紧张，这很正常嘛。”罗耀宗说道。

“我也认为查尔斯不认识那名烟贩、烟贩也不认识他。

我们都知道查尔斯都是在下午四点后进入大栅栏的，这说明时间、地点是双方早就约定的，在人口稠密、流动极大的地方，两个互不相识的人接头，怎么办？

我只在一位侦查员的调查报告中看到一句话：‘查尔斯习惯性的用左手扶着照相机’，而在箫雅楠同志和另外一位同志的调查报告中，都对查尔斯的装束有所记录，她们都记录了一个细节：

查尔斯左手食指上带着一枚很大的骷髅指环。

左手扶着照相机，食指上的骷髅指环、很自然的就冲着前面，遇到有心人，那是很容易看到的，这就是查尔斯向前来接头的人、亮明身份。”任道远的话再次被罗耀宗打断了。

“就算你说得对，他是怎么认出那名烟贩的呢？他们一没有交谈，也没有明显的肢体动作，烟贩也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穿衣打扮与其他兜售花生、瓜子的游商无异，脸上也没有胎记，查尔斯怎么就那么肯定他就是前来接头的人呢？”罗耀宗提出的问题，董文波其实也有，所以他才没有制止他、这么不礼貌的一再打断任道远的话。

“在案件彻底破获前，我们的任何推论，都是建立在假设的基础上的，所以你的质疑也同样成立，而我的假设如果符合逻辑，那就不能完全排除它存在的可能性，对不对？

我的假设是，查尔斯的接头人，同样早就定好了，身份就是一名流动烟贩，至于查尔斯怎么认出他，这个可能性很多，我做出这样一种猜测：

市场上的香烟种类就那么多，烟贩可以用不同颜色的香烟，通过颜色深浅来进行排列、组合，构成一组简单的摩斯密码，用这种方式表明身份。

当然，也可以用香烟品牌、烟名的汉字或拼音，组成一组表明身份的密码。

这样，两个陌生人就能轻松完成身份确认，不需要任何交流就可以完成转移情报、或是传达指令的特务活动，由于这一切都是在大街上完成的，很容易让人认为他们只是进行了一次简单的买卖。

这主要是因为查尔斯是名美国人，他无论在哪里与任何人见面，都很难不引起别人的注意，而恰恰是在大街上，他反而不太容易引起注意，毕竟每天出现在大栅栏的外国人都不少。

当然了，这一切还都是我不太成熟的推测，除非能抓到那个烟贩，或者是查尔斯再来个故伎重演，我们就能抓他个现行。”任道远说完，看向董文波。

“我…我突然想起一个情况，我忘记汇报一个细节了。

那天，当我们即将与查尔斯他们擦身而过时，我无意识的扫了那个摊贩一眼，看到靠在他上半身的烟匣里，有一盒红色的香烟是倒着放的。”箫雅楠像是犯了多大错误似的、轻声说道。

“你会不会记错了？”罗耀宗自己没注意观察烟匣，他好心提醒到。

“不会……不会错的！

我想起来了，那盒倒着放的香烟，四周都是浅黄、浅蓝、白色烟盒的香烟，那盒红色的香烟盒特别醒目……不会错的！”箫雅楠笃定的说道。

“这种接头方式不是没有可能，这说明查尔斯是到国内来取情报的，虽然不排除碰巧也有人恰好把香烟误摆成这样的可能性，但查尔斯最多就是损失一包烟钱、耽搁一些时间。

当然，也不排除敌特是用这种方法吸引查尔斯的目光，再辅以任副股长说的摩斯密码、来最终确定身份。”董文波直到这时才完全接受了任道远的推论，然后，他果断的看向箫雅楠、罗耀宗说道：

“你们两个把手头工作交接一下，从明天开始去大栅栏，一定要把那个烟贩找到，假如发现了他、千万不要打草惊蛇，立即向科里汇报，明天我向处里汇报完、再决定下一步怎么走。”

“坚决完成任务！”罗耀宗、箫雅楠站起来齐声答道。

“嘀铃铃！”、“嘀铃铃！”……

恰在这时，董文波桌子上的保密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任道远他们就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任副股长！”任道远走出没两步、就听箫雅楠在身后喊他，于是他停下了脚步。

“任副股长，你是怎么想到买烟这个细节问题的？”箫雅楠走过来问道。

“碰巧罢了。”任道远随口说道。

“你这是假谦虚，还是不想传授经验呀？”箫雅楠故意这么说道。

“真是碰巧了，你们每名侦查员看到的、都只是自己看到的那一部分，我作为一个旁观者，可以看到你们整个监视过程的点点滴滴，一个疑点、可能不明显，可若干不明显的疑点、却有着某种内在联系，那么找出它们之间的联系，真正的疑点就浮现出来了。”任道远边走边跟箫雅楠解释道。

“那……”

任道远、箫雅楠已经走远了，罗耀宗却依旧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