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母情女偿(3)【天选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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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母情女偿(3)【天选篇】
邹水儿抬起头,仍不愿放弃,还想去抓钟淑娟的裙摆,已经被钟淑娟一把提溜起来。钟淑娟扶起邹水儿,帮她整了整衣衫,劝道:“我会好好想想的,你也不要总钻这种牛角尖,很多事冥冥之中都有定数,强行逆天未必是好事。就像之前我帮佳男炼药一样,佳男的灵修是突飞猛进了,也如愿去了临安分阁。可结果呢?进了临安分阁的佳男灵修反而倒退了。”
邹水儿听到这事,心中的恨意险些压不住,含着泪咬牙切齿地说:“姐姐的意思是,佳男就是没有灵修天分?你也跟其他人一样,一样认为佳男是废物吗?!”
钟淑娟一愣,不知邹水儿这话从何说起。
可邹水儿却觉得这是默认,她怒不可遏抓着钟淑娟的衣襟,悲愤地低吼道:“你以为这一切是谁造成的?!是你改的药方有问题才导致佳男灵境倒退,是你让佳男成为全天下的笑柄!你以为是谁让爹、如俊、佳男陷入这种绝望的境地?是你!是你夺走了如俊的机会,让他错过了时机!让他仙路断绝的人是你!他的亲姐姐!如今你还要让你的女儿再次夺走佳男的机会!害了我们一家的人就是你啊!”
钟淑娟木楞地站着,任由邹水儿抓着她不断地指责着。
两人的争吵终于引起了玉兰居其他人的注意。侍女和守卫们碍于钟淑娟的吩咐不敢进入挤在门口遥遥观望。章石音和钟挽灵也下了楼来,遣开挤在楼道门口的侍从,走进厅中,就见邹水儿拽着钟淑娟的衣襟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像个疯婆子似的,吃了一惊。
“怎么回事!?”章石音怒喝道。
钟淑娟和邹水儿这才回过神。邹水儿猛地向后退开数步,以袖掩面,风也似的跑出了玉兰居。
章石音都看懵了。钟挽灵皱眉将一切看在眼里,她虽然没听到水儿和她娘到底说了什么,但是她猜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
钟淑娟茫茫然地抬着头望向后堂口的丈夫和女儿,目光落在钟挽灵身上的时候变得复杂起来。钟挽灵被看得有些莫名,她从未见过她的母亲用这种目光看着自己,有无措有愧疚有为难有悲伤,混杂了很多情绪。
一家三口谁也没有多问,也没人多说。
当晚,钟淑娟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了自己回到了儿时。
那时佬仙门还在复兴,爹爹奶奶叔叔伯伯总是没日没夜的奔走劳碌,娘和各位姨娘也有很多事要操烦,有时还得下山种菜,就这样家里也只能堪堪混个温饱。
她当时很调皮,经常带着比自己小两岁的弟弟上山猎山鸡采野果改善伙食。弄得晚了,就找一处平整的地方,铺些干草枯叶以地为铺以天为盖,数着满天星辰入睡。
她梦到的就是这么一个晚上。
那一段时间,附近发生了山洪。奶奶说百姓信仙门,仙门自当庇佑百姓。所以家里的大人不是帮忙救灾,就是帮忙照顾族中尚且年幼的孩子们去了。可佬仙门田地也遭到了波及,族人们只能吃为数不多的存粮,已经好几天都没一口菜了。
她和弟弟偷溜着上山猎到了一只山鸡。她想把这只山鸡带回家中去,偷偷的给娘和妹妹也加个餐。如俊本来是想直接把鸡烤了吃的,听到姐姐这么说便勉强答应了。
可两人捡草叶的工夫,她就饿了,她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她拾完柴,回到营地,生了火。弟弟还没回来。可她看着那只被她扭断了脖子的山鸡,顿时馋虫大闹五脏庙。她不是一个会压抑自己的人,一时也没想那么多,在河边扯了张荷叶裹了黄泥就把那山鸡给烤了吃了。
等弟弟回来时,大半只山鸡已经进了她的肚子里。弟弟看着她,再看看她手中所剩无几的山鸡,这个坚强敦厚的七八岁男孩终于嚎啕大哭了起来。
钟淑娟醒来时依然觉得男孩悲愤的哭声犹在耳边。
她再也睡不着了,坐起身,章石音正在她身边酣睡打着高亢的鼾声。
月已西沉,朦胧的月光从窗外进来,洒在床边的地上。
钟淑娟下了床,就着中衣走到窗边。迎着月光,她可以看到不远处的一座庭院,那是她爹的院子。那个在她梦中嚎啕大哭的男孩此时应该也在那个院子里安然地睡着觉。
钟淑娟想起梦中弟弟哭泣的脸,想起过往的种种。她小的时候真的很没心没肺,从来不会考虑别人的想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要的就拿,想吃的就吃,无所顾忌。
其实梦中那样的事情,过去时常发生,只是她的弟弟如俊从来不会像梦中那样嚎啕大哭,他总是忍着,把所有她想要的都让给了她。现在想来,如俊应该是很想哭的,那些东西他哪里会不喜欢,那些东西他哪里会不想要。他只是不好意思说,而她压根看不见。她真的是个混蛋姐姐。
第二天上午,钟淑娟遣开了后院的仆役,将钟挽灵找到玉兰居的后院,将思虑了一晚上的事告诉了钟挽灵。
钟挽灵来时已有不好的预感,所以当钟淑娟说出希望让她退出玄天遴选选拔的时候,她竟没有觉得意外。
不意外,不代表不会受伤,不会愤怒。
钟挽灵面无表情地听着自己的母亲反反复复地说着钟佳男一家的好,没人知道她此时多么希望自己是个聋子。
“晚兰,你有听我说什么吗?”钟淑娟忐忑地问道。她实在看不明白这个孩子。
钟挽灵平静地复述道:“你希望我把名额让给钟佳男。”钟淑娟这才松了一口气,可钟挽灵紧接着又说了一句:“就算我退出选拔,钟佳男也不一定能拿到名额吧?”
这也是钟淑娟非常担忧的一件事。
“这个不用担心,只要你退出,佳男自然有办法成为第一的。”钟淑娟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有些心虚的,更多的像是自我安慰。她只能相信,邹水儿和杜仙师会竭力帮助钟佳男拔得头筹。
钟挽灵冷冷地注视着她的母亲,把她的不安收入眼中,缓缓地开口“你又要帮他炼药吗?就算知道这样做有什么后果……”
“我没有!”钟淑娟矢口否认。说完她又动摇了,她不知道水儿和杜仙师打算怎么帮佳男。佳男虽然有天赋,却不卓绝,心智悟性都远不如钟挽灵,根本没办法短期飞跃式突破。这种情况要让钟佳男从一众佬仙门子弟中脱颖而出,她只能想到炼药。可,那药……
“佬仙门还能再承受一次炼药的后果吗?”钟挽灵冰冷地说出了钟淑娟心底的恐惧,“再炼药,钟佳男的灵境还会再倒退。他本就没有那样的资质,他根本就不适合修仙。”
“不是,他已经融合境了……”
“母亲真的认为那是他自己的实力吗?”钟挽灵语气凛然地打断了钟淑娟的辩解,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钟淑娟无法反驳,她其实很清楚钟挽灵说得没错,佬仙门绝承受不了再一次炼药。如果再发生一次灵境倒退,身败名裂的将不是钟佳男一人,而是整个钟家、整个佬仙门。钟淑娟靠在石桌上,扶着额头,千头万绪难以决量。
钟挽灵站起身,拱手行礼,道:“我知道母亲是觉得自己亏欠了钟如俊。可是,母亲可曾想过,你真的亏欠他们了吗?”
钟淑娟抬起头,迷茫地看着钟挽灵。
“这样的话,从小到大你与我说过很多回了,我也思考了很多次。你认为是钟如俊把机会让给了你,你夺走了属于钟如俊的未来。可真的是这样吗?不错,我们都看得出钟如俊确实有天资,他的体魄、心性和灵脉相较他人确实更醇厚健硕,但他天性愚钝,根本悟不了道,悟不了,其他再好也是白搭,这才是他仙途断绝的根本。不是你夺走了他的仙途,而是他的仙途本该如此。那次名额不是他让给你,是天选择了你,是道选择了你。这就是物竞天择。”
“不……不是,不止这件事!”钟淑娟试图打断钟挽灵的话。
钟挽灵不以为然,她太清楚母亲的老生常谈。“你又想说过去他们家对我们家的照顾吗?”
钟挽灵强压着莫名涌上来的作呕之感,严正说道:“老太君是捐赠物资,她真的不求回报。可邹家是吗?邹家是来怀宁做生意的。你以为邹家在怀宁大发横财是靠的谁?是靠的州牧姐夫!你感激邹家送我们家的那点馈赠?那些物质本就是商品,他们带来连顺手都谈不上,给我们的也完全是九牛一毛。他们送我们东西,往好听说,是顺便;往难听说,就是贿赂!你还对那些东西感恩戴德?你会不会把爹和你自己摆得太廉价了?”
“换个角度,这么多年,你帮邹家帮邹水儿化解了多少纠纷?摆平了多少对手?这些用来还钟如俊的情还不够吗?他的情早就该还完了!
还有钟佳男。钟佳男一个小孩,跟你有什么情?从小到大一直是如此,一有什么好东西你不会想着往家里带,第一时间就想着寄给他。就算是我的书,你也要夺了转手往他手上送。”
“那都是你看过的书呀!你已经不用了。”
钟挽灵怒道:“你可曾问过我用不用?你哪里会关心我要不要,你只想着‘佳男可能用得着’!可他用得着吗?他会用吗?他连一本都没有翻开过!甚至根本不知道那些书都是写什么的!
呵,还有炼药之事。瞒者瞒不识。你当真一点也不知道那药方来历存疑?当真不知道酒龙爪可能有问题吗?我查过这味药,因为这味药只存于魔界,人界对它的生长环境、药性知之甚少。我们这些外行都觉得这药来得蹊跷,你敢说你在用时没有存疑?”
“……那是现在已经有培育……”
“那是才培育出来,功效仍是一无所知!你以往为军中研制伤药是断不敢用这种药的。为什么为了钟佳男你就敢用?别用忽悠燕王那套的说辞来糊弄我!不是敢不敢,是你不在乎!只要能把钟佳男变成修仙奇才,禁不禁止你根本就不在乎!你早就做过类似的事情了!幼时,邹家把钟佳男送到怀宁,难道不就是为了这个吗?你怀疑,你也知道,但是为了把钟佳男捧上位,你根本就不在乎是不是禁药!”
钟淑娟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