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凉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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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正坤自打扯起五华山将军旗那天起,就意味着跟阴廷决裂,从此独自经风沥雨,再无遮盖依凭,但也从此自由无羁,凡事自己说了算。
他就象一只离巢的鸟儿,或者一头出窟的小兽,面对波谲云诡的冒险、命运之旅,能否躲过重重劫难,最终翱翔蓝天,或者成长为森林之王,就看他的努力和造化。呵呵。
灭掉朝廷五千征讨大军,其实主要靠着朱高华新造大炮,不算什么难事,李正坤知道,朝廷绝不会善罢干休,一定会派更多军队前来征剿,故一日不敢懈怠。
送走五千头颅之后,李正坤立即派出信使,传令乌分、兰云、流石、黑沙、仓水五城的城隍和府丞,前来当阳,有要事相商。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李正坤在当阳城干出这些石破天惊之事,早在五城传遍,五城城隍和带兵府丞都面临着艰难的抉择。
要说李正坤带兵攻破当阳,废了朝廷任命的城隍娄累,自领城隍,五城城隍和府丞完全能够理解,并且或明或暗表示支持。当初娄累前来调兵时,五城拒不出兵,就表明了这种态度。
为什么呢?因为五城的城隍和府丞都知道,当阳主簿娄累乘正堂李正坤不在,勾结山贼,背主造反,谋夺城隍之职,得官不正,众鬼不齿。虽然主簿也是朝廷任命,并非地方长官的私臣家将,但各地城隍均将自己的属吏视着禁脔,需要自己的心腹担任,或者培作心腹,因此,属吏谋反,犹如家贼难防,最令众城隍生气和看不起。所以,娄累虽夺得当阳城隍,也被朝廷任命,名义上也还节制五城兵马,但因不被五城城隍和府丞认可,推行政务也好,调兵调物资也好,都被五城找各种理由推托,难以成事。呵呵。
李正坤灭掉娄累,自领城隍,虽无朝廷诏命,但五城城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作不知,因为朝廷迄今为止,没有明确否认李正坤的诏命下达,五城城隍和府丞自然顺水推舟,还认李正坤为当阳城隍,并受其节制。至于将来会怎么样,没有谁愿意去考虑。
说得直白一点,五城城隍皆心存侥幸。
但是,这要命的李屠李正坤竟然越玩越大,越玩越不象话,居然打出五华山将军旗号,公然跟阴廷做对,要裂土自立。
这样一来,问题就严重了,形势也陡然严峻,别说五城城隍和府丞、衙门官吏、兵营军士,就是阖城鬼民百姓,也面临着何去何从的问题:到底是站在朝廷一边,还是只顾眼前,索性附逆?
在五城举棋不定的时候,李正坤的信使到来,传令五城城隍和府丞到当阳相见。
众鬼心中都明白,这他妈不是有事请商,而是传去逼着表态:跟朝廷还是跟他李正坤?
这原本不算事儿,选什么?肯定跟朝廷噻。五城的城隍和府丞都是朝廷任命,当然心向朝廷,为朝廷尽忠,可问题是李正坤太他妈厉害,又非常邪恶,不仅打败朝廷五千征讨大军,还将五千将士首级枭传京城,而五城就在李正坤眼皮底下,谁敢不听他号令?
五城城隍和府丞都不约而同地想到:要是我们不听李正坤的,这个李屠会不会也将我们的首级枭下,呈送京城?
他们知道,朝廷绝不会容忍李正坤裂土自封,肯定会派更多大军前来进巢,而李正坤干得掉五千军马,未见得能干掉五万五十万,李正坤肯定失败,他们如果不站稳立场,附李逆而行,其最终结局必然是随着李正坤被剿灭而为其陪葬。可如果不附逆,眼目前便有祸事。
怎么办?
众鬼又不约而同想到:将来的事留待将来再考虑,还是先度过眼前的难关,先应召前去当阳,看看形势再说。
呵呵呵呵。
五城城隍和府丞按李正坤规定之期来到当阳城,只见南门外红缦高张、红毯铺地,五华山将军李正坤带着一众鬼魂,亲到城外迎接。
五城城隍和府丞分别是:
乌分城隍颜客翮、府丞盛景良,兰云城隍皮赫行、府丞卞孟华,流石城隍卜祜、府丞刁琥,黑沙城隍元节玖、府丞骆骝,仓水城隍湛懋成、府丞尹芃。
五位城隍分别带着一百至三百名不等的护卫,刚到南门,便被李正坤的兵马拦住,带往别处。说是按李将军之令,各位大人进入当阳,便安稳如山,不再需要自己的卫队。
城隍和府丞们都不敢反对。
李正坤一一向各位城隍和府丞施礼,温言问候,态度和蔼,使得各位城隍和府丞在那一瞬间产生错觉:似乎他们不是来拜见李正坤,而是来视察当阳城。呵呵。
相见毕,李正坤带着众鬼进入一座大凉帐。所谓大凉帐,就是除开帐顶,四周的帐壁都撩开,用绳子捆在帐柱上,有些类似于四面可见的大凉亭。
大帐上方搭着一张乌黑发亮、雕刻精美的大条案,后面摆着一张铺着红色丝绒坐垫的高椅。五城城隍和府丞知道,上方的大案高椅,定然是所谓五华山将军李正坤的位置。
案下分两溜也搭着椅子,看情形象是李正坤手下众鬼的座椅,只是各位城隍和府丞不知道,自己的座位在什么地方,因为李正坤还没有就坐,所有的鬼也都站着,也没有鬼上来导引这些尴尬而不安的城隍、府丞们。
在大帐的外面,分东西两边还排有两列物事。因为大帐的帐壁是撩起的,所以站在帐中能够明明白白地看见。东边排着一溜轿子,有细心的城隍或府丞数了一下,有十顶轿;西边排着一溜大木箱,也数了一下,有十口箱子。
城隍和府丞们不免心惊肉跳:看这架势,如果顺从李正坤,便可乘轿进城,如果不识时务,选择为朝廷尽忠,则会被枭首装在大木箱中,发送京城。
就在众位城隍、府丞走神的当口,李正坤已大步流星走到上方高案后坐定。
当阳城的众鬼恭立案下,弯腰施礼,嘴里高喊道:
“参见主公。”
各位城隍和府丞站在当阳众鬼后面,见此亦赶紧弯腰施礼。只是他们并未喊参见主公,嘴倒是动了动,但连离他们最近的鬼都没听清他们到底喊了什么。呵呵。
参见毕,当阳城众鬼分文武在两旁椅子上就坐,左起依次为包振堂、李天侯、朱高华、于立板、时原等军师、文吏,右起依次为江充、危重楼、傅皮等武将、军职。
禇雄儿穿着金盔金甲,仗剑站在内穿金甲、外罩红袍的李正坤左侧,威风凛凛,就象是三国里的吕布。
五城城隍和府丞被晾在帐中,李正坤没有下令,也没有鬼招呼他们入座,他们不敢擅坐,只得傻乎乎地站着。虽然案下摆着的两溜椅子还空着座位。嘿嘿。
李正坤道:“各位大人从各自所在府城赶到当阳,鞍马劳顿,辛苦了。”
各位城隍和府丞赶紧再次拱手施礼,连道不辛苦,李大人亲自出城相迎,实让我等不胜惶恐。
李正坤道:“各位大人不要自谦,我请各位大人到当阳来,是有要事相商。实不想瞒各位,想我李正坤不过是一个一百多年的小鬼儿,从来没有什么大志,也绝不敢存任何的非份之想,我只想守着家鬼,过平淡而平静的小日子,不想做什么典阅司判官,也不想做这远天远地的当阳城隍。但是,也不知为什么,朝廷中偏偏有鬼不让我过安生日子,一再逼迫于我,还抓走我母亲和未婚妻,让我不能母子团聚、夫妻团聚。如果换作你们,你们怎么办?”
没有谁回答他。李正坤问乌分城隍颜客翮:
“颜大人,你怎么办?”
颜客翮嘿嘿一笑:“回禀主公,属下不知道。因为属下没有主公这样的雄才大略,如果真遭遇奸臣逼迫陷害,估计也只能忍气吞声,委屈求全。但是,主公一心要救出母亲,也冲冠一怒为红颜,属下觉得非常正当,愿跟随主公鞍前马后,竭尽犬马。”
李正坤笑道:“如此甚好。请入座。”
便有鬼兵过来,将颜客翮请到左边椅子上坐下。
乌分府丞盛景良急了,忙道:“启禀主公,末将的想法也跟颜大人一样,当初娄累那贼子派鬼来乌分调兵时,颜大人跟末将商议,末将也是坚决反对派兵。如今主公重掌当阳,节制周边五城,末将愿意唯主公马首是瞻,绝无二心。请主公明察。”
李正坤道:“如此甚好,请入座。”
又有鬼兵过来,将盛景良带到右边椅子上坐定。
原来这样便能入座,其余四城城隍和府丞反应过来,赶紧纷纷表态,也都称李正坤为主公。可李正坤却没有让他们入座,似乎嫌他们表态太迟。
流石城隍卜祜按捺不住:“我等也都称了主公,愿意跟随主公,为何不能入座?难道主公信不过我等?”
李正坤道:“信不信得过,尔等自己心中最清楚。”
包振堂道:“主公跟阴廷绝裂,建五华山将军府,裂土封疆,虽是为形势所迫,实乃顺天应命,水到渠成。但是,当阳毕竟城小地偏,供给不足,养军困难,面对朝廷围堵和大军征剿,将会有许多恶仗、硬仗要打,且最终结局如何,殊难预料,诸位城隍和府丞可要想清楚了,到底何去何从,不可轻率决定。”
卜祜沉默了,其它城隍和府丞也无鬼说话。
已坐在椅上的乌分府丞盛景良道:“卜大人,没什么好犹豫的,朝中既有奸臣作祟,我等边远小吏也难有出头之日,再者主公乃雄略之主,跟定主公才能不愁前程。退一万步讲,就算打不过朝廷大军,大不了跟他们拚个鱼死网破,没什么不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