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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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子……只有疯子才会用一条生命来赌一个人的内心。
而顾楚用的还是自己的生命，他张开了双手，甚至解开了身上的防弹衣，彻底放下了所有的防备，站在琪亚娜面前。
这个引发了混乱，杀死了那么多人的恶棍，现在只需要随意一下，甚至是轻轻一推就能杀死。
可是……
琪亚娜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痛苦，抉择对她来说从未那么困难过。
不……或许从来没有困难过。
因为只是瞬间，顾楚就错愕的看见琪亚娜一脸坚定的转过头，然后死死的盯着纸昂羽。
她早就做出了选择，她只为了拯救所有人，也只想拯救自己能救下的每一个人。
她从来就没有迷茫过，因为已经有过失去，所以她会担负起一切，然后，尽力去拯救每一个人。
顾楚只是呆呆的看着琪亚娜，看着琪亚娜那双澈蓝透底的眼睛，看着那双美丽的眼睛在月光和远处的火光，灯光中熠熠发辉，看着那双美丽的眸子中倒映着自己的样貌。
丑陋至极。
“呵……”顾楚突然低笑一声，不自觉的挪开了视线，不敢再去直视琪亚娜。
蠢货……笨蛋……顾楚放下了张开的手，在心底默默的念了两个最没有杀伤力的词语。
可……
顾楚挂在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只是转过头，怅然的看着纸昂羽，露出了满眼的羡慕。
然后，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顾楚突然抽出手枪，对准纸昂羽，猛地扣下扳机。
顾楚的动作太突然了，直到纸昂羽冷着脸劈开了那颗子弹，琪亚娜才反应过来。
“琪亚娜，就是现在！走！”符华突然开口，琪亚娜一脸疑惑的看着头也不回的对着纸昂羽开出第二枪的顾楚，咬了咬牙，转身迅速打开了传送门，一头冲了进去。
纸昂羽脸色猛的一变，踏步就要上前，但却被一声平凡的枪响阻拦了下来。
背着身子的琪亚娜还没来得及多看那究竟是多么玄妙的一枪，身后的传送门就已经关闭，消失在了这里。
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玄妙的一枪，纸昂羽转头看向那距离自己偏的十万八千里的子弹，然后转头看向顾楚。
琪亚娜已经去解决问题了，那么这个人……
“纸昂羽先生。”顾楚主动开口了，看着琪亚娜离开的方向，顾楚的表情依旧是那种怅然若失。“那么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纸昂羽注视了顾楚两秒，随后便不管不顾的转过头就要离开。
管他什么千人律者，只要减少我的干涉……
“他是你挑选出来的救世主，还是这个世界挑选出来的救世主？”
纸昂羽的脚步猛的顿住了，身上骤然爆发出了一股能遇到难以想象的杀气，紧紧的锁死了顾楚。
“你知道什么？”纸昂羽再也不能轻描淡写的忽视这个人，而是死死的看着顾楚，仿佛只要顾楚一句话不对就能干脆地斩下他的头颅。
“呵……”顾楚轻笑一声，只是这么笑容中有着几丝落寞。“纸昂羽先生，你的演技在我看来未免有些太拙劣了。”
“明面看上去，你们并不是护道的关系，那位救世主小姐也对你颇有意见，这种意见大概是仇恨，但是相较于真情流露的救世主小姐，你这边反而是有些过分的虚假。”
“你对她的关系似乎是追杀？但无论是杀还是夺，不论你是否有那种必须要亲自动手的怪癖，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你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来处理危险，既不是趁乱动手，也不是宣誓主权。”
“看得出来你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你所展现给她的实力，让她即便在获得了一股新的力量后也只能放言「与你试试」……但你却总在往其他话题上引，就像是明目张胆的告知她情报一样。”
“也不是没有反派话多的案例，但即便是我抢了你的戏份那么久了，甚至胆子大到已经把话题从你想要扯的地方挪开了，你还是沉默不语，任由我发挥，所以话多真的是你的性格吗？不是。”
“既然你所表现出的一切都是假的，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大胆猜测一下？其实所有的事，包括救世主小姐认为的和看见的一切都是假的？是你安排好的……剧本？”
顾楚最后说出的两个字有些小心翼翼，但又有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
“所以我去赌了，赌你会让她安然的离开，去履行她拯救所有人的职责，很显然，我赌对了。”
纸昂羽的心中有些震撼，很少有人用言语让自己这么震撼过，如果说之前纸昂羽只是从顾楚身上看见了一丝与奥托相似的影子，这一刻纸昂羽则是有了再次直接与奥托面对面的感觉。
用最平淡的陈述语气说出了他最难以接受的现实。
“我不知道你安排的剧本剧情究竟是什么，但我能看出，你给那位小姐安排的最终角色就是一名救世主，而且我还能看出：你在惧怕，就像一个接受了大剧的小导演一样心慌。”
“暂且不论你要的只是一名「救世主」，还是一名真正去拯救世界的救世主，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你所钦定的主角其实已经到达了你心中的期望。”
“你不需要再去考验她的心了，她已经拥有了拯救一个世界所需要的全部品质，你已经不需要再去操控她的人生，除非你需要她去领悟什么力量，但我想……你的剧本终归是应该改改了。”
“你懂什么？”纸昂羽冷声叱道，浓郁的杀气始终不曾散去。
“啊……看来果然是需要让她获得什么力量，战胜什么特定敌人吧。”顾楚后退了一步，叹了口气。“行吧，我已经无权，也没有能力去干涉你的计划了，只是我想还问一句。”
“你原本的计划里有我吗？”
纸昂羽沉默着，然后张开了嘴，却没发出一点声音。顾楚努力的想要去看清纸昂羽说了什么，可是发觉自己好像什么口型都没记住。
“喔……我明白了。”顾楚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没有我吗……或者说……我不重要吗……
沉默了许久后，顾楚开口，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非她不可？”
“……”
“好吧……”顾楚抬起头，再度看向了琪亚娜离开的方向，退后一步。
此时的顾楚已经站到了轨道的最边缘，再后退半步就会坠落，以他的身体，从这近百米的高空落下是必死。
他看着那个方向，就好像再度看见了琪亚娜那双能照映出一个人最本质的眼睛。
纯洁……而又坚毅。
那比天上的月亮还美……不，在如今这个黑夜中，她就是那独一无二的月亮！
“知道吗？在这片宇宙中，其实黑暗才是常态，恭喜你，找到了能照亮黑夜的月亮。”似乎是再次被想象中的那双眼睛灼痛，顾楚闭上眼睛，张开双手，感受着轨道上吹来的风。
有些冷，风中夹杂着远方的烟火气。
“窥见了未来之人啊，请好好看着吧，那个被你亲定的救世主，一定会完美的按照你撰写的剧本，拯救这个黑暗的世界的！”
没有任何防护，也没有任何其他动作。
他就这么直挺挺的向后倒了下去，从轨道上，从城市的高处向下坠落，坠入黑暗，坠向地面，坠向死亡。
纸昂羽震惊的上前两步，看着完全没有采取任何动作，直直的向下坠落的顾楚。
坠落中的风，在顾楚耳边猎猎作响，大楼，其他轻轨在余光中快速上掠。
距离坠到地面还有多久？顾楚甚至没有去思考过，只是这种放空一切向下坠的感觉，让他无比贪恋。
原来在城市里下坠，远比在荒郊野外，在悬崖之上坠落要舒服的多，刺激和解脱还是不一样，如果摩天大楼会崩塌的话，又何必去贪恋那悬崖呢？
百米的距离坠到地面只需几秒，顾楚看着自己跃下的那条轨道越来越小，越来越细，直到模糊的再也看不见，直到模糊的融入黑夜。
天上只剩下了一片黑云，仿佛在吞噬着一切。
坠落……
坠落……
真是漫长的几秒钟啊……
还在坠落……
死亡都是这么漫长的吗？
坠落……
……
你在不满这一切吗？
嗯？
你在羡慕那个女孩吗？
是的，很羡慕。
有没有想过你也能成为救世主？
……
如果你也拥有力量……
……
来吧，拥抱我们，然后以你的方式去拯救这个已经病入膏肓的世界……
呵……
成为律者……统领千人……
……
我们，支配的千人……我们才是真正的人类……
……
顾楚的视线恢复了，眼前的那片黑夜扭曲起来，仿佛出现了一个破旧的木偶，以一个吊着线的怪异姿势，向自己伸出了手。
黑色眼罩遮盖了木偶的面目，只能看见嘴角被设计者刻意的上扬成了一个充满讥讽意味的弧度。
看着那只伸向自己的木偶手，顾楚也缓缓抬起了手。
成为律者……拥有力量……
……
你说的对……这个世界已经病入膏肓了啊。
……
……
这个世界需要被拯救。
……
……
……
但……
……
……
……
……
那个人不会是我，也不会是其他任何人，而且……
人类自己的事情，你崩坏也配来管？！
顾楚露出了此生中最丧心病狂的笑容，癫狂至极，嘲弄着天上那个木偶。
伸出的那只手比出了人类最通用的手势——
一根中指。
……
……
……
……
……
顾楚死了，以人类的身份。
没人在意他的死去，就像是人生中多了一个过客，做了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然后再消失不见。
每个人都在埋头继续向前，谁都不会去在意这道刻在过去的剑痕。
除了一个人，他逆着疯狂的人群，敲打着盲杖，寻找着。
宛如刻舟求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