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剖析魏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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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剖析魏莱
黄青赶到蓝湖郡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龙湖蓝湖郡是安桥几年前建成的、湖滨纯别墅社区，该社区住着许多安桥的成功人士，以及一些成功人士的非合法爱人……
黄青让人调查的魏莱父亲，目前就在这，一家三口正在联排别墅的自家草坪上打闹嬉戏。
而魏莱正在市区大平层的家里陪她的妈妈。
“陈哥，辛苦了。”
黄青在社区入口与一位中年男子打着招呼。
男子衣着普通，运动鞋、宽松的灰色裤子、舒适的白t恤外面套着冲锋衣，非常合适便利行动。
腰间佩戴着一个便携式工具腰包，里面装着摄像机、记事本等。
男子笑着递过来一张存储卡，道：“应该的，还要多谢黄老板照顾我生意，拍的照片都在这里，人现在还在别墅，我带你过去看看。”
说着示意黄青跟上。
“没有被发现吧？”黄青接过储存卡装在口袋里，很业余的问了一句。
“放心，我是专业的，做这行几年来，被发现的次数屈指可数。就算被发现，我也从来没有连累委托人的先例。”中年男子丝毫不在意的回复他。
站在一栋联排别墅不远处的树丛后面，中年男子指着草地上的三人介绍：“男的就是目标人物，弘强电缆的老板魏军；女的之前是公司的总助梁安迪，现在在富江区开花店；那个男孩是他俩儿子，今年八岁。”
黄青点点头，观察着草地上的三人，男的四十来岁，长相端正，一对招风耳，在家也穿着一身休闲西装，无时无刻不体现着自己的成功人士派头。
女的五官清秀，自信优雅，一身名牌服饰。
孩子活泼开朗，根本不像魏莱在父亲身边那样的战战兢兢。
“有没有查到他们是否有私下财产协议之类的？”黄青盯着这一家三口，表情淡然问道。
男子苦笑道：“黄老板你这可就难为我了，不过这栋房子和一辆宝马mini是在梁安迪名下。”
“好的，那就先这样，尾款我这两天会打你账户。后续有什么需求咱们再联系。”
“黄老板大气，合作愉快。有问题可以随时找我。那我就先告辞了。”男子和黄青握了握手，拉上冲锋衣拉链，转身离去。
黄青在原地想了半天，掏出手机给魏莱拨了过去。
“喂，哪位找我呀？”手机里传来魏莱甜甜的声音。
知道她心里住着野兽的黄青，丝毫没有什么美好感觉。
“我是黄青。”他干脆利落表明身份。
“你找我干嘛？从哪里拿到我的号码？”魏莱声音马上转冷，甚至能感觉有些咬牙切齿。
电话那头隐约能听到她妈妈的询问声。
“这个不重要，现在我有一个关于你爸爸的惊天秘密，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如果想知道，现在就来蓝湖郡，如果没胆的话，以后也不要在学校咋咋呼呼了。”
说完就把电话挂断了。
他笃定几个月没和爸爸说过话的魏莱，肯定对自己爸爸的秘密感兴趣。
何况自我、优越感强烈的她，也不允许自己成为“仇人”嘴里的无胆鼠辈。
挂断电话的他，深深看了看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嘴带莫名笑意的赶往社区门口。
二十分钟后，魏莱坐着一辆出租车赶到。
一下车，她就满脸阴沉的盯着站在门口的黄青，恶狠狠道：“你最好不要骗我，不然……”
“不然你又能如何？”黄青浑不在意的打断她的话。
然后语带深意的对她说道：“现在，你准备好见识成年人的世界了么？”
“你……”魏莱脸色立马变了，“你到底想干嘛？”
看着惊恐、震惊、害怕、羞愤……
种种表情不一而足的魏莱，黄青感到莫名其妙。
“你这什么表情？”
“你、你什么意思？什么，什么成年人，见识什么……”
魏莱表情复杂，支支吾吾，有种落荒而逃的架势。
嗯？
黄青一脸懵逼。
盯着她想了好一会，才若有所思。
现在的女孩，心思都，这么，复杂了吗？
“别把你龌龊的思想，强加在别人身上！”黄青神情正经，“少逛点酒吧的话，你就不会想这么多！”
然后没好气的朝她挥手道：“跟我来。”
魏莱先是盯着他的背影驻足半晌，琢磨着黄青平时的为人作风，不像是自己想的那样人，接着就拍拍自己的脸，快步跟了上去……
还是那个树丛后。
魏莱等他停下脚步，才气喘吁吁道：“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不说我就走了。没时间跟你玩这些无聊的把戏！”
黄青没有多说什么，朝她身后指了指。
魏莱瞪了他一眼，略带不耐的转回头，然后仿佛石化般呆愣在了原地……
不远处，别墅草坪。
一块野餐布铺在地上，温馨的“一家三口”席地而坐，身边摆着一些吃食点心。
小男孩靠在父亲身上，偶尔发出阵阵笑声。
男人搂住孩子，比比划划给他讲着什么。
女人坐在那脸带笑意，不时拿起零食，递在男人和孩子嘴边。
午后的阳光撒在三人身上，蒸腾起幸福的光晕……
魏莱满脸泪水、嘴唇颤抖的看着这一幕。
“女的以前是弘强电缆的总助，现在开着花店，男孩是他们的儿子，能看出来，他们很幸福。而男人…是几个月不愿意跟你说话的，你的爸爸……”
黄青语气冷漠。
对于魏莱来说血淋淋的真相，就这么被他无情的揭开。
魏莱猛的转头，怨恨的看着他，怒目切齿道：“为什么！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些？”
黄青对她的怨恨不以为意。
“你爸妈有没有跟你讲过，你们这样的家庭，不能像个孩子一样随便去做事。有没有讲过你们这样的家庭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然后他指着草地上的男人，语气认真的问她，“他现在做的事，你认为是你们这样的家庭该做的，还是不该做的？”
魏莱没有回答，仍是一脸恨意的瞪着他。
“你问我为什么要给你看这些？那我告诉你！我就是想让你知道，你们这样的家庭，整天满嘴的利益、道理，看不上这个、瞧不起那个，自己却一肚子的男盗女娼！
所以别把自己看的太高，你们也没有资格把别人踩在脚下！”
看着仍是一副油盐不进，只是被愤怒和恨意冲昏头脑的魏莱，他觉得自己纯属在对牛弹琴。
于是蛊惑道：“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不是怨恨我。而且应该冲过去，对着那个男人狠狠抽一巴掌，质问他为什么要对不起你妈，为什么要对不起你！”
说完，他一脸期待、鼓励的看着魏莱。
魏莱听完他的话，转过头看着那边说说笑笑、温馨和睦的场面，双手不自觉的握紧，呼吸开始急促，脸上的表情不停变换着。
但她的脚步却一直在迟疑，平时魏父对她的严厉教育和冷漠面孔，让她一直对父亲有着深深的畏惧。
哪怕现在她怒火中烧，哪怕现在恨不得撕碎眼前的一切，但她仍旧没敢向着“权威”发出挑战。
只能死死盯着三人，无能的呜咽着，悲愤的颤抖着……
也许是怒急攻心，又或许是心理上的逃避，魏莱软软的瘫坐在地，呼吸急促。
黄青急忙上前查看。
发现她没有什么大的症状，猜测是脑供血不足导致的暂时性晕厥。
他毕竟不是医生，没有办法确定。有心放任不管，但毕竟最后一通电话是他打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
怂怂的黄青，真不敢冒这个风险。
看了看那边的和谐三口之家，他决定还是先电话联系她妈妈吧。
电影中，魏莱死亡，他爸爸只是看了一眼她的尸体就转身离开，她妈妈最起码还会嚎啕大哭……
翻找魏莱手机时，她悠悠转醒，只是茫然看他一下，然后就茫然的盯着虚空，不知在思索什么。
黄青看到醒来后的她，心里松了口气，但仍旧用魏莱手机，拨通了备注“妈妈”的号码。
“喂，魏莱，你刚才急匆匆的出门是去干嘛？我早就跟你说了，你现在是高考的关键时期，要好好复习，不要让我们失望。别总去接触那些不三不四的人……”
电话刚接通，魏莱妈妈就是一通说教，听的黄青头大。
“阿姨你好，我不是魏莱，我是她的同学。魏莱昏倒了……”
“她怎么会昏倒？你到底是谁？你把她怎么样了？”
没等黄青把事情说清，魏莱妈妈就急迫的打断了他的话。
“我是……”
“不管你是谁，你最好不要做什么出格的事。你听好了，我们家在安桥是有头有脸的，如果你真对魏莱怎么样，我们绝不放过你。”
“让我把话说完！”黄青烦躁的说道：“魏莱昏倒在蓝湖郡，是看到她爸爸和一个女人、一个小男孩在一起才昏倒的。”
“……她，看到了？”
“听你这意思，你早就知道了？还有你是不是应该先关心关心昏倒的魏莱，再考虑其他的？”
“他…魏莱她爸爸有没有看到她昏倒？”
“没看到。”
黄青转头看着仍旧在那边说说笑笑的一家，又看了看已经恢复意识，坐在地上的魏莱，她现在双手抱膝，两眼无神的想着心事。
“那就好…我的意思是，你不要去找他爸爸，我一会就到。”
“不是……”
“记住，不要去找她爸爸。”
说着电话那头就挂了。
黄青现在觉得他们一家都是奇葩。
爸爸有外遇，孩子都八岁了，对女儿不管不顾，为了复读的事竟然一年都没跟女儿说一句话。
妈妈也不知道怕个啥，不想让魏莱爸爸知道魏莱已经知道他的出轨。
女儿在这样的家庭成长，成了一个以欺负人为乐的野兽。
这样的家庭，竟然还让他们产生了优越感！
难道这个社会只要有钱，真的就比拥有道德更优越？
黄青乱七八糟的想着。
以前的他，混迹在社会底层，生存是他的唯一追求，没有那个闲工夫时间考虑这些，但他觉得很快乐。
现在经历的越多，思考的越多，越让他觉得烦恼。
晃了晃头，他索性破罐子破摔的决定不去想，只要自己开心就行。
“黄青，你说，我是不是很多余？我是不是不应该出现，给他们添麻烦？”
魏莱坐在那沉默半晌，开口问出了这句话。
“这不像你啊？以前的你，不是总觉得自己是最耀眼的那一个么？”
黄青纳闷的看着她。
“以前我确实是这么想的，我长得好看，学习成绩好，获得过很多别人都得不到的奖项、荣誉。”
魏莱看着那边的三个人，梦呓似的道：“但是我突然发现，爸爸有更爱的孩子，妈妈更关心的是爸爸。
我现在觉得，自己只是他们用来维护面子和荣誉的机器。
我想要得到爸爸妈妈的关心重视，特别在意他们对我的看法，千方百计的让我变成他们喜欢的样子……
可不管我怎么努力，最后仍是一件工具。
一件爸爸向别人炫耀自己管教能力的工具；
一件妈妈在爸爸那维护体面的工具。
我就是一件可有可无的工具！”
黄青看着这张失神、茫然但仍旧精致的脸，完全感受不到以前仿佛野生动物捕猎时的模样。
“你的确不应该为他们而活，他们也不值得你这么做。你应该拥有自己的人生，有意义的人生！
不是在父母指挥棒下，言听计从，毫无主见的人生；不是泡酒吧、逛夜店醉生梦死博取别人关注的人生；更不是靠欺凌别人获取优越感的人生。”
“所以，你一直表现的很讨厌我，就是因为这些？”魏莱抬头看着他，就像一直被抛弃的宠物，希望新的主人领养。
黄青叹了口气，十多年的价值观培养，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但趁着她现在能听得进去话，他还是决定把想要表达的告诉她。
“我确实讨厌你，讨厌的是你畸形的优越感和扭曲的三观。
你自己也认识到是工具了，你确实是一个没有是非观、没有罪恶感、失去同理心的工具。
你从来只会站在自己的角度考虑问题，同时坚信你的角度就是对的。
你把欺负别人，当成了你的消遣，从来不会考虑给别人带去了怎样的伤害。
即使你知道了，你也会站在自己的利益角度，去衡量你的伤害需要多少钱弥补。”
魏莱变得更迷茫了，“难道，有什么问题么？”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你知道世界有是非善恶，但你不屑去懂，你往往选择自己最开心的方式解决问题。”
黄青看她愿意探讨，或者说目前的她，仅仅是想找寻一种能被别人接纳的方式。
他举例，“如果，一个成绩不好，家庭条件不好，性格懦弱的人，被你欺负的自杀了，你会怎么想？”
魏莱想了想，认真道：“我…我会开玩笑，会取笑打闹，但不会欺负……”
黄青表情严肃的跟她说道：“这在所有人眼里，就是欺负、霸凌，只是你自己心里把它定义为开玩笑，从而为自己开脱！”
“那…那我会赔偿的吧。”魏莱小声说道。
“看来，你的恶已经深入骨子里了。你把人的生命、尊严，和金钱划上了等号。
然后把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明码标价，所以你的欺凌没了负罪感。
你认为你有钱，就可以花钱买到别人的尊严甚至生命，而在付了钱后，你的内疚、羞愧、后悔……通通没有。
然后依旧会毫无负担的欺凌下一个人。”
魏莱真的认真听着黄青的说法，努力的想要思考明白，有些道理她大概听懂了，但心里却是不太认同的。
毕竟，一个人的价值观，不会因为一次打击、一个深刻的教训、一段道理就能扭转过来的。
但黄青还是觉得欣慰，最起码她愿意听，并愿意思考了。
魏莱的罪恶，在电影中没有任何洗白的空间。
胡小蝶的死，她就是罪魁祸首。
陈念的一次次被欺凌，发起者也都是她。
她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但绝不应该是被陈念推下楼梯致死。
她的死让两个少年背负牢狱之灾，而她死之前也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这样的死，又有什么意义呢？
只不过让旁观者，发泄了一下情绪罢了。
已经处在这个世界的黄青，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那我该怎么做？”魏莱消化了一会他的话，又追问道。
“对于人生、理想，你自己从来没考虑过么？”
“我想考个好大学，最好是北大。”
“然后呢？”
“然后，然后找个好工作，赚很多的钱。”
“你有没有认真考虑过，是你自己想要考个好大学、赚很多钱，还是你父母希望你这么做的？”
“这冲突么？我爸妈这么希望的，我自己也认为这是很好的人生理想啊。”
“你赚钱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为了更轻松的生活啊。我妈说了，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学会和好人打交道，这辈子就能活的很轻松，我希望轻松的人生。”
黄青定定的看着她，不知道要说什么。
“怎么了？”魏莱很疑惑。
“你说的好人，怎么定义的？”
“我妈说了，能帮助自己的、有能力的、能成功的都是好人。”
黄青心中叹息，有那么一瞬，他竟觉得魏莱才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