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人间之情不易懂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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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人间之情不易懂1
莫管事还想着请客吃午饭，但被柏夭拒绝了，只让凉风跟他回珍春堂去取定金收据。
这个点正是午休的时间，作坊里的工人拿回自己的腰牌，或是成群或是单独地离开了。
因为今日要打包整理明日运上船的货物，午休时间减少，所以工人们很少回家，更多是在附近的酒肆用食，好多匀出些休息的时间。
柏夭桃眸微转，在乔珂耳边说了点什么，乔珂点点头，立即混进了收工队伍中。
段干绯：“你让她去打听那些没回来的女工。”陈述句表明了段干绯已经猜到柏夭的计划。
柏夭一笑，没说话，迈步离开了。段干绯跟上。
柏夭并没有往酒庄走，而是走到了小镇的主街道上，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小摊前，直接坐下就叫了一壶解暑的凉茶。
段干绯没说什么，只是坐在柏夭的对面。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独处。
凉茶虽粗却清香无比，光是闻着，就觉得身边的暑气降了不少。
柏夭看着段干绯，嘴角的笑容若有若无，让人看不清她所想。
柏夭：“你这次来历练，是不是因为我？”
“？”段干绯瞳孔缩了一下，他没想到柏夭会这么说。
柏夭含笑起来，看似无聊地整理起袖衫，边整理边说道：“一路过来，你总是有意无意地盯着我看。现在就你我两人，若你有话，尽可直说。”
低头抚袖间，柏夭的眼中闪过杀意，只不过被她很好的遮掩了。
凉风的担心不无道理，段干绯对她们而言是极度危险的存在，柏夭自然不会掉以轻心。
这一问，便是她的正面试探。试探段干绯，是否真的发现了她身上的秘密……
手指悄然抚到袖口暗藏的毒粉，柏夭嘴角笑容不减，没有抬眸，只是静静等着段干绯回答。
对面的段干绯并不知道柏夭所想，面对柏夭的问题，他仅是眼神闪动了一下，便毫不迟疑开口回答了。
段干绯：“正是因为先生。”
柏夭笑容加深：“为何？”
段干绯：“只有在先生身边，我才可能完成来学院的任务。”
柏夭眉心微动，五指抓住袖口，抬起眼眸直直对上段干绯明亮的眼睛，神色不明：“什么任务？”
段干绯：“学会人间之情。”
柏夭：“……”
柏夭愣住，抓住袖口的手一下就松开了，下一秒直接放声笑了起来。
嘈杂的街道上，柏夭的笑声清脆且悦耳，还多了几分潇洒与嚣张。
加上她皎美的面容，这么一笑竟比这日头还要耀眼几分，一下子就吸引了诸多目光。
“扑通——”
心脏又不听话的猛跳了几下，段干绯眉心一动，视线固定在了柏夭肆意的笑容上，眼神不受控制地柔和了下来。可惜，他自己都没发现这一变化。
柏夭的笑容慢慢收敛，竟转成了一种嘲讽：“段干绯呀段干绯，你连着人间之情都要学，这是有多可悲。”
柏夭这话说得伤人，段干绯却恍若未闻，继续认真回答柏夭的问题：
“我来学院三年有余，孔院长已教会了我很多，可有些东西，孔师伯说学不来，只能靠我自己去悟。
我一直参透不来孔院长所说的‘悟’，直到遇见了，我大概才懂了其中一二。”
“哦？”柏夭来了兴致，单手托腮，含笑看着段干绯：“你从我这悟到什么了？”
段干绯：“劳作日，你们与我说话，一起完成课业，却没有任何人命牵扯，孔院长说这是融入群体的表现，是一个好的开始。那天起，我便开始学习注意身边人的喜怒哀乐。
听闻你病重，我想到给你送拳谱，让你强身健体。孔院长说，我这叫关心，说明我知道了同情，做事会更顾及他人的感受。
前日，南同学担心我迷药未消，给我薄荷丸，还说我们是同伴，当时我明白了，这便是关心和融入。
想来黑店那晚，宋先生明知自己力弱还冒着生死安危救我，便是一种同伴间的关心。
所以，我此来没错，在你身边我真的能学到很多。”
段干绯回答得一本正经，就像在解答一道题一般，根本不像在说自己事。
“……”柏夭这次没了调笑，反而是认真打量起段干绯。
段干绯的眼睛比周边的人要清亮，不掺杂质、大方坦承，有着心虚者不敢直视的赤诚坦荡。
若说天下间正义之士是什么模样，段干绯绝对是可以当做标杆的存在。因为在他身上，你根本找不到除“正义”之外的因素。
超然绝尘，指的就是段干绯这种。
段干绯这番话若是旁人听了，定觉得十分可笑，说难听一点可能还会怀疑他是不是傻子。毕竟这话说得，就像是人不知道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一样的奇怪。
但柏夭知道，段干绯说得很认真，且都是实话。
不了解监玄门的人，根本无法理解段干绯目前的情况。尤其是他在监玄门里的地位。
监玄门，是一个无情无欲之地。
那里信奉规条，一切按规条指示，行使的是天地法则自然生来的人法，所以培育出的人，必须要舍去一切个人情感来执行法条。
段干绯，绝对算是顶尖水平的监玄门门徒了。
所以在常人看来很正常不过的事，对于段干绯这种从小就与世隔绝被当成特定培育的人来说，是完全陌生的。
忽然，柏夭觉得段干绯不仅可悲，还很可怜。
从小便断情绝欲，如今又要他学会人间之情，最后必然还是要回到无情无欲之境……这已经不仅是可怜，而是残忍了。
人说佛门断情，还留慈悲，而监玄门绝情，留下的就只有手里的屠刀了。
段干绯没看到柏夭眼神的变化，只是又一脸正经地开口问道：“只是，最近有一事，我悟不清，想请教先生。”
柏夭：“但说无妨。”
段干绯看着柏夭，眼含疑惑，右手抚上自己的心口，感受皮肉下强劲的跳动：“自黑店被先生救下，之后一见你笑起，我的心口便不禁悸动，不受控制——”
“！”柏夭一惊，桃眸微瞪，被这话弄得触不及防。
段干绯看到柏夭表情的变化，还以为问题很严重，更是认真地问道：“先生可知这是为何？”
柏夭：“……”
四目相对，空气都陷入了沉默，连四周的嘈杂都模糊了。
突然，柏夭的身后，响起了“咔咔”握拳骨节声。
“你肯定是中毒了！”钟离释嗷的一声自柏夭身后冲到段干绯身边。
“……”柏夭回头一看，见况旭就在她身后五步左右的距离，迷人的瑞凤眼正看着她，就是脸色有些不太好。
“咔咔——”背后的拳头又紧了紧，况旭看着柏夭，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心闷。
这头的钟离释赶紧抓起段干绯的手，表情非常认真：“我当时去那三十七号小苑就是心慌得不行，想来就是那些毒花弄的！不信你看！”
钟离释指向柏夭鬓边的蓝色干花：“她天天把这花戴着，你肯定是离她太近，闻久中毒了！快，我带你去看大夫。”
钟离释边说着，还边拉起段干绯，一个劲儿地想医馆走。
但段干绯又岂是他拉得走的。
段干绯面带疑惑看着柏夭，还在等着她的答案。
柏夭莞尔，纤指拂过鬓边花，顺势开口：“钟离学子所言，也挺有道理。”
段干绯：“……”
钟离释：“我就说吧。我跟你说，你离她远点，保证就好了。我就是这么过来的——”
就这样，段干绯被钟离释赶趟地拉去找医馆了。
直到两人消失人群中，况旭背在身后的拳头才松开，来到了柏夭身旁坐下，面色还是不太好。
柏夭给他倒上茶水：“世子爷有何收获？”
况旭对上柏夭的视线：“他喜欢你。”
柏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