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父亲,你已经不是太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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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黄昏到来之前,颜季明赶到一处官衙内,与此处的十多名恒州城大小官僚交流了一番,确立了恒州城内以颜季明为主的“战时指挥团”。
他现在就是明面上的代常山郡太守。
就在大家和和气气恭喜颜季明套关系的时候,外面的一名士卒忽然进来,对着颜季明耳语两句,引得众人纷纷停止说话,目光看向他。
“诸位,有个好消息。”
颜季明顿了顿,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来:
“在下家父已经回来了。”
恒州城前,两人骑马缓缓而来,看着紧闭的城门,颜杲卿脸上闪过一丝悲哀神色。
“莫要冲动,我等只有忍辱受耻,才能等到王师到来的那一日。”
安禄山向颜杲卿允诺会留下一个完好无损的常山郡,但后者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则是必须将其幼子、幼孙送到叛军大营中作为人质。
可......
“开城门,我是太守!”
他勉强提高声音,对着城头喊道,完全没察觉到城头士卒看他的目光有些不对劲。
“父亲回来了!”
看到满脸疲惫的颜杲卿,太守府里一片惊喜。
“三郎呢?”
他一进门就问道。
“他自己说是出去做事了。”
大儿子颜泉明迎上来,搀着颜杲卿让他坐下,站在一旁担心道:“父亲,那安贼说什么了?”
“他...他要我交出三郎和仁儿作为人质。”
颜杲卿终于是压抑不住情绪,脸上老泪纵横。
“让人去叫他吧,告诉他,这是为了常山郡百姓,还有大唐的将来...”
“父亲,我去吧。”
颜杲卿愣了一下,看向身旁的大儿子。
“儿是家中长子,也是三郎长兄,若要取信安贼,让儿去是最稳妥的法子。”颜泉明说到这儿,喉头忽然哽咽了。
“何况,仁儿是我的儿子,父子同行,也能有个照顾。”
恒州城门缓缓打开,颜杲卿牵着大儿子的手,迟迟不肯松开。
城外还有一小队叛军的骑兵,是被派出来迎接颜家人质的,这些人神色不耐,为首者催促道:“只要太守忠心于节度使,何必如此担心你家儿子,节度使这是将他们带在身边指点,那可是他们的福分!快些让他们随我走吧。”
“父亲!”
颜季明大步流星赶来,看见这一幕,不由愕然道:“这是要做什么?”
不等颜杲卿回答,骑在马上的颜泉明就直接道:
“三郎,你在家要好好听阿父的话,为兄出去几日,很快就会回来了。”
“安...节度使要人质,你大哥替你去了。”
颜杲卿痛苦道。
颜季明不由愣住了。
“好了,快些走吧。”颜泉明轻轻推开父亲的手,纵马冲出城门,喝令那伙叛军带路。
颜季明猛然抬头。
恒州城的守城军官和士卒大多都早就收了他的贿赂,不少人能够立刻调动起来,只要颜季明此刻下令尽起兵马,必然能追回大哥。
但相应的,安禄山也会毫不犹豫地挥军攻城。
如今的恒州城挡不住叛军的攻势。
眼见得颜泉明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远方,颜季明只觉得心里仿佛空了一块。
“公子,现在怎么办?”
郑校尉走到两人身边,低声问道。
颜杲卿当即抬头望过来,眼里露出一丝疑惑。
他不可能认识一个普普通通的守城校尉,但对方的装束明显是个小军官,他为什么对三郎如此恭敬?
“我要先和家父说几句话。”
颜季明看向颜杲卿,沉声道:“父亲此去,可是已经诈降安贼了?”
“如你所说,诈降确是一条计策。”
颜杲卿心里悲意未去,但仍是强打精神回答道:“安贼兵马这几日就会离开河北,一路南下,等他主力兵马一走,很多事情就可以开始做了。”
“你大哥替你去做了人质,那你就要替他去做应该做的事。”
颜杲卿沉吟片刻,道:
“明日一早,你就启程去平原郡,去找你的堂叔,与其商议起兵之事。”
“堂叔?”
“他是平原郡太守,为人刚正,我料定他也不肯就此甘心从贼,只要你去一趟,他必然会同意。”
两人边谈边走,郑校尉仍然跟在身后,颜杲卿见了,皱眉问道:“你是何名姓,是何官职?”
“在下郑宁,只是是恒州城的一个守城校尉。”
“校尉?那就回去守好你的城门!”
颜杲卿冷冷喝道,大儿子去了贼营,他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当即挥手赶人,但一喝之下,那校尉竟然连身子都不动。
“你...”
“郑校尉,留下数十兵马跟随我足矣,守城事重,你先回去吧。对了,记得告诉其他人,把那群市井无赖的头颅全都挂在城门前,警示所有欲行不轨的人。”
颜季明开口了。
“是。”
郑校尉点点头,直接转身离去。
看着愣在原地的颜杲卿,颜季明组织了一下措施,尽量耐心地解释道:“父亲,自你出城后,现在的恒州城,暂时是我在管。”
“你?恒州城那么多官吏,怎么肯听你的话?”
颜季明微笑不语。
太守府。
大堂上烛火明亮,此刻,恒州城所有主要官吏都被召集到这儿议事。
“诸位,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
颜季明站在大堂上,对着身前的官吏们道:
“我明日便会启程去平原郡,说动平原郡太守共同起兵反安,恰好家父已经平安归来,还请诸位用心辅佐,河北的将来就全在诸位身上了。”
“公子言重了。”
“公子一路平安啊!”
此言一出,诸位官吏心里长舒一口气,不由纷纷站起来,满脸不舍。
等把他们送走后,坐在主位上始终一言不发的颜杲卿,喊住了颜季明,沉声道:
“为父不知道你究竟如何让他们对你这般顺从,但你若是走了,这群人里有心怀不轨的,故意不听命于我怎么办?”
“好说。”
颜季明不假思索道:“恒州城所有官吏的家属都在官衙内,名为看护,实则已尽是儿手中的人质,除非这些人想要自己的爷娘妻儿人头落地,不然他们就只能乖乖听您的。”
“你...三郎,你心性为何忽然变得如此狠毒了?”
颜杲卿素来刚正古板,实在是有些听不下去了,下意识便呵斥道。
但颜季明立刻反驳道:
“莫说是恒州城和河北道,如今整个大唐都危在旦夕,正所谓沉疴下猛药,乱世亦当用重典,一味的软弱仁义难道就能让叛军不攻自破吗?
如今只有严以律下,官吏和将士们才不敢另生二心。”
“你...罢了,我不与你多说什么。”
颜杲卿撑着桌子站起来,脸上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你明日就要去平原郡了,这里的事,有为父照料,你早早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