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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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钱氏对于赵老太太的到来，面上始终淡淡的。可秦朗的反应则大不一样。
秦朗的母亲，也就是钱氏的婆母，都出身孙家。这两位老太太，是同姓不同命。秦朗的母亲是家中大姐，在孙家没发达之前，嫁给了从商的秦太老爷。靠着秦孙氏的时不时的救济，孙家也渐渐的有了钱财。
等到孙二小姐及笄的时候，孙家也已经家大业大。孙二小姐嫁给了上京赶考的赵老太爷。这孙二小姐可比自己的姐姐要幸运的多，她刚嫁人没两年，丈夫就取得了功名，虽然是一个五品官，但是却是在京城当官。赵孙氏便随着丈夫一同上任，举家搬迁到了京城。
姐妹两个在秦孙氏还活着的时候还时常通信，随着秦孙氏病故才渐渐地断了联系。最后一次的通信，还是在六年前秦云依刚刚出生的时候。
钱氏收到信件，叹了口气，对于这个莫名出现的姨老太太，自己心里还真是没底。自己嫁入秦府两年才生了一个女儿，在这之前，自己没少受婆母的刁难和磋磨。话里话外的挤兑还是轻的，各种磋磨让钱氏在很多个深夜独自落泪。
好不容易熬到婆母病逝，自己终于挺直了腰杆做了秦府真正的女主人。好日子还没过几年，这就接到了姨老太太从京城寄过来的信件。
信上说的很简单，赵老太太的儿子也做了官，而且这官儿做的还很大。可好景不长，赵大人没当几年的官，很快就撒手人寰了，留下寡母孤女。赵大人的女儿名叫赵小棠。如今赵老太太觉得身子骨越发的不好，那赵氏族人一直在眼红他们家的财产，赵老太太不堪其扰，带着钱财和孙女，离开京城远远的来到苏州城，就为了找自己的外甥寻求庇护。
除此之外，信上还忆往昔，说了很多姨老太太未曾出嫁之时和姐姐秦孙氏的深厚感情，把秦朗看的是泪眼婆娑。当下就来找钱氏商量赵老太太的搬家的事情。
眼见丈夫如此上心，钱氏也不能驳了丈夫的面子。想到赵老太太是丈夫现在唯一的长辈了，钱氏终于打起精神，让丫鬟婆子赶紧去打扫屋子，就等着赵老太太和赵小棠到苏州了。
这日，秦云依想去花园的亭中赏雪，却听到花园外人声鼎沸，吵吵嚷嚷。秦云依不解，唤来丫鬟，白桥绿翠等人摇头都不知道。红袖终于等来了机会，壮着胆子上前：“大小姐，奴婢去打听打听吧。”
绿翠想拦，却意外的见秦云依点了点头。红袖见秦云依同意了，一溜小跑便出去了。绿翠悄声提醒道：“大小姐，花园外到底是外院了。让红袖出去，是不是不妥啊，她到底是内宅的丫鬟。”
秦云依揣着手炉，淡淡的说了句无妨。绿翠也不再说什么，这半年来，自己对小姐是越来越佩服。无形之中化解了夫人的困扰，还能解决了老爷生意上的难题，又有了自己的产业，小姐越来越有气势了。想来小姐也有小姐的道理，哪里是自己这等下人能猜得透的。
红袖边走边想，自己是半路才跟着的小姐，虽然自己是夫人给的，可自己到底比不上从一开始就跟着小姐的绿翠，可眼看牙行出身的白巧和黄莺都渐渐的得了小姐的信任，自己反倒成了四大贴身丫鬟当中最不讨喜欢的那一个，红袖实在是不甘心。
可偏偏，小姐眼里就是没她。不管她怎么小意奉承，小姐总是对她淡淡的。
这次得了这个差事，红袖可不敢耽误。一路小跑出去一看，居然是距离花园一墙之隔的怡然居正在修缮。
大冬天修房子不是个好差事，几十个下人都冻的直跺脚，嘴里也骂骂咧咧，不停的抱怨：“他娘的，多少年不动土了，怎么突然就要修房子？”“哪里有下雪天修房子的啊，什么人要来啊，真是不会挑时候！”
有个泥瓦匠一边干活一边骂道：“就算老子糊好了墙，这雪这么大，啥时候能干透啊。这天冷的，要把老子的耳朵都要冻掉喽！”
众人哄然大笑起来。
红袖插着腰，站在树后用力一咳嗽。那群下人顿时不笑了，一个个黢黑的眼睛打量着眼下这个俏生生的丫鬟。
“你们一个个的，居然在这儿偷奸耍滑？！”红袖站出来，挺起腰板，指着这群下人，一个个拿手指点过去。“好啊你们，主子不在，你们倒是反了天了！”
众下人见这个丫鬟虽然做丫鬟打扮，可身上穿的，头上戴着，皆和普通粗使丫鬟不同，那头上的一朵妃色绢花更是显眼。再看她的年纪，也不过才十一二岁。众人心下一想，便知道，眼前这人应该是大小姐身边的贴身奴婢。
众人惶惶然，纷纷后悔刚才的出言不逊，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巴掌才好。
“好姑娘，奴才们一时想差了，您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把这事儿告诉大小姐或者夫人啊！您要是告诉了主子们，咱们不死也得脱层皮啊！”众人一个个惊得连连弓着腰哀求着红袖。
红袖在秦云依院里虽然是大丫鬟，却摆不出那大丫鬟的款来。院里就算是个洒扫丫鬟，也知道，大小姐器重的是绿翠，白巧心灵，黄莺手巧。唯独这个红袖，大小姐始终对她都是淡淡的。
红袖乍一见到众人竟然把自己当成半个主子来捧，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原来被人捧着是这样一种飘飘然的感觉，红袖心想，不知道做了小姐夫人，被一众丫鬟婆子簇拥着，那又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
红袖高高抬起下巴，望着这群人，冷哼了一声：“你们这群刁奴！下次可别落在我红袖手里，若是敢偷奸耍滑，仔细我发卖了你们！”
红袖在这儿狐假虎威，耍了好大一阵的威风，却不知，秦云依带着几个丫鬟就站在一墙之隔的花园内。透过花园的石雕窗户，红袖的这一番做派，全被几人看在眼里。
白巧想出声去喊红袖，却被黄莺悄悄的拉了拉袖子。白巧扭头看看黄莺，只见黄莺微微的朝她摇了摇头，白巧只得抿了抿嘴，沉默不语。
绿翠是个实心眼的，她看到红袖实在不像个样子，问道：“大小姐，我去把红袖叫回来吧。”
秦云依置若罔闻，只是看着红袖一动不动。
看着眼前的红袖，秦云依只想起来上辈子，红袖还叫沉香，她也是带着一朵绢花，在雪地里耍着威风，叫自己和儿子滚。
人活一世，红袖还是和上辈子一样，有了一点点权力，便能冲人作威作福。
秦云依扭转身回到避风亭：“去把红袖叫回来。”
没一会儿，红袖回来回话。这会子，红袖老实巴交的像一只温顺的小绵羊，唯有滴溜溜乱转的眼珠子出卖了她。
“回大小姐，问清楚了。花园那边是怡然居，是老爷和夫人吩咐要在年前修缮好，是为了给京城而来的姨老太太和表小姐住的。”
秦云依略微有些吃惊，怎么，爹娘竟然准备让外人住在家中吗？一想到上辈子赵老太太的各种折腾和磋磨人的手段，还有赵小棠的种种，秦云依有点坐不住了。
她准备去母亲那边问问，为何让一个外人住在家里。
临走时，秦云依还是决定敲打敲打红袖：“红袖，刚才我隐约听见，你在那些泥瓦匠面前，好大的威风啊。”
红袖眼珠一转，又堆着笑说道：“小姐不知，奴婢刚过去的时候，那群刁奴正偷奸耍滑，一个个嘴里还不三不四的呢。奴婢是看不下去了，才说了两句而已？”
秦云依斜着眼睛看了一眼红袖，只说：“哦？倒是我错怪你了？”
红袖谄媚的笑道：“大小姐说哪儿的话，奴婢可不敢耍威风，奴婢也实在是看不下去他们把老爷夫人的话当成耳旁风。若是姨老太太来了，屋子还没修缮好，那岂不是让人笑话我们秦府嘛。”
秦云依轻轻点了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那接下来的几天，白天你就在这儿好好的盯着他们做活吧，晚上就不用你守夜了。”
秦云依头也不回的往钱氏的主屋方向走去：“绿翠，你们跟上罢...”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最后都跟着秦云依走了。只留红袖一个人呆在原地。
夫人房里炭火烧的极足，自己只要在屋里站着伺候就行了。又暖和又没什么事情。眼下却要在冰天雪地里盯着那帮下人干活。
偷鸡不成蚀把米。
红袖气的狠狠一跺脚，往怡然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