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开解王熙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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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宝玉这个样子实在不行
啊,不如叫林家丫头来府里坐坐……宝玉素来待林家丫头格外不同些,许是看见她就能好些了呢?”
贾母也觉得这是个好法子,当即就叫王熙凤亲自去请人。
王熙凤也是满口就痛快应了,等到了林家,却是一点儿也不隐瞒,将这事儿的原委倒了个干净彻底。
黛玉听罢怒极反笑,“贾宝玉心里不舒坦不痛快,就想叫我去给他解闷儿?她们当我是什么?是贾宝玉的玩意儿不成?简直欺人太甚!”
王熙凤就叹道:“平常也还好,只但凡碰上关于宝玉的事,老太太就要犯糊涂了,今日这一趟我是当真没脸来的。”
“只老太太打定了主意却不会轻易放弃,纵是我寻了借口拒绝了,她也还会叫别人来,与其叫你不明不白的上了门去,倒不如我来这一趟,好歹叫你心里有个数。”
黛玉轻声道了谢。
王熙凤拍拍她的手,道:“咱们之间不必如此见外,老太太和二太太打着什么主意,我也能猜到个大概,我虽是贾家的媳妇,但……妹妹日后尽量躲着些罢。”
宝玉不是坏人,却也绝非良人。
见黛玉这般盯着自己,王熙凤赶紧问道:“妹妹可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黛玉笑了,叫屋子里的丫头们也都退了出去,这才说道:“既然嫂子对我存着一份善意,今日我便也回嫂子一份礼……嫂子若信我,便听我一句劝,那印子钱可别再放了。”
王熙凤心中一惊,“妹妹是如何知晓我在外放印子钱的?”这事儿可是连她的枕边人都不知道的。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嫂子可知其中利害。”
“妹妹有话且直说。”王熙凤微微蹙眉,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林墨菡的脸色略冷了些,道:“印子钱,一还三;利滚利,年年翻;一年借,十年还;几辈子,还不完!可见但凡沾上了这东西的人,便是一辈子都深陷泥潭中难以自拔了,最终结局大抵都逃不过一个家破人亡!这样的钱拿在手里,嫂子就不觉得烫手吗?或许嫂子不信那阴司报应,却难道也不怕人头落地吗?放印子钱可是死罪。”
王熙凤起先还不以为意,可是听到“死罪”二字时,却是当即大惊失色,“妹妹可是在诓我?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怎么就死罪了?”
“嫂子若不信大可回去问问琏表哥。”黛玉不禁摇头轻叹,王家向来秉着“女子无才便是德”来教养姑娘,却是将姑娘教养得连最基本的律法都不懂,也着实叫人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但凡读了一点书,多几分见识,也总不至于会这般肆意妄为,心中连一点敬畏之心都没有。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嫂子还是尽早收手罢,宁可舍出去一些利益,也千万别再闹出人命了,切莫因小失大,等日后东窗事发再追悔莫及。”
王熙凤一脸恍惚的走了,回到家中随意找了个借口将老太太搪塞过去后便回了自己的屋子里,思索再三,还是找来贾琏小心翼翼的试探了一下,结果却是叫她彻底慌了。
贾琏原还好奇她怎么突然想起问印子钱了,见她突然脸色大变,旁边的平儿也是小脸儿煞白一副要晕死过去的模样,顿时他就心头一跳,“你这蠢婆娘该不会是放印子钱去了吧?”
王熙凤沉默不语,贾琏的脸也白了,暴跳如雷。
“蠢货!你这蠢货!家里是短了你吃还是短了你穿的了,你非要去捞那要命的钱!大清律例明令禁止,你如何还敢知法犯法?有命捞那钱,却也不怕没命花!”
王熙凤垂下了眼帘,辩解道:“我原也不知道是犯了死罪的….…”
“不知道?蠢死你拉倒!“贾琏急得就跟那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眉头紧锁,咬牙切齿道:“外头的账就罢了,赶紧将屁股擦干净才最要紧。”
“外头还借出去不少银子呢。”
贾琏可真是气笑了,“你是要钱还是要命?银子银子就知道银子,你若真舍不得就随你去,等将来哪天东窗事发了,爷就重新娶个美娇娘回来,岂不美得很?”
“贾琏!“
“奶奶就听二爷的罢,银子舍了就舍了,性命要紧!”平儿也焦急的劝着王熙凤脸一垮,心里感觉很是委屈,“你们都当我是钻进钱眼儿里出不来了,却也不想想我究竟是为了谁?家里的光景一年不如一年,若不是我用这个法子赚了不少银子回来补贴着,你们这些个主子奴才的哪里还能过得如此快活?如今可好,竟是一个两个都指责起我来了,可真真是狼心狗肺!”
打她从她那姑妈的手里接过了管家大权才发现这看似风光的荣府究竟是何等窘迫,可她是个要强的性子,生怕旁人觉得她能力不足,更不肯将到手的管家权再放出去,故而只自己绞尽脑汁费尽心机的去维系这府里的风光,捞回来的那些钱大多也都补贴进府里了,自己兜儿里是当真没落着多少。
贾琏听了她的话就沉默了,半晌,嗤笑一声,道:“我骂你蠢你还觉得委屈了?二太太当管家太太当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舍得将这权利交给你了?你真当她是清心寡欲的菩萨还是真以为她待你这个侄女掏心掏肺的好呢?”
“你什么意思?”王熙凤扭头看他,脸色很难看,显然她心里其实已经有答案了。
贾琏却一点儿没打算心疼心疼她,讥嘲道:“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说的就是你!你那好姑妈不乐意干这吃力不讨好的活儿,便抓了你顶上去出钱出力,你倒好,半点儿没察觉不说,还指不定心里怎么感谢你那好姑妈呢。”
王熙凤抿紧了红唇,眼里厉光闪烁,“那印子钱,也是她指点我的。”
贾琏这回是真被惊到了,“厉害了啊你这好姑妈,真真是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
平日里一副菩萨做派,却不想竟是连自己嫡亲的侄女都能往火坑里推,就这份毒辣心肠,倒是与他家这母夜叉如出一辙了,不愧都是王家女。
王熙凤冷眼一扫,蓦地痴痴笑了起来,“你只管嘲笑我,骂我蠢,你又真当自己聪明到哪儿去了?你以为她算计我仅仅只是为了叫我捞钱养家?我是大房的媳妇,一旦我触犯律法被判了罪,大房能不受牵连?至少你是躲不掉的了,毕竟我可是你的枕边人,我做的事如何能瞒得过你呢?我不过只是个目不识丁的深宅妇人罢了,哪里有胆子干这样要命的事呢?你说对吧,琏二?”
贾琏傻眼了,心砰砰的狂跳起来。
莫非二太太当真醉翁之意不在酒,实则是冲着他来的?
细想王熙凤所言当真不是危言耸听夫妻一体这句话还真不是随便说说的,一个弄不好,他真要栽了进去!大房只有他这一个儿子,倘若他出了事,这荣府将来岂不就落在二房手里了?
这么一想,贾琏愈发的心惊肉跳起来,当即一蹦三尺高,“好一个毒妇!好阴毒的心思!”
平儿却是一脸不敢置信,“二太太怎么会?”
“怎么不会?王家女真真是……”瞥见王熙凤的冷眼,贾琏就呵呵一声,“爷算是怕了你们王家女了。”这姑娘养得一个比一个毒辣,王家也真是好本事。
出乎预料的,王熙凤仿佛格外平静,似是半点儿不曾将自己被算计这事儿放在心上,但深知她脾性的贾琏、平儿二人却知道,这人向来是睚眦必报的主儿,越是反常才越吓人,指不定心里憋着什么阴招儿呢。
“若是能将二房分出去就好了,二太太这样阴毒的一个人,跟她同住一个府里我真怕哪天不明不白的就死了。”
贾琏是真的忧虑极了,再是不敢小看女人了。
王熙凤扯扯嘴皮子,淡淡说道:“别做梦了,宝玉可是老太太的命根子,谁敢提分家,她就能跟谁拼命。”
贾琏又是重重一叹,忽而想到了什么,猛地一下又惊得跳了起来,“宝玉也有十二岁了,没两年就算是长大成人了,你说……宝玉长大了,是不是爷就该到让位的时候了?”
两个女人也都被他这话给惊了个魂飞魄散,可细想之下却仿佛并非自己吓自己,如今看来,很显然王夫人对这荣府是存了觊觎之心的,或许就连老太太私心里也未尝没一点念想,否则为何一直叫二房霸着荣禧堂?
好歹贾琏也是亲孙子,老太太不至于害他,但王夫人可就不会手软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不成,一定得想法子将二房分了出去!”贾琏一咬牙一跺脚,下定了决心。
夫妻二人不声不响,暗地里处理印子钱一事,一边在谋划着该如何促成分家,却谁知人算不如天算,还未等他们想出办法来,突然从天而降一桩天大的喜事,彻底打乱了所有的节奏。
入宫多年未能出头的贾元春竟突然荣获圣宠,一跃就从宫女变成了贤妃!
圣旨传来荣府,众人无不又惊又喜,恍如梦中。
老太太和王夫人当场喜极而泣满面春风,很是大方的赏了整个府里上上下下所有奴才,又当即命王熙凤筹备去,只道要大摆七日流水宴庆祝。
王熙凤嘴上应得痛快,心里却犯起了愁。
大摆七日流水宴,那得花费多少银子?她已经不敢再干那要命的勾当了,上哪儿弄银子去?难不成要拿自己的嫁妆出来补贴?不对……王熙凤猛地停住了脚步。
贾元春是二房的姑娘,凭什么要她这个大房媳妇来劳心劳力还带补贴的?就她那好姑妈的算计,二房出了这样一位娘娘,对他们大房只怕是弊大于利的,她何苦还要去费劲讨好?
想通了这一点,王熙凤马上就“病倒”了,谁来问都说浑身乏力下不来床了。
王夫人见此情形不禁心中生疑,“怎么病得这么巧?昨日不是还好好的,这才过了一夜就病得下不来床了?”
可王熙凤就是一口咬定自己病得很重,她又能有什么法子?最终只能自己接过来操办流水宴,强忍着心疼从自己的小金库里掏了一大笔银子出来,可算是恨死王熙凤了。
“去薛府一趟,请薛太太得空来坐坐说说话。”花出去的银子她总得再从其他地方找补回来才行,她那妹妹可是娘娘的亲姨妈,这样大的喜事难道不该表示表示?
想了想又吩咐道:“再叫人去请林家姑娘来玩。”过去看不上她的宝玉,如今她她还高攀不上了,她的宝玉如今可是国舅爷了,林家还有什么资格猖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