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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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劫殿。
众使徒跪在地上，臣服于高台之上的领主。
经过近百年的斗争，如今四界局势已定。仙界与人界为伍，妖界则附庸于魔界，并献出金灵珠以表诚意。
现今，缔京渊将要闭关修炼，将金，火灵珠融入体内。
“愿尊主早日炼化灵珠，千秋万代，一统天下！”
众使徒的呼喊声响彻云霄，崇尚厮杀斗争，强者至上的魔族人，为这一日的到来而感到兴奋难耐。
身边传来一阵冰冷的气息，缔京渊缓缓的走下台阶，来到她身边。沈婉低着头，不敢上望。
“尊主有何吩咐。”
“本尊帮你实现了夙愿。如今，也该换你回报魔界了。”
四界战乱之际，缔京渊闭关修炼，自然会遭到敌方的攻打。
但有妖界的援军，再加上四大魔物筑起的防御阵，攻陷魔界又谈何容易？
而她身为生死根的载体，需要源源不断的为防御阵输送灵力。可这样一来，她的魂体也会逐渐变得虚弱，直至消失.....
白色衣裙之下，她的手渐渐握紧。
尊主的意思是，让她送出自己的性命，来保证魔界的安全。
可这样又如何？她本就是将死之人，只因得到了魔界的帮助，才报仇雪恨。更何况，她已经没有任何想做的事了。
“属下明白。”
听见她的话，魔尊血眸微微眯起。
耳边的发丝突然被一根苍白修长的手勾起，随着动作又缓缓落下来。
“灼月，本尊很欣赏你。”
“多谢.....尊主夸奖。”
玄关大门重重一响，告示着在未知的几百年内，魔界将无领主庇护。
*
魔尊闭关，仙界人界日夜攻打，却碍于妖界的援助和坚不可摧的防御阵，迟迟未能得到进展。
沈婉站在法柱前，面色苍白，整个人看上去虚弱至极。
过大的灵力流失，让她的魂体完全无法承受。
“咳咳——”蓦然，她吐出一口鲜血。
“主公，眼下攻打暂歇，您去休息一下罢。”一旁的七昭开口道。
“.......”
她擦掉唇边的鲜血，沉默良久，才道：“退下。”
“......属下遵命。”
周围一片寂静，沈婉扶着法柱，缓缓的坐在地上。
“好累.....”
她头靠在一旁，昏昏欲睡。这百年来，她从未睡过一个安稳觉，每当闭上眼，就会梦到曾经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让她不愿醒来。
可每次都会被战火与厮杀声吵醒，回到这个冰冷的世界。
微弱的风声响起，枯树摇晃着。
她算了算日子，五百年大限已至，尊主即将出关，这段时间，绝不能出任何的差错。
沈婉扶着墙壁轻咳几声。
她的魂体越来越虚弱了，甚至有时双手会变得透明。
按这样下去，她最多只能再活几个月.....
沈婉苦笑着摇摇头，神情疲惫的坐在软塌上。
没过多久，门外传来脚步声。九夜走进来，抱拳行礼道：“主公，有您的信。”
沈婉直起身，脸上有些疑惑。
她从未记得与谁通过信。
九夜退下后，她靠在软枕上，拆开了竹筒。
里面有一张纸条，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三日后，三生石处，前往一叙。
三生石坐落于魔界、妖界的中间地域，是一颗巨石，因分割明暗，与往生之地相似，故曰三生石。
“........”她看完之后，随手将纸条丢进了火盆里。
很熟悉的字迹，她一下就知道是谁。
那个人还活在世上。
可是，人族不能永生。除非......她也用了特殊的办法。
但过了这么多年，为何又要邀她一叙？
沈婉看向窗外，已是大雨倾盆，本就萧条的景象显得更加凄凉。
罢了，她一个将死之人，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
三日后。
她如愿来到约定地点，果然看到了意料之中的人。
女人一袭红紫劲装，相隔百年，她的容貌未曾改变。
姬明月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开口道：“正如你所想，我获得了永生。”
“......谢吟风也与你一样？”
她当年留下了谢吟风，可不知为何，他似乎也跳出了生死的轮回，不老不死，拥有了无尽的生命。
谢吟风在白兰国待过一段时间，或许也和她用了同一种方法。
“不.....他与我并不一样。”
“什么意思？”她不解道。
姬明月叹了口气，走至她的面前，伸手抚过她的脸。
“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比以前更加消瘦了。”她的语气温柔至极，似乎只是把她当作小孩看待。
沈婉躲开了她的手。
“婉儿，你还在怨我吗？怨我当年没有替你们报仇。”
“你已经报过了。”
沈和仁是她亲手杀的，说明她从未将这事放下。
眼前的女人，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血缘亲人了，沈婉不愿怪她。
“......婉儿，让大姨看看你。”姬明月掰过她的肩膀，直视着她的双眼。
对上女人的双眼，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心。
唯一的亲人....应该相信的人....
沈婉想起从前在白兰国，她亲自携她去街市观戏。成为女帝后，又带她偷偷溜出皇宫，去外城放烟花。
身体仿佛被温暖的潮水包裹，她眼皮越来越沉，却见女人突然神色不明，暗藏危机。
沈婉：“！！！”
她瞬间清醒过来。
反应了几秒才明白，刚才她被用了摄魂术。
沈婉想退后几步，与她保持距离。身体却不听使唤，动弹不得。
不能动了.....
她想干什么？
姬明月抬手，将她的头发撩至耳后，看着她一张清冷绝尘的面容，眼中的心疼与无奈翻涌。
“婉儿，这百年来，你一定很痛苦吧。”
“......”
她说不了话。
“你不该变成这样的，永远消失，才是你最终的解脱。”
沈婉在心里哂笑一声。
若是她有得选，何必变成这样。
姬明月手中幻化出一把通体黝黑的宝剑，剑柄处刻画着奇怪的纹样，一圈一圈环绕着，直至剑身。
“婉儿，请原谅大姨，你不能一错再错下去了.....”说完，白衣少女的身体被蓦然贯穿。
沈婉：“！！！”
胸口传来的剧烈疼痛，让她瞪大了双眼，摄魂术被解除，她无法站立。姬明月将她接入怀中。
头顶传来温柔的抚摸，女人的声音柔和绵长，轻轻的说道：“别担心，很快就没事了......”
沈婉吐出一口鲜血，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她最后的亲人，竟然要置她于死地。
姬明月抱着怀中的白衣少女，下巴靠在她的发丝上，声音变得有些哽咽。
“你马上.....就能解脱了。”
“为什么....？”沈婉喃喃出声。
她心中的最后一丝防线崩塌，两眼逐渐变得无神，嘴里不停喃喃着不清的话语。
沈婉的手攀上她的背.....
女人此时抱着她，似乎无心关注其他事情，更不会想到，有人会给她致命一击。
沈婉手中幻化出一把匕首，从她背后刺了进去。
姬明月：“呃——！”
听到她的一声痛呼，沈婉抓住机会，狠狠的推开了她。
她本想刺穿她的心脏，但最终还是手下留情，只是刺入了她的肩膀。
“婉儿，你.....”姬明月抚上自己左肩，触碰到了一片湿润。
白衣少女两眼空洞，即使伤口不停地涌出鲜血，她也不去看一眼。
“为什么？”她发问道。
姬明月：“......”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要这样对我！”白衣少女嘶吼道。
就算不去试探，姬明月也明白，她已经疯了.......
“为什么你们总觉得，我臣服于魔界就是自甘堕落，要一次一次的伤害我，践踏我？”
“婉儿，你已经被利用的体无完肤，不该再为魔尊效力了！”
“呵呵.....利用？那你呢......为何不直接贯穿我的心口。”
姬明月：“.......”
看着她不说话，沈婉直接道出了真相。
“因为你还想保留完整的生死根，来为你所用吧。”
姬明月沉默片刻，开口道：“......那种东西，应该用在更合适的地方。”
“所以你是说，生死根用在我的魂体上，是暴殄天物？”
“不......我的意思是，它不该让人变成杀人工具。”
各界都有自己灵物，由界域的水土养育而成，本就亦正亦邪，无善恶之分。而魔尊却将它们放入容器之中，成为利用的工具。
沈婉：“你为什么每次都要将大仁大义挂在嘴边？你明明最不在乎这些。”
这几百年间，她不是没听过白兰女帝的事迹，更知道.....她与妖界蛊族，有着见不得人的交易。
“........”姬明月无法反驳，因为她的确有自己的私心。
“呵.....解释不了吗？”
一阵冷风袭来，四周万籁俱寂，沈婉的眼神越发冰冷。
“姬明月，从今往后，我与你恩断义绝。”
姬明月猛然间瞪大了双眼，似乎是不敢相信她刚才的一番所言。
白衣少女没有再多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姬明月想上去追，却被体内蔓延的魔息制止了。
刺穿她左肩的匕首，是用黑曜石铸成的，坚韧不催，蕴含着强大的魔息。
再这样下去，她体内的灵力会被魔化的。
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去。
她捡起地上通体黝黑的宝剑，将它化灭。
镇魂剑，专门对付魂体的法器。她没有告诉那个人，而是偷偷取走了。
姬明月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少女离开的方向。
恩断义绝.....
她叹了口气。
无所谓了，反正她也一样.....只剩下最后一个血缘亲人，如今也被她亲手杀害.....
一片落叶飘至她的面前，坐落于交界处的植物，大多成半荣半枯的景色，看上去有些萧条。
她伸手接过，又看着它被吹向远方。
事已至此，又还能如何挽回呢？
*
护法殿内，白衣少女拉开抽屉，翻找着什么。
魂体的伤口可以自己愈合，但是她却还是越来越感到无力。
她现在才明白，那把剑的来历。
镇魂剑.
本该是妖界的灵物，为何.....会出现在她的手中。
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沈婉慌忙抓起，打开瓶口，尽数灌了进去。
这些丹药，可以暂时不让她消散。
殿外传来七昭的声音：“左护法大人，尊主即将出关。”
“好。”她应道。
魔界完成了她的夙愿，沈婉自然是感激的，她也践行了自己的承诺，五百年间，她不停的用自己的生命力来维护魔界安全。
恩情已还，她需要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迎接魔尊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