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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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其妙挨一顿骂，贾环只觉一头雾水，好半晌才搞清状况。
老太太禁止他去那边院子，因为他总和姐妹们厮混？
骗鬼呢。
贾环立即明白了实情。
贾母向来是所谓木石姻缘的支持者，很早就有意撮合黛玉和大脸宝，如今见黛玉和自己走的近，她自然不高兴。
只是为何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时候发作？
贾环摸摸腰间的香袋，心中顿时有了答案。
“说什么你总与姐妹们厮混，”赵姨娘愤愤不平道：“这个家谁不知道宝玉才最喜欢和女孩子厮混，她倒赖在你头上了，别以为我不懂她的心思，老太太早就想撮合林姐儿和宝玉，这是看你碍眼了，要我说你以后也别搭理那丫头，免得吃不到鱼反惹一身腥。”
贾环连连点头，说道：“姨娘说得有理，赶明我就好好用功，等考上状元，尚个公主，给姨娘扬眉吐气，好了，时候不早了，姨娘快回吧。”
赵姨娘见他又是这样一副混不吝的模样，气得牙痒，可又拿他没有办法，最后只得骂骂咧咧地离开。
“你真不搭理黛玉了？”
贾敏在旁小心问道。
贾环嗤笑道：“我像是这样听话的人？”
贾敏笑了起来。
可不是，老太太若能镇住这位，那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自己也是白担心。
……
贾母正房，碧纱橱内。
林黛玉面向墙壁躺着，眼睛肿得像两只水杏，却仍旧不肯睡去。
老太太已经发下话，不许环兄弟再来这边院子，她自然也不好过去找他，要不然只会让老太太面上不好看，最后惹得环兄弟被迁怒。
她在荣国府就这么一个知心的人，竟然被迫分离。
她感觉前所未有的孤独。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相识，现在也不会这样难过。
看来人世间的相聚，最后总要分别，爹娘是如此，如今环兄弟也是如此，相聚时有多欢乐，分别时只会加倍痛苦，倒不如不相聚，一个人孤零零地过完此生好。
想到这里，林黛玉早就干涸的眼眶中又淌下泪来。
“你违约了，该怎么罚你？”
耳边忽然响起的声音，惊得黛玉心跳都要停顿，她连忙转过身来，却见贾环正扒在床沿上看着她。
林黛玉惊骇欲绝，她连忙向旁边看去，见紫鹃还在沉睡，并没有被惊醒，这才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来了，若被人知道了可怎么办？”
贾环笑道：“放心吧，她们都被蒙汗药药倒了，不会有人知道。”
蒙…蒙汗药？
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林黛玉被他的胆大妄为惊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说道：“她们不会有事吧？”
贾环笑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他自然不会用蒙汗药这种低级招数，身为城隍，勾魂入梦之类乃是寻常操作，催人沉睡更是手到擒来，他早就施法让这院中的人进入沉睡。
林黛玉这才放心，她闷闷不乐道：“老太太下了禁令，你还来做什么？”
贾环摇摇头，说道：“我若不来，你以后恐怕都不会和我好了。”
见林黛玉疑惑地看着他，贾环说道：“因为老太太一句话就畏手畏脚，明知道你今晚必定又委屈又难过，却不敢来看你一眼，这种没担当的人，你还会拿真心待他吗？”
林黛玉只觉心上被人拨动了一下，眼前瞬间朦胧一片，她脱口道：“只要是你，我永远都拿真心相待！”
贾环没想到她今天情感竟然这样热烈，一时间竟然怔住了。
林黛玉自己也吓了一跳，羞得伏身将脸埋在手里。
贾环笑一笑，说道：“你放心，老太太影响不到我，咱们还像以前那样，你也不需为以后忧虑，一切都有我。”
林黛玉感觉方才一直惶惑的心忽然安定下来，她默默地点点头。
贾环见她依旧不肯将脸抬起，也不逼她，只在床边随意说些闲话，不多时林黛玉松弛的精神感觉到困倦，身形渐渐摇晃起来，贾环这才与她告辞离开贾母院子。
第二天大清早，紫鹃起床服侍林黛玉洗漱，她暗自观察黛玉的神态，见她神情自在，竟似完全没被昨日的事影响一般。
她心中暗暗好奇，最后只得劝自己说，到底都是小孩子，忘性大，哪怕是要好的兄弟姊妹，长久不见也就甩在脑后，林姑娘对环三爷看来也没什么特殊的情愫，老太太真是白担心。
……
正午时分，张天师在皇宫中设坛做法求雨，三位辅政大臣也带着百官在旁边观看，只等着老天师求雨失败，立即催促皇帝将老天师拿下天牢，从此彻底杜绝皇帝敬道敬佛之心。
老天师不在意几人的心思，不紧不慢地写好奏表，在法坛上燃烧干净，奏表燃烧后的灰烬向天上飘摇而去。
不多时，法坛四周升起微风，紧接着京城上空汇聚起厚厚的云层。
一时间皇帝龙颜大悦，三位辅政大臣却面面相觑，难道这位老天师真是得道高人不成？
老天师手持法剑，抬头看向天空中云层厚密处，那里有个人影悬浮其中。
贾环脚踏乌云，低头看向京城，城中许多达官贵人的高峻宫室，如今已经变成一只只火柴盒，京城中的人们就只是一粒小黑点，若不仔细看，连人都都分辨不清。
在这个视角下，诺大的荣国府也不过巴掌大的地方，在这巴掌大的地方生活着几百人，每个人又都蝇营狗苟有着自己的算计。
可是这些微不足道的算计又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呢。
一时间他感觉自己就像在蚂蚁窝中进行角色扮演的大象，他做着蚂蚁的事，说着蚂蚁的话，可他本质上却是头巨象。
贾环抬起头，感应着京城的一切，只觉京城已经与他融为一体，京城中的所有事物都是他的一部分，他呼气即是风云，咳嗽即是雷霆，喷嚏一下，都足以降下一场大雨。
这种超脱一切的感受让他着迷，可他只是失神片刻，立即回过神来。
不能这么狂妄，他只是代天行职，一切行为都要在天规允许的范围内施行，若真想越出天规的范围做事，比如杀死本不该死的人，或者降灾祸于普通人，由此产生的额外因果只有他自己承担，最终只能害了自己。
得益于神职，必定也要受制于神职，这很公平。
贾环觑着时间差不多了，心神一动，云层中顿时响起隆隆的雷声，不多时豆大的雨滴降下来。
祈雨台前，皇帝和三个辅政大臣以及百官，看着从天而降大雨，心中顿起敬畏之感。
不论什么时候，能呼风唤雨的人都必定会惹人敬畏，这是真正高人的标志。
大雨接连下了半日，老天师这才焚烧符纸，乞请停雨，等雨水停止，他向着天空中一个位置微微欠身道谢。
贾环点头示意，随即一闪身自回贾府去了。
老天师看着贾环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笑了笑，仿佛发现了什么秘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