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没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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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没了主意
阿桂若有所思摇摇头，催道。
“说说你吧，赫赫有名的飞天大盗，难道碰到了皇母娘娘？”宝英这才颓然落座，慢吞吞说起来。按照阿桂的点拨，宝英化装拿出去的小九龙刀，被一上海老玩家重金收藏后，一个月明星稀的凌晨，宝英穿上夜行衣，轻车熟路悄无声息的又重新“拿”了回来。
话说，花110两黄金收藏到传说中的小九龙刀后，老玩家自己爱不释手，常在高朋满座时戴上白手套，小心翼翼地从其保险柜中，轻脚轻手地拿出来，举在手中任朋友们欣赏。
那小九龙刀，也的确名不虚传。
众目睽睽下，金碧辉煌中，玩家一托在手指尖上，便见万道金光闪闪，耀人眼眸，那盘在小刀藉上的九条金龙，似翻腾起舞，栩栩如生，引来客人们的阵阵喝彩，玩家也身价倍增，一时，成了上海滩古玩界轰动一时的大新闻和大事件。
终于，在这个资深玩家的高朋中，有一个老朋友动了心。
提出重金收藏，给出的价格是玩家当初收藏价的三倍，330两黄金。这个数目是什么概念？玩友和朋友们都不便捅破，只是惊讶地摇头。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玩家思忖良久，终于忍痛割爱。在又一次庄重的拍卖会上，小九龙刀重金易手，宽敞华丽的会场上，掌声雷动，各报记者纷涌上前，对小九龙刀的新主人（收藏家）进行现场采访。
宝英依然化装成大家闺秀，和前后二个收藏家一起，自然也成了采访对象。
见惯大场面的飞贼，镇定自若，侃侃而谈，又因她那天着装新潮，本人也高挑秀丽，被不少登徒子记者围着，争先恐后地发问，都被胸有成竹的她一一化解，风头直压前后二个收藏家，成了拍卖会上的主角儿。
眼见得掌声不断，眼光如潮，妙语连珠，时间流逝，一切都将圆满结束。
这时，一个记者突然提出了大家都意想不到的请求：“秀娘小姐，久闻小九龙刀削铁如泥，能否请您给大家演示演示？让我们一饱眼福。”
宝英一愣，虽然瞬时冷静，笑靥依旧，却被敏感的记者捕捉到了，看在眼里，依然不动声色地要求。无奈，宝英只好寄希望给小九龙刀的新主人，那个面容平和慈祥的中年绅士：“我想，如果新主人同意，不过，”机智地来了一个必要的转折：“330两黄金，可不是个小数目啊！”
果然，众人听了，都暗暗点头。
开玩笑，这样重金收藏的绝世宝贝，岂可像平民玩具，市井琐碎，当众抛头露面，以博大家一笑？那新主人也微笑着没有表态。
按理，只要那站在台上的拍卖员，微笑着宣布拍卖会到此，就可以圆满结束了。
可偏偏那拍卖员也来了兴趣，没有宣布结束，反倒接着记者的话头，也要求秀娘姑娘当场演示演示，以给这场隆重的高等级拍卖会锦上添花，还屁颠颠地找来一根铁棒，催促般的高高举了起来。
无奈之下，秀娘含笑目视新主人，她是多么希望新主人依然微笑着不表态啊。
当然，盛情难却之下，新主人只能微笑点点头。结果，所谓削铁如泥的小九龙刀抽出一削，当的一声，早被宝英换了包的假刀刃，顿时被坚硬的铁棒蹦缺了一个大口……
整个会场大乱，前主人和宝英都被“拦下”，和着新主人一起被带到了上海道台官府，要求说个明白。
宝英当然不承认，拿出了大家闺秀的全部本事，梨花带雨，青丝如焚，悲愤难抑，要上吊，要跳楼，要跳江，要控告，还要什么什么的……
前主人玩家，自然也傻了眼。
没想到自己买了把假刀，还给新主人眼红重金购了去，现在有理说不清，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110两黄金丢进了水里，还被当做“巨骗”吃官司，又急又怕，一头栽倒在地上，翻着白眼皮儿昏迷过去。
唯有新主人不急不燥，静静观察着，沉思着。
走笔至此，该好好介绍这位小九龙刀的新主人了。朱葆三，名佩珍，字葆三，1848年3月11日出生在浙江黄岩，他自小到上海协记吃食五金店学艺，20岁时当上了经理，1878年他在新开河自设了慎裕五金店，不久执五金业之牛耳。
1890年前后，他受雇于英商平和洋行，成为富甲一方的买办。
1900年他应苏淞太道袁树勋之邀，担任了道署总账房，掌握了上海道公款存放处置权，由此加强了其在金融界和实业界的地位。从19世纪末开始，朱葆三广泛投资企业，涉及煤矿、轻纺、面粉、轮船、公用事业、造纸、保险等多种行业，范围主要在上海及他的家乡定海一带。
1897年的朱葆三，成为中国第一家近代银行这个通商银行的十大总董之一。
随后他又投资四明商业储蓄银行、浙江银行等，由此成为江浙财团早期核心人物之一。他讲信用，乐于助人，在同乡同行中深孚众望，被推为宁波同乡会会长，在洋人中也颇有影响，据说，当时在上海滩上傲慢成性的欧美外交官，对华人从不假以辞色，惟独对朱葆三优渥有加。
1902年，朱葆三担任了中国第一个商会团体上海商业会议公所总董，该所于1904年改组为上海商务总会，朱葆三当上了协理。
1905年7月，朱葆三等出面宴请美国在沪官员和商人，要求他们接受改定歧视华工的《华工禁约》，遭到拒绝，上海商务总会即发动实行抵制美货活动，朱葆三代表洋广五金业带头签名，一时引起极大反响，朱葆三由此担任了总会协理。
又相继参与了抗议清政府出卖苏杭甬铁路主权、干涉江浙绅民自办铁路事件。
在此期间，朱葆三出任上海滩厢内外总工程局办事董事，通过一系列商务活动、兴办公益事业和城市建设推动了上海地区的经济发展。
1911年清政府皇族内阁成立，宣告宪政运动的破产，朱葆三开始与清政府决裂，在上海地区响应武昌起义进行紧张部署之际，他与商务总会中一部分绅商悄悄策动清政府军警部队反戈起义。
此时的朱葆三，正是他逐步接受兴中会主张，参与反清的秘密阶段。
有如此资历，才干和不差钱的朱葆三，却喜暗中结交江湖豪杰，绿林好汉，自然也是上海滩商界的资深玩家。可外人哪知道，他看上这把小九龙刀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收藏欣赏，而是要把它献给他心中的英雄——孙文。
1900年10月8日，兴中会会员郑士良受孙中山委托，率领会党群众600余人在惠州三洲田山寨起义。
当北方义和团运动全面展开，八国联军武装入侵之时，孙中山认为武装起义的机会又来了，就亲自率领一部分兴中会会员到香港部署起义，但由于港英当局阻止，无法登岸，便改在船上开会。
决定以广东省新安县的绿林和嘉应州三合会为主力，在惠州三洲田山寨起义。
让郑士良负责指挥，孙中山自己到台湾设法接济。起义军屡败清军，并很快发展到2万多人，准备打到厦门去迎接孙中山及他的日本订购的一批军火。
这时，日本新任首相伊藤博文突然改变了对华政策，下令禁止日本军火出口，并不准孙中山等革命党人在台湾活动。
起义军血战半个多月，虽然士气旺盛，但弹药已尽，不得已，郑士良只好按照孙中山的指示，将大部分起义军解散，率一部分随从逃避香港。
此事轰动一时，深得全国各地反清侠士高度称赞崇尚，朱葆三是其中之一。
时为清廷商界重臣的他深知，侨居海外的孙文，此时最缺的是钱。朱葆三便想到了这把传世经久的小九龙刀，便以重金收藏欣赏为名购下，托人转送到海外的孙文手中。
以他的修养和眼光深知，这把九龙小刀若在香洪典当，应在千金之上。
千金力量若归孙文执掌，必如虎添翼，驱逐鞑虏，恢复中华有望。可谁想所谓的传世珍宝，竟然是假冒仿制……此时，看着大家闺秀和前任主人的不同表演，瞅着声荏色厉不知所措的上海道台，朱葆三冷静地猜着，分析着。
最后他断定，此案一定与那个大家闺秀有关。
朱葆三不笨，在准备重金收藏时，己从和资深玩家的闲谈中，了解到了小九龙刀的来历。如此，顺着线头一理，最前端的大家闺秀，自然最有嫌疑。
自幼学艺出身的他，细细观察和默默体味，感觉到这个大家闺秀的言谈举止气质中，有一种豪爽，大气，野气和巧言令色，这显然与真正的大家闺秀有着不同。还有，自己也算是上海滩的名望贵族了，上海滩数得着的官吏富商和洋人家眷仆人之中，似乎也没听说过这位大家闺秀。
倒是突然想起了，有一次和上海道台宴后的闲聊。
道台大人告诉他，上海江湖有一个独行侠女飞贼，据说武功了得，飞檐走壁，来去自如，取富商财宝易如翻掌，官兵撒下天罗地网也没捉到过，朱大人要小心了云云。
言者谆谆，听者藐藐。
对这位朝廷在上海的最高地方长官，无论为官和为人，朱葆三都从心底感到鄙夷。前不久，这位皇命在手，堂而皇之的朝廷地方大员，竟然换衣化妆偷偷跑到登场猥妓。
天下事，从来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上海道台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苦心策划的便服猥妓，百密而一疏，总是担心被革命党刺杀的他，被自己终日拎在手中的假拐杖，出卖了。
烟花之地，三教九流，纨绔弟子，市井乡民，茶栏酒肆。
不到半日，这消息便传遍了上海滩，只瞒着知府一人。因此，当朱葆三和众商佬笑谈之事时，忍不住叹道：“堂而皇之一品地方大员尚且如此，可见这大清是快完蛋了。”举座皆惊。
现在，朱葆三不断目视知府。
正一头乱麻，不知从何入手的知府会意，惊堂木一拍：“本官有事退议，差役！”“在！”捕头上前，躬身抱拳。“好生看待二位人证，本官去去就来。”“喳！”
退议的结果，是知府按照朱葆三的提议，先命大家闺秀和资深玩家，各自回家听命，如官府传人，马上就到，敢擅自脱逃者，必按大清律问惩云云。倒霉透顶的资深玩家和内心窃喜的大家闺秀，分别在状词上签字画押，由皂役引出知府门外释放回家。
大家闺秀一出知府大门，便忙忙直奔登场结拜姐姐处而来了。
听了宝英的讲述，阿桂半天做声不得。这主意原是自己出的，在江湖上屡试不爽，久用不衰。谁知今天阴沟翻船，栽在了小报记者手里。可见这上海滩的确不是苏州枫桥小镇，自己凡事要加倍小心了。
“阿桂姐，你一向足谋多智，你看怎么办啊？”
结拜妹妹没了往日的自信自得，惶恐不安地看着自己，更令阿桂心里一惊。
这飞贼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居然也没了主意，可见这件事有多大的影响和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