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血色残阳分外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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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血色残阳分外红(下)
叛变受挫后,格鲁派的军队本就军心浮动,阿旺罗桑嘉措的撤退让这支军队更无斗志。拉萨总兵赛罕虽然只带千余骑冲锋,却杀得僧兵阵角大乱。
“吁”,赛罕勒住马脖子换了个方向又重新杀入敌阵。这是他第三次贯穿敌阵又杀回去,来来回回,若入无人之境。
“可恶!妖魔受死!”
忽有一骑白马的威猛僧人手持硕大的禅杖,狠狠砸下。禅杖很沉,却举重若轻,显然是武术高手。若是擂台比武,赛罕万万不是对手。可这是战场,不是擂台。他将身子侧过,躲过杖风,脚尖轻踢马腹。乖巧的马儿向前纵去,手中的长矛借着马力向上斜刺,直入僧人的小腹。热振呼图克图只觉腹部一凉,剧痛袭来,肚肠坠出,竟是被人开了膛。
赛罕并不知道刚才自己杀的是谁,他见一彪人马正由拉萨河水浅处往南岸的旺波尔山坳泅去,冷哼一声,单人独骑紧追不舍。身后的亲卫见状,赶紧尾随。
毕竟是年近七十的老僧,甘丹赤巴逃回旺波尔山坳处的甘丹寺时,已是气喘息息,手扶禅棍,艰难伫立。
“嘭”,沉重的寺门被人打开了,赛罕率数十勇士冲入寺来,见僧就杀。
“阿弥陀佛,老僧是本寺法台、格鲁教主。你们杀我便是,莫要为难我的弟子”,甘丹赤巴镇定地说。
赛罕紧盯着他,见老和尚眼中没有悲伤、没有恐惧、没有傲慢,有的只是心静如水。不由得佩服,双手合什道:“上师,弟子得罪了”。说完便是一记当头劈,老和尚栽倒在血泊中。
之所以下手如此之狠,是受首辅巴图和坦的委托。老首辅生平最信佛,与这位甘丹赤巴是好友,格鲁起事前还布施了一批财物给老和尚。现在格鲁叛乱了,这笔财物成了大问题,若被人诬陷与叛军勾联,小命可就难保了。所以,为了自保,他密令赛罕,见到甘丹赤巴,格杀勿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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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仍在持续。
达擦上师奉命守卫色拉寺,与哲蚌寺互为犄角。可他已经失去了斗志,将色拉寺的守卫交给部下,只带着十余个侍从返回自己驻锡的八宿寺。这是一座大寺庙,属民足有两千多户、万余人,他本可做一名富裕而快乐的和尚,鬼使神差,居然遵从两位神僧的法旨,参与了叛乱!阿弥陀佛,人生若可以重来,小僧决不沾这浑水!
“上师,您得胜归来了?”两名札萨(主管行政的僧官)、四名第羌昂(管家)率众僧迎接,个个手持庆祝胜利的哈达。
“不,恰恰相反,我们败了!格鲁败了!”达擦叹了口气,“立即封锁寺门,就说我一直在闭关修行,从没有出去过”。
众僧面面相觑,良久,平日里最受信任的一名札萨禀道:“您已经卷入漩涡中了,避是避不过的”。
“那我该怎么办?继续参加叛乱,让八宿寺两百年基业毁于一旦?或者,你们可以提着我的首级去领赏?”达擦大和尚激动地呼喊。
“汉人有个词叫‘负荆请罪’,只有主动向朝廷请罪,就说您是被两大神僧逼迫才做下此事,才能得到朝廷的宽赦”,那札萨献策道。
“宽赦?这可是叛乱的大罪,如何能得到宽赦?”大和尚颓然地说。
“此次叛乱,几乎所有的格鲁僧人都参加了,乾元皇帝总不能将这些人全杀了。为了安抚人心,只要您主动认罪,一定会没事的”。
达擦大和尚仔细想想,貌似还真是这么回事,眼中顿时恢复了几分神彩。他命人找了些树枝捆在自己背上,直接去玛布日山“负荆请罪”。
??
没有了主将的色拉寺很快被攻陷了,哲蚌寺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这座寺位于拉萨西郊更丕乌孜山下,规模宏大,鳞次栉比的白色建筑群依山铺满山坡,远望好似巨大的米堆,故名“哲蚌”,意为“米聚”,藏文全称意为“吉祥积米十方尊胜洲”。因为神僧阿旺罗桑嘉措驻锡于此,这座寺遂成为格鲁地位最高的寺庙。
“准备进攻”,那日松望着部下冷冷地下令。
总兵赛罕、都千户布和阿尔图等闻令蠢蠢欲动,准备待会儿杀个痛快。
“等一等,暂缓进攻”,忽有三骑驰来,却是巴图和坦、铁钼尔、那苏图三人。
“末将参见诸位阁老”,那日松忙与众人见礼。
“那日松万户,那里面的是阿旺罗桑嘉措神僧,若是死了,震动太大!且莫急着进攻,先派人劝降”,巴图和坦吩咐道。
“是”,那日松虽是个狠人,却不敢与堂堂首辅作对,点头称是。
“只要投降便可免死?大卫朝廷可真是慈悲呢”,阿旺罗桑嘉措嘲讽地对劝降的使者说。神僧的骄傲不允许他屈膝求人,宁可光荣地战死!哼!死便死吧,大不了再转一世!
他想求死,他的部下却想活!
正当阿旺罗桑嘉措端坐于大殿,等待着厮杀声传来之时,却没有听到一丝一毫响动。
“嘭~嘭~”
沉重的殿门打开了,他的崔本罗卜藏图多布走了进来,躬身施礼,“卑职有负职守,请大上师责罚”。
“这么快就失守了?这不怪你,哲蚌寺本来就没剩下多少兵马。只是为何没听到喊杀声?”阿旺罗桑嘉措不解地问。
一听这话,罗卜藏图多布的脸上布满了飞霞。
“没有喊杀声,是因为他们都降了”,巴图和坦步入大殿,笑眯眯地说。
“罗卜藏图多布”,阿旺罗桑嘉措厉喝道,“此前我问是否可以信任伱,你说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我最虔诚的沙比(门徒)。这便是你所谓的虔诚吗?”
“大上师,哲蚌寺失守已是必然,卑职只是~只是想多挽救一些生命而已”,罗卜藏图多布辩解的声音似蚊蚋般细微。
“哼,快动手吧”,阿旺罗桑嘉措冷哼一声,便鼻孔朝天,不再理这位他曾经的崔本。
“呵呵,大上师莫要怪他,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呢”,巴图和坦笑嘻嘻走了进来,“您放心,您仍是雪域神僧,只是不离开哲蚌寺,没有人会伤害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