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宛夫人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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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声飒飒间,大批城中守卫终于赶到,那些赤奴人互相交换了眼神,竟不知从怀中摸出了何物,齐齐砸向四周。
瞬间熊熊烈火燃起,那火焰竟是蓝色的,蹿上半空数米高,仿佛形成了一圈坚不可摧的火墙般,转眼就将钟离笙与施宣铃团团围在了中央!
这是逼得赤奴人用上了绝招,他们本想速战速决,却低估了钟离笙的烈性,只得祭上这终极法宝——
蓝焰离火。
赤奴部落里有一种极为罕见的特殊矿石,名为蓝焰,可将其研磨成燃料,便能制造出蓝焰离火。
一旦启动后,便如同一道坚实的蓝色火墙般,再多的水也无法浇灭,那极度炙热的高温会令血肉之躯无法靠近,而万般利器也皆难穿透,只能等待那蓝焰离火彻底燃尽。
可谓是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
赤奴人有这般法宝秘术,却依旧难敌东穆的铁骑战队,只因蓝焰矿石实在稀少,无法大规模投入在战场使用,且持续时间也非常短暂,更多是被用来偷袭与暗杀,令援手短期内无法靠近。
此次赤奴人的目的是抓住钟离笙,以他为人质筹码,交换出自家六王子息月寒,他们知道岛上定会有大量援军赶来相救,所以才使用这蓝焰离火,便能将援军彻底阻隔开,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果然,城中守卫根本无法靠近这蓝焰离火,射出来的箭矢也直接被火墙吞噬,烧成灰烬。
钟离笙与施宣铃被包围在这蓝色火圈中,眼看那些赤奴人步步逼近,钟离笙将施宣铃护在身后,扬起手中的玄铁折扇,挺身相迎,准备战至最后一刻。
他绝不会束手就擒,绝不!
肩头白雾缭绕,那只紫色的小鲨鱼染着鲜血,傲立风中,满身杀气,目光灼灼,带着一身硬骨头,昂首迎敌!
“来吧,狗东西们,小爷送你们下黄泉!”
话音刚落,却听“嗖”的一声,一只利箭划破长空,带着一股惊天动地的强劲内力,竟然直接穿透了那蓝焰离火,正中一个赤奴人胸膛,叫他当场毙命!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所有人都被震到了,回首望去,只透过那蓝色火焰,望见了一道清冷身影,高高站在马车顶部,拉弓射箭,衣袂飘飘,犹如神女一般。
是宛夫人来了,带着青林苑一众侍女赶来了。
她站在长阳下,身影翩然若仙,手里拿着的正是她从前的武器,揽月弓。
神兵利器藏在匣中多年,重见天日之时,依然威力无穷,连那蓝焰离火也不可阻挡。
钟离笙颤抖着身子,不可置信,他指向马车上那道身影,欣喜若狂,恨不能向全天下宣告:“娘,是我娘,真的是我娘!”
热血涌上少年心头,他一把拉过身后的少女,指着长空下傲立的那道身影,几乎是热泪盈眶——
“她竟然来救我了,蠢女人你快看,我娘来救我了!”
蓝焰离火熊熊燃烧着,火圈中剩余的赤奴人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震惊的同时,皆面露疑惑之色。
这世间竟还有武器能穿透这蓝焰离火?
有不信邪的赤奴人试探地上前一步,仍旧想要生擒住钟离笙,然而还未出手,又是“嗖”的一声,利箭划破长空,穿透那蓝焰离火,狠狠贯穿他胸膛,他连一记惨叫都还来不及发出,便已双目圆睁万般不甘地倒了下去!
太可怖的力量了,简直如同神明惩戒凡人一般,何等惊世天威!
浓烈的血腥味在火圈中弥漫着,所有赤奴人骇然变色,再无一人敢轻举妄动,唯恐白白沦为下一个箭下冤魂。
火圈中的钟离笙还沉浸在兴奋之中,旁边的施宣铃却拉了拉他,贴近他耳边小声道:“你娘身上还中着毒呢,方才那两箭耗损了她太多内力,我担心她毒性发作,撑不了多久。”
事实上,施宣铃仰头间,早就遥遥望见了宛夫人的化灵物——
一只清冷孤傲的白狐,手握闪闪发光的长弓,迎风而立,宛若不容侵犯的天神一般,只是白狐身子轻晃,似在勉力支撑,唇边更有鲜血漫出。
果然,下一瞬,站在马车之上的宛夫人便捂住心口,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她周围所有侍女们齐声惊呼道:“夫人!”
“娘!”
火圈里的钟离笙也瞳孔骤缩,霍然握紧双拳,一声急呼道。
剩余的赤奴人见到这一幕,不由同时面露喜色,互相以赤奴语交流着,虽然施宣铃听不懂,但很肯定,他们也瞧出了宛夫人身有旧疾,难以再拼尽内力射出几箭。
有两个胆子大的赤奴人又飞身而出,扬起锋利铁钩,同时出招,想要锁住钟离笙的琵琶骨。
钟离笙展开玄铁折扇迎战,紫衣飞扬间,竟又有两支利箭穿透蓝焰火墙,接连射杀了那两个赤奴人!
鲜血四溅,染上了钟离笙俊逸的眉目,少年这回露出的却不是欣喜之色,而是骤然看向那马车顶部——
果然,手握神弓的宛夫人,在长空下身子摇摇欲坠,脸上神情痛苦万般,显然毒性又发作了!
她此刻已连射四箭,口吐鲜血下,内力几乎耗尽,若是再射出第五箭,恐怕当真会撑不住了!
“娘,不要,不要再催动内力了,你身上的毒会发作得越来越快的!”
钟离笙慌了,站在火圈内急声喊道,可马车顶部的那身白衣,仍然艰难地举起手中长弓,对准火圈内剩余的赤奴人,眸含凛冽杀意,只要他们一有动作,她便会立时射出下一箭!
就如同那一年,赤奴人大举进攻,战火燃了三个月,尸横遍地间,她也是带着自己的挽月神弓,偷偷乔装出了云城,在战场上暗中保护着她的孩子,钟离笙。
那时她身上的毒还没有如今这般入骨,哪怕连射数十箭也仍有连绵不绝的内力可以支撑住,但赤奴人来势汹汹,杀了一波还有一波,她在暗处护卫着阿笙,没顾上自己,到底不小心中了敌方的陷阱。
没有任何援兵,她也不愿暴露身份,一切只能靠自己,九死一生间,她才艰难地脱困出来,在确认阿笙安然无虞后,方拖着重伤的身子回了青林苑。
后来阿笙背着闻晏如入了城,来到她的青林苑,她却连一面都不愿与他相见。
那身紫衣染满鲜血,坐在她的大殿中,带着劫后余生的后怕,颤抖着对她道:“娘,你抱抱我,求求你了,抱抱我好吗?”
她坐在帘子后面,捂住胸口处的伤,一动未动。
于是那个孩子终是彻底崩溃,伏在地上泣不成声,每一个字都那样悲恸绝望,如利刃刺在她心头,令她也痛得无法呼吸,在帘后模糊了双眼。
“为什么你不爱我呢?为什么你就是不爱我呢?为什么会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她心痛如绞,却死死咬住牙关,不让一丝一毫的情绪泄露出去。
身上的重伤与奇毒一并袭来,隔着一道帘子,那个痛哭的孩子却什么也不知道,这样多好。
她不需要他知晓与明白,只要他能活着回来就好,她苦苦支撑在这世上,唯一放不下的,就只有他了。
母子连心,她怀胎十月将他生下,即便带着万般不甘与怨恨,可他也终究是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他,哪怕拼尽她的性命,耗干她体内最后一丝内力,她也会护他周全。
“娘给的糖真好吃,阿笙想吃一辈子,好不好?”
幼时也曾搂他在怀中,给他吃过世上最香甜的花蜜糖,为他哼唱过家乡的歌谣,短暂的温存间,身上的毒却一次次发作,锥心刺骨的疼痛阵阵袭来。
她越爱他,毒就会越深入骨髓,发作得越来越厉害。
世间七情六欲,于她而言,皆是致命毒药。
可哪个母亲能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他一心想为她解毒,可正是因为有了他,她这毒才永远解不了,只会越来越严重,直至最后彻底夺去她的性命。
能多活一天,多在这世上看他几眼,也是好的,为此她只能久居青林苑,藏在帘子之后,拒他于千里之外,不显露分毫对他的爱意。
不去听,不去想,死死将那份爱封存住。
骗自己,骗别人,骗过体内的蛊毒。
唯有这样,她才能多向老天爷借一些时光,多陪自己的孩子慢慢长大一些。
她希望他长成一个铁石心肠,绝情断爱,无坚不摧的大人。
可她的孩子竟那样像她,情深而执着,无论她对他如何冷若冰霜,如何残忍万分,他依然捧着一颗最炙热的赤子之心,像幼时那般,一心一意,无怨无悔地爱着她。
多么可悲,又多么讽刺啊,懵懂孩童嘴里说的“一辈子”,究竟能有多远呢?
这冷冰冰的世上,前方那条未知的路,他终究得一个人踏上。
没有花蜜糖,没有母亲的怀抱,没有脉脉温情,浩瀚无垠的大海之上,他必须独自掌舵,乘风破浪,寻找自己的方向,带着他的船驶向远方。
但在这之前,她会替他保驾护航,哪怕燃尽自己的生命。
蓝色火焰熊熊燃烧着,火圈中央的那道紫色身影,仿佛同那年战场上归来,浑身是血的那个小小少年重叠起来。
不管是那一年,还是如今,她都会护住他,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他!
宛夫人迎风而立,衣袂翩飞,缓缓拉开挽月神弓,目光灼灼,对准了火墙内的那些赤奴人。
钟离笙在蓝焰火圈中看着这一幕,心头狂跳间,早已泪流满面,嘶声喊道:“娘,住手,快住手!不要再射出下一箭了,你的身子会受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