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风语者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观星者之忘乡人!
第86章 风语者
“谭道宗没事。”
提着谭道宗回到观礼台的张宇初，看到云还和筑一清的对峙，将两人劝回座位，却没有将谭道宗交到筑一清手里。
“但是他不能再离开内宗秘境了。”注视着谭道宗在眼前消失，张宇初扭头对筑一清说道：“他身上的因果很重。在那因果到来之前，我不能让莫离杀他。”
“你的意思，我全真保不住他？”筑一清闷哼一声。
“不，你们保得住。”张宇初道，“但那不是我要的结果。”
“张宇初，你到底什么意思？”筑一清冷声道，“谭道宗是我全真门人，要怎么处理也是我全真门内之事，你这样横加干涉……”
“筑掌教。”张宇初忽然打断了筑一清。
观礼台上所有人都是一愣。张宇初在俗世曾被称作道门硕儒，作风端正守礼，从不逾矩，即便修为早已甩开几乎整个道门甚远也是如此。此时忽然近乎粗暴地打断筑一清，别说旁人，连筑一清本人也怔住了。
“明万历二十八年至万历四十四年，那时候谭道还叫做陆河轩。他啸聚山林，纠集盗匪千人，为祸一方，十六年间屠戮百姓近万。秀才莫忘生恨地方官府庸碌无能，自行纠集乡勇往剿，事败逃回。陆河轩率众追赶，在市集公然搜捕，将莫忘生之妻割三十九刀而亡，纵马将两岁幼童肆意践踏，直至肉泥。”
张宇初直视着筑一清：“万历四十四年秋，陆河轩解散山寨，独身前往终南山，拜入全真祖庭，领道号谭道宗，从此弃恶从善，修行至今。是这样吧？”
筑一清闷哼一声，没有说话。
“可从刚才他们的交流来看，这位谭道长从无半点悔过之心。”张宇初道，“而且我天师府还有一些你全真不知道的。当年的陆河轩并未解散山寨，他借酒宴之机将所有寨众毒死，然后一把火烧了山寨；他前往终南山不是悔过向善，只是因为收到了朝廷派重兵剿匪的消息，逃走避祸而已。”
筑一清涨红了脸，目瞪口呆。
“所以我并不是阻止莫离杀他，只是时机未到而已。”张宇初淡淡地说道，“贵教的内部事务，我无权干涉；但谭道宗所涉太大，我不能让他再离开了。还请筑掌教宽宥。”
“无妨。”筑一清神色恢复正常，但语气还是不太好听，“全真识人不明，本也有过。此事，全凭张真人做主。”
“如此甚好。”
张宇初说罢，抬头向下首静立的主裁点头示意。主裁会意，转头向台下宣道：“鬼谷玄离，胜！三清为证，祖师探符，有请……”
天罡斗法再次恢复正常，短暂的流程后，主裁宣道：“天师府张明静，鬼谷玄离，入场！”
黄光降下，星位上一位一身道袍，眉目清秀的中年道人腾身而起，落在演武场远端；而他的对面，空空荡荡，久久不见人影。
渐渐地，看台上嘈杂的声音响起。天罡星位这边，归属于莫离的天机星位上，人影杳然。
通道里的嚎啕声早已寂静下去，可是莫离却迟迟不见身影。主裁的示意下，有一位裁判的声音从看台上消失，片刻后从演武场边的出口处出现，抬头向着观礼台摇了摇头。
观礼台边的主裁，场内的张明静，都露出愕然的神色。
主裁的身影从观礼台边缘消失了片刻，而后再次出现，朗声宣道：“天师府，张明静胜！三清为证，祖师探符，有请……”
天罡斗法以来第一次，主裁的声音被看台上的声音压下去了。
先前莫离和谭道宗的那场，在莫离展开诸天万象之后，看台上的人就到看不到演武场的的动向了。直到张宇初忽然出手抹去诸天万象，阻止莫离，救下谭道宗，然后莫离几乎是哭嚎着离场，几乎所有人都看出了其中的问题。再然后张明静这场，莫离未出，张明静直接不战而胜。
看台上，已经有不少年轻一辈在大喊黑幕之类的了；即便一些老成持重的，也大多眉头紧皱，露出了怀疑的神色。
观礼台上，张宇初看着面前的各派名宿，不动声色地道：“各位，有劳了。”
看台上的嘈杂很快就消失了。林宇非坐在座位上，清楚地看到很多人都做出了不太明显的倾听的动作，看来是有人在向他们传音。至于是什么人传音，林宇非心里也有个大概了。
莫离的事，他不敢问老师云还，但是在张仲坚那里曾经听到一些，不过有些语焉不详。虽然张仲坚在观礼台上的话不可能传出来，但是看莫离的表现，他大概也能猜出了一些。扭头看了看空荡荡的天机星位，他心里忽然生出一丝同情。
“那就是他要找的人吧？”林宇非心里默默地想。
忽然之间，对于莫离的往事，他也有了几分好奇。
“鬼谷玄清，风语者羽仙舟，下场！”
没等他再往下想，主裁的声音已经将他打断了。紧接着，一道黄光将他笼罩。
林宇非无奈，只得发动流云风甲，转眼间站在场内。而他的对面，一个一身休闲装，脖子上围一条灰色的针织围巾的年轻人也站在了那里。
“你好，”年轻人向林宇非挥挥手，同时开口问好。他的声音不大，却准确地送到了林宇非的耳边。
是用风在传音吗？林宇非不无羡慕地想。这个技巧他也尝试过几次了，貌似效果不是很好。看起来对面这位，至少风术的技巧上比他要强。
“你好。”林宇非也回答了一声，用他那不太熟练的技巧。
“你的风术很强呢。”羽仙舟笑道，“不过我的也不差，你今天，可能遇上克星了，嘿嘿。”
林宇非心里有些不快。对方语调轻快，可是话音里却带着明显的轻视。
“抱歉，我不是有意轻视你，”羽仙舟道，“我可以沟通风灵，并且已经结契，使用风术的唯一阻碍就是我的想象力。比风的话，目前我还没有输过呢。”
“风灵？”林宇非愣了一下。
这是个他从未听过的概念，是专属于能力者的吗？
他没有再细想下去。这是天罡斗法的比试，他们也不可能一直聊下去。羽仙舟说着话，双手已经分别蓄好了两个小风卷。
“萤海。”
对方已经准备动手，林宇非也不再客气，直接在脚下召出萤海，然后召出垂风。对方掌心的小风卷他很有些眼熟，正是云山县那次失控时他亮出来的暴风前奏，他曾经在陈一刀的视频中看到过。虽然现在召唤暴风都是直接出现的，但也并非没有这个前奏，只是没在掌心召唤而已。这样的东西一次出现两个，让他很有一些危机感。
“龙卷风！”
“翔龙！”
两人同时出声，同时出手。羽仙舟两手同时向外甩出，两道小风卷瞬间扩散成两道闪着青光的巨型龙卷。虽然规模上比暴风差距还很大，但是表面闪烁着的青光让林宇非完全不敢怠慢——这可是风卷极其凝实的时候才会出现的。
忌惮归忌惮，林宇非也没有示弱。翔龙一次召出三道，照例一道守御两道出击，朝着对方的龙卷风就迎了上去。
“噗！”
一声闷响，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林宇非大吃一惊。
与羽仙舟的龙卷风接触的瞬间，两道翔龙消失了。不是被撞散，而是像自然消散一般，在双方将触未触的瞬间，翔龙突然爆散了。
这一瞬间，林宇非仿佛回到了两个半月前，自己刚刚开始修炼的时候。翔龙这个爆散的样子，和自己那时候施术难以成功的情形实在太像了。
虽然心里清楚这必然是对方的手段，但是在那一瞬间，林宇非心里还是“刷”地一声，仿佛过了一道电流。
但是没有时间犹豫。不光是攻出的两道，连在身边守御的这一道，此刻也剧烈地颤动一下，有了消散的趋势。好在林宇非及时进行了强行操控，险而又险地控制住了。紧接着，对方的两道龙卷直撞上来，和林宇非仅剩的翔龙撞在了一起。
“轰！”
这次是实打实的碰撞。双方撞在一起的瞬间，翔龙溃散，林宇非身形向后暴退，脚下的萤海发动，无数的流萤向着继续推进的两道龙卷风射去。
如今的流萤，伤害已经足够强大，但是对上羽仙舟的龙卷风，也仅能刚好阻住其推进。好在这个不需要太多的操控，林宇非终于得了一丝缓冲。后退数十米后，垂风召起，翔龙再次形成。
流萤对龙卷风的阻挡还在继续，但是林宇非已经不准备就这么迎击了。不管羽仙舟用了什么什么手段，翔龙无法阻挡对方的龙卷是必然的。内心稍稍犹豫之后，林宇非决定更进一步了。
这次的翔龙他一共召出五道，全部游移在外，并有意地扩展到了尽量大的空间内。羽仙舟显然是个很警觉的人，在翔龙开始布局的时候便迅速后退。龙卷依旧在向前逼近，但人已经退到了翔龙的覆盖范围之外。
看到羽仙舟的应对，林宇非反倒在心里松了口气。
对于这些纯粹的能力者们，林宇非始终不敢过分攻击他们的本体。毕竟他们这些人，没有像修者那样的真炁护身的能力，被大威力的术命中，很容易伤及性命。无论是从胜负的角度，还是从个人性格的角度，都是一件麻烦的事。
所以眼看羽仙舟后退，林宇非反而有意配合，直到羽仙舟退出了翔龙的范围，才低声唤道：“乱羽！”
轻微的爆散声中，所有的翔龙同时爆开，空气中瞬间出现大量白色的羽毛，飘飘荡荡地在空中游动。
“你真是个好心人啊！”羽仙舟的声音再度在耳边响起。林宇非心里也有些无语，只得用自己的方式回应道：“只是不想输而已。”
“不管怎么样吧。”羽仙舟道，“我是和风灵结过契的，用你们修炁者的说法，我对于风术的敏感度极高。所以不是我自大，风术方面，我是很有自信的。你也用你的全力吧，不然我赢了也没啥意思啊！”
这话比之前的说话要好听了一些，但也依旧没有听出多少谦逊。林宇非心里无语，也懒得再回答，只是点了点头。心说我要真用全力将寂灭海施展出来，你就是再有天赋，也挡不住啊！
两人说着话，场中的交锋可一直没停。龙卷风向前推进着，很快就和大量的乱羽撞在了一起。刹那间，龙卷风的推进彻底停了下来，表面无数的爆炸出现，两翔龙也轻易撞散的龙卷风，此时在乱羽的爆破下终于开始摇摆起来。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爆炸虽然密集，对于龙卷风的影响也不小，可对于龙卷风来说，力度显然有些不够。龙卷风转眼向林宇非推进了三分之一的距离，也只是表面的青光暗淡一些了而已。
林宇非不为所动。乱羽的爆炸看起来密集，但也有很多只是自然的爆散。不断的爆炸中，林宇非不动声色地布置着。
乱羽每一次爆散，空气中的蜉蝣就会多一些。当龙卷推进到一半的时候，乱羽的消耗量已经超过了三分之二，空气中的蜉蝣的密度，已经到了一个相当恐怖的地步。
快成了！
林宇非努力按捺着内心的激动，流萤保持着对龙卷风的阻挡，然后一声低唤。
蜉蝣！
龙卷风的推进速度一滞，而后猛地一突。空气中剩余的乱羽猛然全部爆散，化作蜉蝣。在林宇非的操控下，飞速地向着龙卷风的正前方集结。
这是最终版的蜉蝣，自从成功后，他还是首次在实战中使用。这种能够在分子层面杀伤目标的神术，最终能做到什么地步，他自己也无法判断。
“聚集！”他在心里默念一声。
分子级别的蜉蝣，肉眼是看不到的，就算他本人也不能。但是他能够凭借自身的感知来进行操控。在意识的指令下，所有的蜉蝣都以极快的速度，向着龙卷风的正面集结。
这应该是绝对的奇兵吧？完全看不见的东西，再加上羽仙舟不是修者，应该完全感觉不到才对。林宇非一边想，一边下意识地看向羽仙舟。
就是这一眼，林宇非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视野里的羽仙舟，眉头正在从紧皱的状态舒展开来，然后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在笑什么？林宇非愣住了。
蜉蝣的聚集已经完成，可是林宇非心里却忽然涌起了危机感。因为些微的走神，流萤对龙卷风的阻挡有些散乱，龙卷风开始缓慢地向前推进。
但是无论如何，蜉蝣已经不得不发。林宇非心里一声令下，集结成群的蜉蝣如潮水一般涌向两道龙卷风。
林宇非仔细感受着蜉蝣的推进，同时死死瞪着推进的龙卷风。刚刚羽仙舟的皱眉和微笑到底什么意思，他没有搞清楚，只能小心戒备了。
蜉蝣的速度不想流萤那么快，但与龙卷风的遭遇也没有用多长时间。遭遇的一刹那，林宇非大吃一惊，流萤的攻势陡然加紧，人也开始再次后退。
蜉蝣，居然完全没有影响到龙卷风的推进！
蜉蝣是看不见的，但是在林宇非的感知中却是清清楚楚。就连两者遭遇的那个时间点，林宇非都可以精确到秒。可是这个结果，实在是完全没有预料到。
并不是在交击后被撞到溃散，双方甚至完全没有对对方造成影响。在林宇非的感知中，蜉蝣在与龙卷风交击的瞬间，两者仿佛走在两条平行线上，各自通过，毫不相干。
“怎么会这样？”林宇非完全呆住了。
就算是对方的龙卷风比蜉蝣都要强，将蜉蝣完全撞散，都没有现在这种情况给林宇非带来的震撼要大。
难道所谓的风语者，真的这么强吗？
林宇非无可奈何，脚下的萤海再次扩大近一倍，流萤以更加密集的姿态射出，再次与龙卷风形成持平的状态——不，不是持平。虽然缓慢之极，但是龙卷风，依旧在缓缓地推进！
林宇非抬头，死死地盯着对面的羽仙舟。
他想要确认一下，自己的蜉蝣，对羽仙舟本人会否造成影响！
蜉蝣的推进并没有收到阻挠，速度比龙卷风要快得多。在流萤与龙卷风相持的时候，蜉蝣已经卷到了羽仙舟面前。
“你真的很强，”羽仙舟的声音忽然又在林宇非耳边响起，“所谓风语者，顾名思义就是能与风沟通的人。我与风灵结成契约，本质上也就相当于你们说的风灵体，对于风的操控应该是绝对的，所以你放出来的翔龙能被我以言灵驱散。但是你那个萤海，还有这个所谓的蜉蝣，我居然完全无法驱散。尤其是蜉蝣，真是让人难以置信的强度啊！”
羽仙舟说到这里，人开始向后退去，速度不快，但是比蜉蝣的推进还是要快的多。他一边退一边道：“但是蜉蝣有一个比较致命的弱点，它们的尺度太小了。除非他们各自之间的距离能小于两个原子之间的距离，否则微观状态的它们无论多强，也无法对没有实体的龙卷造成阻碍的。”
虽然对于这些能力者总是将自己的底细说出来有些不理解，但林宇非总算也了解了自己的失误。羽仙舟已经开始躲闪，看来他本人对于蜉蝣还是忌惮的。
不过这也没有什么用。
了解了羽仙舟的底细，也只是明白了对方对于风的操控能达到多高的强度，对于解决眼下的困境，毫无用处。眼看着龙卷越来越近，林宇非也不得不开始闪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