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临场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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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临场处置
秘法招魂，附体。
这是如今的言家绝对不会有的术法。
而在言家创立之初的遥远时代，那个言家尚被各派视为邪道的时代，这个术并不少见。
召唤周围的残魂旧魄，聚集在傀儡的体内，让傀儡拥有与野兽一般的战斗本能。因为残魂旧魄通常不会有生者那样的自主意识，所以操控起来更方便更灵活，战斗能力也更强大。
这曾经是一个强大的秘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无数的傀儡师将其奉为圭臬。
这个术在如今的时代已经被刻意的抹掉了，正统的傀儡师们，没有人想过修炼这个术。原因很简单，这个术，是以尸傀儡术为基础的！
只有尸傀儡能够接受外界的残魂旧魄，因为尸体本身便包含这些——没错，所谓残魂旧魄，另一种叫法，便是精神游丝。言家通过六芒星法阵优化了自身的傀儡术，但是尸傀儡之外的傀儡都无法纳入精神游丝，这一点至今也无法解决。现在的傀儡术，解决之法在傀儡师们自身，那就是增幅自己的精神力。
而眼下言和雍用出了秘法招魂附体，那就完全证明了：当年家族对他的围攻是正确的，而他的叛逃也确实是他自身的原因。
“怎么会这样啊！”
言道乾内心涌起一股难明的情绪。但是他和这位叔叔倒是没亲密到哪里去，他本人也不是什么优柔寡断的性子。短暂的摇摆后，他很快便拿定了主意。
要说什么话，也等打完了再说吧！
四具金系傀儡各自挥舞双刀，迎向了对面的尸傀儡。言道乾自己双手张开，刻印于全身各处的养魂印都隐隐地亮了起来。
“召请，东方房日兔，南方星日马，西方昂日鸡，北方虚日鼠！”
“召请，东方尾火虎，南方翼火蛇，西方觜火猴，北方室火猪！”
“召请，东方氐土貉，南方柳土獐，西方胃土雉，北方女土蝠！”
召唤的声音如同爆豆一般飞快地吐出，又有十二名兽头的傀儡出现在言道乾身周。金色的日宿在后，浑身光芒暴涨；土黄色的土宿在前，召出宽且长的土墙，转眼升到了两丈高度。言道乾本人和赤红色的四名火宿一齐跃上土墙，正对下方正在激斗中的四金宿和十二尸傀儡。
获得招魂附体的尸傀儡强度提高十分明显，四金宿此时被围在当中，已经完全失去了抵挡的能力，被尸傀儡们敲打着摔来摔去。
天师府的秘仪之内，显然是不可能有什么残魂旧魄的，言道乾很快就看到言和雍脚边不远处，扔着一个瓶口细长的陶罐。
这些残魂旧魄，显然是言和雍从别处招来，封存于陶罐之中的。
四金宿形势危急，言道乾也不敢怠慢，一声令下，后方的四日宿身上各自射出一道金光，分别融入四火宿的身体。而后四火宿同时施展法印，对准了下方的尸傀儡众。
“烧！”
赤红色的火焰从四火宿的手中涌出，铺天盖地地卷下去，将所有的尸傀儡都覆盖在其中。而在那之前，四金宿，已经被言道乾收起来了。
言和雍的脸色，再次变得难看起来。
为了保证能够尽快恢复，他的傀儡是将尸体以水银熬炼而成。这些尸傀儡因此具有了很强的恢复能力。但凡事有利便有弊，具有了超强恢复能力的同时，这些傀儡的稳定性是要打了折扣的。
就比如现在，言道乾的四火宿傀儡召出的烈火，虽然没有达到真火的程度，但是温度也足以影响尸傀儡的稳定性。
火焰烧起来的瞬间，言和雍便第一时间将尸傀儡召回。短短的一秒多时间，从火焰中逃出的尸傀儡便已经变了形状。其中更慢的三个，已经连人形都不能保持了。
如同被冰水当头浇下，言和雍亢奋起来的战意瞬间便被浇灭了。
眼前的这个小辈，果真如莫离所言，实力是远超自己的。他甚至还没有使出全部的星天二十八宿傀儡，仅仅是其中的十六个，不，仅仅是十二个，便将自己的所有底牌都压制了。
不能继续下去了，得先求自保！
只是一转眼，言和雍已经做出了决定。他从来就不是一个执着的人，无论什么环境，他都是以保命为优先的。
好在这是罗天大醮，自己完全可以借助规则来保住自己！
“我……”
言和雍只来得及说一个字。“认输”两个字还没出口，他已经完全被火光淹没了。
四日宿的加持下，四火宿的烈火飞快地扩大范围，将言和雍和他的尸傀儡们全部裹入了火海。
扑面的热浪滚滚而来，将言和雍后面的话全部堵在了喉咙里。火焰中带着乱哄哄的风声。倒不是言道乾又召唤了风宿，这只是火焰摇动的声音。但是在言道乾刻意的引导之下，这些声音也放得无限大，甚至借助了炁流。
言和雍绝望地闭上眼睛。这样的环境下，他的声音连这片火海都传不出去。看来今天言道乾真如莫离所说，是来清理门户的吧？
这一刻，言和雍甚至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在下场的第一时间就认输！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言和雍忽然感觉有些不对。
身处火海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分钟，他依旧在体验着后悔的感觉，却始终没什么事。
他的所有精力都用在了傀儡术的修炼上，并没有修炼什么针对火术的防御法术。这样都能在这火海中坚持这么久，只有两个原因。
或者言道乾这火宿的火海只是虚有其表，又或者，他没有受到攻击。
前者显然是不成立的，因为火海的强度，先前已经领教过了。虽然不是真火，可是仅仅一秒多钟便将尸傀儡烧到变形，显然不是虚有其表。
那就是第二种可能了。
言和雍睁开眼睛。眼前依旧是熊熊的烈火，可是火苗乱窜之间，却没有哪怕一小撮火苗伤到他。虽然被熏得浑身发烫，喉咙发干，可所有的火焰仿佛都在躲着他。
他留情了？
言和雍心里忽然涌起一丝希望。
仿佛在回应这点希望，几秒钟后，烈火逐渐熄灭，言道乾的身影在面前不远处出现。火四宿在前，日四宿在后，土四宿分列两边。
“我的傀儡呢？”言和雍忽然反应过来，十指微动，发出召唤。
没有反应。
言和雍面色惨然。他的尸傀儡是通过精神游丝和他建立了联系的，哪怕被切碎了，只要精神游丝还在，就依旧能保住。
可如今居然没有感觉到一丝联系，那只可能是被言道乾完全毁掉了。
“你的尸傀儡已经被我炼化了。”言道乾开口便证实了言和雍的猜想，“我小的时候，你对我不错。不管是什么原因，我还是想给你留一条路，叔叔。”
说道最后两个字，言道乾的神色有些黯然。
言和雍倒是神色正常。无可挽回的事情已经发生，他也懒得再吵闹什么。作为一个生存优先的人，他首先关心的是自己的结果。不过心里的怨气终究是按捺不住：“我既然输了，那便由得你处置。”
“别这样，叔叔。”
言道乾摇摇头：“你当初的事情，我问过父亲了。你当年叛逃的缘由我也清楚。但有些事，只怕真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言和雍没有说话。如今会有什么结果完全身不由己，他也懒得再争辩什么了。
“不让你修星天傀儡之术，真的是为了你着想，这个我也是在闭关过后才明白。”言道乾苦笑道：“这个术对于修者的精神力要求高到变态。我听从父亲的教导，自创了养魂印，刻苦锻炼了七年精神，才勉强能修炼。直到现在，我也只能同时使用十二具星傀儡。叔叔你那个时候，无论家族还是你自己，都没有修魂的法门，所以父亲和族老门商量后的决定，是等家族有了修魂的法门之后再让你修炼。”
“哼哼！”言和雍忍不住冷笑一声，“都给你了，我还能有份？”
“时代变了叔叔，为了家族秘术能传下去，族老们早就在讨论一些秘卷的开放，星天傀儡之术虽不在此列，但也准备取消一代只传一人的规矩了。叔叔你可能不知道，我出关后不久，他们便决定要将养魂印列入家族常术，叔叔你若再多等一两年，就根本不用叛逃了。”
言和雍呆住了，只觉得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合着自己不惜叛逃家族，结果只是自行躲开了星天傀儡之阵的传承？
“可惜叔叔你已经触犯了禁忌，对你是必须要有处罚的。”言道乾的声音将他唤醒过来，“擅修禁术处罚很重，父亲要我来裁断这件事。我便毁掉你的尸傀儡，并且我要你立誓，以后再也不会修炼尸傀儡相关的一切术法！”
言和雍后退几步，颓然坐倒。此时的他，已经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时间有限，快点决定吧，叔叔！”言道乾低声道。
“如果……我放弃了尸傀儡之术，还有重回言家的机会吗？”言和雍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道。
言道乾心里有些欣慰。懦弱也好，善念也罢，言和雍终于是愿意接受自己的提议，这件事情，总算不会朝着难以挽回的局面跌落了。
“父亲还是家主，你能不能回去我不敢做主，”言道乾道，“但是我个人向叔叔你保证，就算父亲不同意让你回来，我也会为你刻上养魂印，保证你可以有修魂之法。至于那之后，我会尽可能在在父亲和法坤那里做工作，争取能说服他们中的哪怕一个。”
“这样子就可以了！”言和雍立刻点头，“我愿意放弃修炼尸傀儡禁术，并且交出相关的秘册，由家族处置！”
言和雍说罢，立刻以言家自有的方式立下了重誓，然后眼巴巴地看着言道乾道：“侄儿，剩下的就交给你了。回不去也没关系，只要你给我修魂之法，我就算流落在外边也没关系！当然了，家族要是不再计较就最好了！”
言道乾郑重地点点头。言和雍立刻喜笑颜开，转向观礼台，大声喊道：“我认输！”
比试结束的两人立刻被传送回了自己的天罡位。
胜负双方看起来都是松了口气，旁边看起来却有人不太乐意了。
坐在第一排，位置只和言道乾隔了一个位置的陆通，目光冷冷地盯着前面言和雍的背影，带着不屑的表情，冷冷哼了一声。
言和雍应该是听到了。他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忽然一僵，身形似乎也缩小了一些。
言道乾当然也听到了。他忽然起身来到陆通面前，脸上带着笑容，但微有冷意：“陆通先生，你们之前的交流，晚辈也有所耳闻。但如今叔叔已有悔过之意，还请先生不要干涉我家族内部之事。”
陆通的神色多少有些不自然，不过也没有退让。他淡淡地瞟了言道乾一眼，冷笑道：“与我何干？”
“那便最好。”
言道乾不咸不淡地丢下一句，转身回到座位，不再言语。下一轮的祖师探符，已经开始了。
“京城陈归海，天柱山白和尚，入场！”
看到陈归海入场，最先兴奋起来的，是一边的陈一刀。
“老祖宗要出手了啊，终于能看到了!”陈一刀的兴奋如此明显，坐在一边的林宇非就算不看，也轻易地感觉到了他燃起来的情绪。
“那是你家前辈，你平时看不到他出手吗？”林宇非有些好奇。
“是根本没有见过。”陈一刀道，“我今年二十四岁，老祖宗这次的闭关足足持续了十六七年。老祖宗入定的时候，我们几个都还是小屁孩呢。虽然我小时候他曾经指点过我，可那时候懂什么啊？”
林宇非暗自咋舌。
十六七年的闭关，在他而言实在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在他短暂的修炼生涯里，仅有的两次闭关，都不过三天时间。这么长的时间，能带来的进步，是不可想象的吧？
他没有再开口问什么，陈一刀早已全神贯注地准备观察，他也不好意思再去打扰。
不过对于场上这两个人，他都是有些好奇的。
一个以武入道，另一个甚至根本不是道门中人，按照张仲坚的说法，这两种修法，都是比较冷门的。
陈家一门都是以武入道，这个林宇非是知道的。他见过陈一刀的刀术，之前的诸天演武中也见识过不少，但是这些武修大多修为不高，林宇非竟然没有见过几个结丹境的。而陈归海可是结丹后境，他的刀法会到什么程度？林宇非也有些期待看到。
白和尚。这可不只是名字里带个和尚那么简单，在他的光头上，林宇非看到了明显的戒疤，而且显然烫上去不久；身上穿着的，也是一件破烂的白色僧袍。而这位接下来的举动，更加确定了他的身份。
“阿弥陀佛！”白和尚左手垂在身侧，右手竖立，念了一声佛号。
“大师有礼了。”陈归海右手持剑背在身后，左手也行了个礼，“听闻大师精修施无畏印，早已登峰造极，在下颇想一会。若无他事，我们这就开始如何？”
“甚好！”
白和尚眼中精光一闪，身子纹丝不动，整个人的气势却忽然暴涨起来。
竖立的右手微微变化，作施无畏印；左手掌心向下，拇指内扣其他四指有些怪异地扭曲着，却不知是个什么印法。
只是手印的变化，却带来了无边的压力，在林宇非看来，这个和尚的形象忽然变得如同山岳一般雄壮，整个人仿佛被裹上了一圈金光，让人有些不敢直视。
陈归海神色凝重起来。这个和尚居然也是一个已经立势的强者，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敢问大师，左手是什么印？”陈归海忽然低声问道。
全场哗然。
临阵询问对手的手段，即使是年轻人也不会这么做，陈归海一个三百多岁的老前辈，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实在想象不到。
只有两个人，带着了然的神色摇头。一个是观礼台上的韩北闻，另一个是天罡位上的张仲坚。他们和陈归海都是非常相熟，也知道此人有这样的毛病。
虽然不像他大哥陈百川那么沉迷，但是他是个认真的人。一旦求知欲被激发，他也会不分场合地问出来的。只不过他的性子比较内敛，求问时通常比较礼貌，倒不至于惹人反感。
果然白和尚微微一愕，竟然也低声答道：“这是小僧自创的镇山印，是防御的手段。”
“多谢。”陈归海点点头，将身后掣出，双手握柄，刀身探向耳后，做了个斜劈的起手，整个人的气势也开始暴涨，但没有半分逼人之气，而是一种沉静如渊海的静势。
“刀名镇岳，刀法也是镇岳，大师小心了！”陈归海低声道。
“阿弥陀佛！”
白和尚依旧挺立原地，右掌掌心向前，缓缓推出。
林宇非看得呆了。
这一掌看起来甚至没有带起一丝风声，速度更是慢到了极致，但是别说陈归海，场外观战的人们都感到了如山的压力。
陈归海神色凝重，手中的刀却丝毫不慢。
镇岳刀再向后探了约半尺，然后向前挥出了一个完美的圆弧。陈归海出刀时，两人的距离尚有十几米，可是刀锋停下的时候，刀尖正好与白和尚掌心相接。
“嘭！”
整个演武场，甚至包括看台，都似乎摇晃了一下。
“仔细看这一场，然后慢慢领会吧。”张仲坚的声音在林宇非和叶枫的耳边同时响起，“这是纯粹的‘势’的碰撞，对你们将来立势，都有极大的好处。”
两人都默然听着，没有出声。不用张仲坚提醒他们也能感觉出来，这一场的比试，和之前看过的每一场都截然不同。
陈归海的刀，白和尚的掌，都没有看出任何炁的流动和表现，无论是出手前还是交手后；但是带来的震撼却是无与伦比的。
就如张仲坚所说，这是纯粹的势的碰撞。刚刚所有人感受到的摇晃，其实并不是真实发生的，它发生的地方，是众人的心神之内。
刀尖和手掌一沾即走。镇岳刀继续向下疾挥，随着陈归海的一个翻身，转了一个完美的大圆后再次挥下；白和尚的手掌闪电般向后撤出一截，然后再次向前推出。
同样的路线，同样的位置，刀与掌，再次交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