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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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交易
张仲坚找到林宇非的时候，林宇非正坐在主会场看台的一个角落里，一个人静静地发呆，脸上带着明显的委屈，尚且没有散去。
不愧是师徒啊，怪不得那么中意。
张仲坚叹息一声。
他刚刚好说歹说，终于劝住云还，不再为了林宇非擅自用雷法反噬修魂而生气。可转回头来一看，这位的气看起来也没顺呢。
虽然因为性格原因，林宇非表现出来的只是委屈，可是这样的情绪，看起来更不好劝啊。
此时的他反倒觉得，自己将叶枫引入师门是一个多么正确的选择。那小子虽然没心没肺，可至少在消化情绪方面，甚至比自家老师都要强得多。
“还在生气呢？”
正在发呆的林宇非回过头，正好看到张仲坚在身边坐了下来。
“倒算不上生气。”林宇非向张仲坚点点头，低声道，“我就是有些不理解。我这次修炼，应该算是很成功吧？”
“当然算，”张仲坚笑道，“这样的进步，只能说是神速。”
“那……”
“老师生气，只是因为其中风险太大，担心而已。尤其是听到你连用了三次以后。”张仲坚拍拍林宇非，“若只是一次，那还可以理解为意外；连续三次，就只能是有意了。”
张仲坚顿了顿，又补充道：“也请你理解一下老师。一来他的性子就是那样，我们为晚辈者多少要担待一些；二来，我鬼谷一脉上千年来位列中土道门五派之一，却始终青黄不接，早已被各派诟病，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你们三个，老师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你也多少理解一下吧。”
“我知道了，师兄。”林宇非低声答道。
停了一下，他忽然又问道：“师兄，这个方法……风险真的很大吗？”
“当然很大。用雷电直接刺激脑部，几乎没有人敢于这么做。道门几千年历史，这么做的人很多，成功的人却只有个位数，身死道消是大多数人的结果。就算是我，也只尝试过一次而已。”
“成了吗？”林宇非忍不住问道。
“算是成了吧。”张仲坚道，“不过那一次以后，我从未想过尝试第二次。你自己也试过了，难道没有感受到其中的风险吗？”
“我……”林宇非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了，“第一次确实失去意识了，可能时间也比较长，可是并没有受什么伤。至于后两次……我好像很快就清醒了，第三次我还受到了左笑尘的干扰，也没出什么事。”
“是这样吗？”张仲坚一愣。
林宇非点点头。
“奇怪……”张仲坚沉吟起来，“我那次尝试，全身都被严重灼伤，恢复了半个月才好。否则老师反应也不会那么激烈。可你这样子……”
“是不是因为我不懂行炁的原因？”林宇非忍不住道。
“不懂行炁，只能让你更难抵挡罢了。”张仲坚摇摇头，“看来你身上，还有一些我们难以理解的问题啊。”
林宇非默然。他很想吐槽一句，终于是忍住了。只是心里的念头，终究是压制不住。
自从遇到你们，我身上的问题好像越来越多了。
“总之这个方法，以后尽量不要用了。”张仲坚终于还是下了决定，“找不到原因，风险就依然存在。找到原因之前，还是谨慎一点好。”
林宇非点点头，努力压抑着心里的失望。
“和言道乾的交易，你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张仲坚忽然道。
林宇非一愣，别扭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找到这个修炼之法的时候，他在心里已经放弃了和言道乾交易的想法了。瞒着老师去交易，而且还带着半欺骗的性质，让他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可到了这个形势，张仲坚又提了出来，他的心里又纠结起来。
“我知道你纠结什么，不过大可不必。”张仲坚再次拍拍林宇非的肩膀，“言道乾向你提出那样的交换条件，说明他本身就意识到了这个交易的不确定性，并且准备自己承担那个不确定的风险。至于他的筹码，你也不必台纠结，他肯拿出来的，自然是他承担得起的筹码，你完全不必要帮他考虑。”
林宇非听得有些发愣。张仲坚却没有停顿：“师弟你是个老实人，所有和你认识的人恐怕都知道。可是老实不能成为你的筹码，那只是你的负担。这一点，你在认识我们之前也有所体会吧？”
林宇非茫然地点点头。
“关心别人之前，首先考虑一下自己的正当利益吧。人心隔肚皮，你表现的好意，不是所有人都能体会到；即使体会到了，也不一定会相信。大多数时候，过度的好意只会让人怀疑。”张仲坚站起身来，目光直视着林宇非，“我先走了，这是你自己的事情，好好考虑一下！”
“我知道了师兄。”
随着一缕细微的电光，张仲坚的身形消失了。留下林宇非一个人坐在看台上，呆呆地出神。
“是我……太矫情了吗？”
坐了不知道多久，林宇非深深地叹了口气，站起来准备回去。就在起身的一刹那，他愣住了。
在他准备离开的方向，言道乾和陈一刀并肩走了过来。
只是一瞬间的愣神后，林宇非拿定了主意。
陈言二人来得很快，转眼便到了林宇非面前。
“两位好。”林宇非道。
两人都回了礼，言道乾立刻便道：“这几天没有看到林兄弟啊。”
“哦，有些想法，找地方闭关了几天。”林宇非装作若无其事地答道，心里担心着这两人打破砂锅问到底，还在努力杜撰着后续。结果言道乾看来也不关心，直接便问道：“我上次说的事情，林兄弟斟酌得如何了。”
“果然来了。”林宇非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句，然后抬头直视着言道乾：“言兄的交易我可以接受，不过有一些情况，我需要事先说明。”
“请讲。”言道乾道。
“首先，虽然老师很看重我，但我不确定我将来一定会继承鬼谷一脉的道统，所以这件事，在我这边是不确定的。”
“这个自然。”言道乾笑笑，“这个我上次也说过了，这个风险由我来承担。”
“第二，”林宇非毫不停顿，“即使我将来真的继承了鬼谷道统，也继承了秘典，但是我现在对于秘典这个东西没有任何了解，也没有理由忽然去问老师。所以我只能承诺你将来能看到秘典，至于能看到什么，我无法保证。”
“林兄弟放心，你说的这些风险我都想过。”言道乾哈哈一笑，“这个风险自然也由我来承担，你不用担心。”
“如此的话，我没有问题了。”林宇非长长地吁了口气。
“既然如此，那我们的交易，算是达成了？”言道乾含笑问道。
林宇非点点头。
“那林兄弟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找个地方，我先把我的这部分完成了。”看来这个交易的达成让言道乾很高兴，摩拳擦掌地恨不能立刻开始交易。
“我随时可以，看你方便吧。”林宇非道。
“那么……”言道乾四下看看，想了想道，“我来找个地方，让陈兄护法，我们这就开始吧！”
林宇非点点头，三个人下了看台，顺着通道来到了主会场外的回廊，向某个方向走去。一直走过了三十六道院之后，有一个没有匾额标注的通道，看上去像是废弃了一般。林宇非之前也过来过，只不过看到里面似乎不通，便从未进去过。
“这个通道里据说也是一个道院来着，那边原来是个藏书楼。”言道乾带着林宇非径直走了进去，来到堵塞着的一堆巨大的土堆前，向边上一拐。
林宇非这才发现，这堆土边上居然有个只容一人通过的小通道，看上去也经常有人走过，只是从外面却看不到。
“后来藏书楼搬走了，里面就空了，偶尔有一些打杂的小字辈进去偷偷懒什么的，后来秘境里的小字辈越来越少，久而久之也就没什么人来了。”言道乾一边介绍一边走，很快就进到了里面的走廊。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林宇非发呆，“你经常来这里吗？”
“那倒不是，”言道乾笑笑，“我是个闲不住的人，整天四处乱逛，看到这里了就去打听了一下，自然就知道了。像这样的地方，我还知道另外两个呢！”
林宇非无语了一下，不再询问了。
“到了。”言道乾忽然道。
再走了没几步，眼前豁然开朗。
目光的尽头是一座七层高的木塔，早已破败不堪，窗户全成了空洞，周围杂草丛生。塔下的正前面，有一处方圆三四十米的小院落，杂草中有一处青石板铺成的小平台，三人此时就站在平台的中央。
“林兄弟请安坐，陈兄来帮我们护法，”言道乾道，“需要的时间也不会很长，我们开始吧。”
陈一刀点点头，走到了入口处向外看着。林宇非盘腿端坐，看着言道乾在身前身后来回走动，心里也忍不住期待起来。
“我接下来要布置的叫作点魂阵，是修炼九曜钧天阵的基础，”言道乾一边来回走动一边道，“这个阵法脱胎自西方的炼金矩阵，是中土没有的六芒星阵法。按照西方的说法，这个阵法可以直接在灵魂上留下烙印。我家历代先祖研究的成果，就是九曜钧天阵。我的养魂印也是脱胎于此，不过效用简单的多，就是对魂力的温养和恢复。不过在灵魂上留下烙印什么的，目前没有看到这样的效果。毕竟对于我中土修者来说，魂力这个东西是不成体系的，即便是所谓的三魂七魄，也只是个抽象的说法而已。”
言道乾嘴里说明着，手下丝毫不慢。说明完毕，点魂阵的最后一个角也完成了。
林宇非有些好奇地看着地上的点魂阵。这个法阵和九曜钧天阵的图案类似，但是要简单得多，阵中也没有阴阳眼。
“西方虽然也有类似的两极之说，但是对于阴阳的概念似乎不如中土明确。”言道乾一边说一边盘腿坐在林宇非对面，“他们的炼金矩阵多是取用一个中心，这个点魂阵以之为基础，也只有一个中心支点。”
“接下来的过程，林兄弟你可能会有些昏沉，是因为养魂印的刻画虽然在身体上，但作用的目标是精神，所以你会受些影响，请不必担心。”言道乾补充道。
林宇非点头道：“好。”
“那么我们开始了，请坐好不要动就行。”
言道乾说完，便开始了施法。他端坐的地方是六芒星阵的一个支点，林宇非回忆了一下言法坤施展过的九曜钧天阵，那个支点对应的好像是太阴来着。
林宇非的遐想到此为止。随着言道乾的动作，一阵阵的眩晕感袭来，让他昏昏欲睡。林宇非努力地保持着清醒，最终也只能保持一个接近昏迷的状态。他能勉强看清眼前的一切，但大脑昏昏沉沉，仿佛在梦中。
这样的状态下，对于时间的感觉被无限的弱化了。不知过了多久，林宇非猛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他还在六芒星的法阵中央，言道乾在他对面，不过已经站起。
“不愧是鬼谷传人，林兄弟的精神力真是强悍。”言道乾的状态看上去有些不好，整个人都有些萎靡，“你可以出来了，养魂印的刻画已经完成了。”
“完成了？”
林宇非站起身来，晃晃脑袋，却没感觉到什么变化。
“养魂印不会立刻起作用的。”仿佛看出了林宇非的疑惑，言道乾又解释道：“养魂印的作用是对灵魂的温养，生效不快，但是会长期有效。时间长了，你会感到效果的。”
言道乾说道这里，身子忽然晃了一下。林宇非一惊，想要去扶的时候，陈一刀已经先一步扶住了。言道乾靠着陈一刀，又向林宇非道：“林兄弟不必担心，你伸出左手，集中精力看看掌心。”
林宇非依言照做，只见掌心正中有一个简洁的六芒星图案浮现。林宇非心里一惊，那个图案又忽然缓缓消失了。
“这就是养魂印，集中精神的时候就能看见，不过只存在于你的视线中。它不需要你刻意修炼，会自行对你的灵魂进行持续的温养。”言道乾声音开始变得微弱。
“抱歉，我不知道这个对你的损耗会这么大，”林宇非心里有些不安，“这样会影响你之后的比试吧。”
“养魂印的刻画，对象的精神力越高，负担越大，”言道乾苦笑一声，“说实话，我也没想过你的精神力会这么强。”
“那你……”林宇非担心地看着他。
“放心吧，我损耗的只是精神，养魂印对我自身的滋养效果是最强的。天罡斗法明天才开始，现在才是下午，晚上睡前我就可以恢复了。”言道乾笑道，“林兄弟请自便吧，我接下来就在这里恢复了。”
林宇非犹豫了片刻，终于是点点头，先行离去了。他有心提出也留下来护法的，可是忽然想起来，自己和言道乾，也不是很熟。
而他自己此刻，心里也有数不完的想法，急于在天罡斗法前统合一下。看言道乾有陈一刀护法，便也不坚持了。
看着林宇非的背影从通道里消失，陈一刀扶着言道乾在之前刻画的点魂阵中央坐下。
“你确定你没事？”陈一刀看着言道乾苍白的脸色，怀疑地问道。
“怎么可能。”言道乾苦笑一声，喉头一阵涌动，猛地喷出一口淤血。
“这小子，消失的这几天肯定有奇遇，这精神力强得实在有些离谱。”言道乾喘息了几声，“就算我老爹用上九曜钧天阵，我没有感受过这么强的压迫力。”
“叫你死撑！”
陈一刀忍不住翻个白眼：“你这个样子，明天的天罡斗法怎么办？”
“这个不用担心。”言道乾低笑一声，“我刚才的话也不全是安慰他。靠着点魂阵和养魂印，我的精神力肯定可以在天罡斗法前恢复。至于身体的压迫伤，对于一个傀儡师来说影响不是很大。”
“行了，你快点疗伤吧，我不干扰你了。”陈一刀将言道乾扶好，然后退出阵外。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我说，那个秘典真的那么重要吗？两千年了，也没见鬼谷和天师府有谁是依靠秘典修炼的。在我看来，那东西更像是一个图腾而已。”
“没办法，傀儡师的路已经走到尽头了，对我来说。”言道乾淡淡地笑了一声，“言家自身的积累不够，在道门中也没什么人缘，尤其是那些古老的教派那里。想要继续走下去，必须得寻求一些变化了。我所求的，也不过是一个希望而已。”
随着话音落下，言道乾周身都被一层浅浅的绿光包裹，他自己双目垂下，寂然不动。
“真是个……自大的人啊。”陈一刀静静地盯着入定中的言道乾，沉默了很久，忽然叹息了一声，转身走到一边，目光盯着出口的通道，渐渐散漫起来。
“我的道，又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