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神雷胡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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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神雷胡不归
被水球裹住不过就是瞬间的事。林宇非只顾得上看了一眼叶枫的状况,刚回过头的瞬间,水已经漫过了他的口鼻,然后将他完全包裹。直到此刻,他依然没有看到施术的人。
短短十几秒后,困着陆通、左笑尘和言和雍的藤蔓被几道水刃切散,三人都稳稳地落在地上,包括被认为是重伤的左笑尘。
开始呛了几口水之后,林宇非意外地发现自己并没有窒息的感觉。但是全身被水困住的感觉依然让他觉得浑身不自在。这是术者释放的术法,当然不会只有普通水那样简单的压力。包裹在其中的林宇非只觉得自己是被浇筑在了混凝土当中,全身上下除了眼珠,没有一处能动。
施术者终于出现了,从林宇非视野的右边进入,穿着一件灰色风衣,风衣下露出的小腿上裹着绑腿。因为背对着,林宇非看不清他的脸,困在水中也听不见什么声音。只是看着这人对面的陆左二人一脸的得意,林宇非就觉得一阵憋屈。
显然左笑尘从一开始就没有受多重的伤,躺在那里装模作样,只怕是还想着偷袭吧?陆通看上去也是行动如常,显然不是重伤的样子,至于言和雍,这会哪里还有之前那畏畏缩缩的样子,只看见一脸的志得意满。
真是太无知了啊!林宇非暗骂自己。对手伤势轻重判断全错就算了,自己的招式威力都搞不清楚,搞成这样,实在是有些活该。
只能这样了吗?大师兄应该在哪里看着吧,这会了还不来吗?
意识也开始模糊了,眼前的事物渐渐地出现了重影,外面那几个人的面孔越来越扭曲,渐渐地变成了另一幅画面。
纯白色的空间,以及对面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那人似乎在对他说着什么,脸上还带着笑意,可他什么都听不见。
林宇非猛地扑上去,用尽全身力气捶打着那个屏障。他的面孔狰狞如恶鬼,声音咆哮如野兽,仿佛这样便能撕开那道屏障,听到那人的声音。
可是没用。屏障突然内陷,然后反弹。他的身影向后倒飞出去,对面那人越来越远,渐渐地连面孔都看不清了。
可他没有醒来。
林宇非忽然恐惧起来。他的身子越来越沉,仿佛不是在倒飞,而是在向什么地方坠落。眼前的画面渐渐扭曲,如同稚童的涂鸦。
林宇非梦迪挣扎起来,他的双手努力地向前伸出,想要抓住些什么。
意识飞快地坠入黑暗,有个声音隐约地传来。
“想要吗?”
“想……”林宇非喃喃地回答。
“呵呵。”
轻笑声是最后的回答。意识终于坠入黑暗,暖流却从小腹处升起,瞬间流遍全身!
“有劳茅照先生了!”水球之外,陆通三人迎上了怡然而至的灰袍人茅照,左笑尘率先道谢,“这两个小辈真是出人意料的麻烦啊!”
“我们自己倒是也能搞得定,不过还是多谢了!”陆通随便拱拱手,说得是道谢的话,不过显然是有些不满茅照的插手。
“陆兄说得是,”茅照倒是不以为意,摆摆手道,“以三位的手段,尤其还有陆兄这样的天师府高足,就算费些手脚,拿下这么两个娃娃还是不成问题的,小弟贸然出手,也不过是成人之美罢了!”
陆通冷冷地哼了一声。言和雍却是忙活着,把自己被劈开的人后带到身前,喃喃地念了几句咒,地上七零八落的傀儡竟然流动起来,渐渐地粘合在了一起。
“水银人偶啊,言兄这可是大手笔呢!”茅照赞叹道。
“不成不成!”言和雍一边收拾一边道,“小弟这几具人偶刚制成不久,役使起来尚不纯熟,否则也不能让这两个小辈得意这么半天了。还是茅照兄这招水牢高妙,毕其功于一击啊!”
言和雍恭维的话说完,手底下也收拾停当,回头正要和茅照见礼,却见茅照脸色凝重,双掌上下相对虚扣,手背上青筋暴楼,不停地颤抖。
“这是怎么了?”言和雍一惊。
其实看到茅照的样子,三人心里都已经了然。这茅照眼下也只是勉强压制住了两人,还没有完全建功,只是碍于茅照的面子,不愿揭破。要知道他们三个的身份吹两句还行,说起真是情况其实都是孤家寡人,而这茅照却是真正背靠山门的。就算是陆通,嘴上不服两句,但也断然不敢得罪。
然而他们不揭破,茅照那边却不矜持,很快便面色狰狞地大喊道:“快来助我,困不住了!”
三人都是大吃一惊。他们也看出了茅照脸色不对,但绝没有想到已经到了如此紧迫的境地。当下不敢怠慢,三只手掌同时按在茅照背上,要合力稳住水牢。
接触的一瞬间,他们就知道了茅照为什么不顾脸面的求援了。没等他们的真炁注入,一股狂乱的炁流已经顺着手掌反冲上来,险些将他们直接震开。三人同时加力,才勉强将反冲的炁流压制回去,但这样强行压制的后果也显而易见。几乎就在三人发力的一瞬,茅照身体猛地一颤,一大口鲜血喷在面前的草地上,整个人转眼间委顿在地。水牢术没了施法者的支撑很快就散了,失去意识的叶枫立刻扑倒在地。
三人中言和雍最是机警,眼见势色不对立刻就撤掌了,陆通和左笑尘反应也不慢,只比言和雍慢了片刻。三人全没有关照茅照的意思,倒不是有什么私人情绪或恩怨什么的,纯粹是感受到了威胁。
叶枫是昏迷摔倒了,但边上还有个林宇非,此时展现出来的状态却让他们所有人都胆战心惊。
林宇非此刻直直地站在哪里,四十五度抬头向天,嘴巴张得极大。张开的嘴里有丝丝的白雾吐出,在嘴巴的上方两米的地方渐渐地聚集。仅仅几秒钟后,那里已经形成了一个和风弹一模一样的球体。球体还在渐渐地变大,其周围的风声也越来越大,听得众人惊心动魄。然而最让他们惊恐的,却是林宇非的双眼。那双看见任何人都有些躲闪的眼眶里,此刻只有灰蒙蒙的一片,连眼球和眼白都分不清楚了。
“快闪!”三人中最强的陆通此时也毫不逞强,大喊一声,提起地上的茅照就向后飞退。倒不是他仗义,而是这茅照是他请来的,而且是白莲宗宗主之子。要是在这里出了事,他得被白莲宗全宗上下给活剐了。
言和雍和左笑尘逃得比陆通还要快。陆通提起茅照时,左笑尘早已转身逃出了好几步;言和雍更直接,将所有的傀儡挡在身后,迈开两条腿拼命地飞逃。
三人逃得都很果断,然而还是有些迟了。在他们开始逃离的同时,林宇非上方的那个“风弹”终于停止了聚集。此时这个风弹足有足球大小,周围尖厉的风声让人不寒而栗。尖啸声中,风弹如同子弹般射出,向着三人直射过去。
这个“风弹”比之前的版本慢了不少,但依旧比四人逃跑的速度要快得多。四人逃了片刻便作鸟兽散,分不同的方向逃离,否则被风弹追上是迟早的事。
让他们庆幸的是,这个风弹并没有锁定目标的能力,四人散开后还是沿着直线射出。由于射出的方向是斜上,所以风弹又沿着空无一人的轨道斜着上升了数十米。此时风弹的体积已经大到直径数米,周围裹挟着范围更加巨大的风压,看得明处暗处的人都触目惊心。
风弹释放出去后,林宇非保持着那个状态站了一会,然后直挺挺地倒下。风弹又持续了片刻,终于爆发开来。
风弹爆散的地方,仿佛所有的空气都被抽空,大量的气流向着那个方向涌去,瞬间形成了波及整个山谷甚至四方山头的狂风。厉啸声中,山谷中的植物乃至树木都拔地而起,被卷向了半空。
整个山谷立刻变得一片混乱。狂暴的气流之下,山谷里几乎没有一寸的地面是安静的,几乎所有的树木都被卷上半空,漫天都是飞扬的尘土和碎木。各处山头上到处都是毫不遮掩的骂声和惨叫声,无数的人影在狂风和漫天飞扬的树干之间狼狈躲避。更有许多修为较低的,闪避不及被暴风卷向高空,长长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在这一片混乱中,有一道全身裹着电光的人影在混着大量树木和碎石的风暴中穿行,飞快地来到倒地的林宇非和叶枫这边,正是张仲坚。他飞快地将两人搬到一起,然后右手向上托举,六片形似盾牌的金属板从他掌心伸出,飞快地插入地面,形成一个封闭的金属屏障,将三人笼罩在内。
风暴在几分钟后便告结束。然而就是这几分钟的时间里,山谷里已经完全变了样子。原本的山谷里还生长着几篇小树林,无数的藤蔓在山石上四处蔓延,而现在,那些小树林全部不见了,放眼望去能看见的,只有光秃秃的青白色山石和浅黄色的土地,四下散落着零星的绿色枝叶和横七竖八的树干,零星还散落着一些穿着各异的人。他们有的躺在哪里呻吟,有的则毫无声息。
渐渐的,四周各处的山头都开始有人影出现,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些许尴尬的神色。按说山谷虽小,但修道之人,耳目都不是一般的灵光,三五里的距离,也足够看清人的脸孔。不少相识的人之前也有过联系,大家遮遮掩掩,有说没时间的,有说没兴趣的,有说看看再说的,总之都不想被别人知道心意。之前还能借着山林掩护,大家心照不宣地打着哈哈。如今这一场大乱,顿时都无所遁形,心里把那个祸源骂了个狗血淋头。至于自己才是逐利而来的这个事实,倒是多数人都选择性地遗忘了。
尴尬之后,该做的事还得做。慢慢地开始有人向着山谷中跌落的人而去。那些人修为倒是都不高,却多数都是不得不救的,毕竟不是弟子就是子嗣,总不能因为个面子就丢在那里不管吧。
铿锵的声音在山谷中央响起,虽然不是很高,但在这个大家都在尴尬的安静时刻,却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目光所及,却是一个方圆数尺的,棱角分明的金属屏障逐渐收起,落在一个身穿青衣劲装的中年人手中。这人身后还有两个青年,一个还躺在地上,另一个站着。站着的那个仿佛刚刚醒来一样,向四周瞟了一眼就大惊小怪地叫起来:“我了个去,这是什么情况!刮台风了?”
张仲坚摆摆手,制止了叶枫的大惊小怪,然后目光炯炯地向四周扫视了一圈。目光所及之处,所有年长的都在躲闪,同时努力制止着小辈的挑衅。那些冲出来救人的,都僵在原地不敢动弹。来到这里也有不少时日了,总有知道眼前这人底细的人在,渐渐的也都知道了。就算年轻人不知道天高地厚,老一辈的可都不敢轻视。
“不必紧张,赶紧救人吧。”张仲坚没有紧逼,反而这样说了一句。所有人心下都是一松,然后长舒一口气。
然而张仲坚并未就此住口,而是继续说了下去:“今日既然已经坦诚相见,那张某人也就不藏着了。我身后这两位,乃是我鬼谷一门的弟子,各位如有心结识,尽可上来相见,可若是有所图谋的话……”
张仲坚右手一挥,一把灰白色的长刀出现在手中,随着手的下落迎风暴涨,落地时已经是长度过丈,刃宽逾尺的厚背巨刀,刀尖轻松地陷入地面一尺。
所有识货的人都看得心生寒气,耳边回荡着张仲坚冷硬的声音:“我鬼谷一脉,没有可欺之人!”
整个山谷里静悄悄的,针落可闻。偶尔一股微风吹过,带起呜呜的声音。
沉静半晌后,张仲坚收起了天王刀,回头向还没有清醒,被叶枫扶着的林宇非走去。
“大言不惭!”
寂静突然被一个张狂的声音打破。西侧一个山头上,一个一脸傲气的白衣青年如大鸟般跳落,几个纵跃后站在一块方形的巨岩上,快如闪电地摘下背后长弓,搭上一支白羽箭,箭尖上青光闪现:“亮个相就想吓退这么多人,是不是有些太瞧不起人了!”
“没错!”另一边又有人上前,双掌合十然后拉开,掌心一个硕大的火球陡然出现,“想要保人,也得拿出实力来!亮个刀子有什么用,有能耐的,把你家爷爷的脑袋砍下来!否则这个少年,我要定了!”
“有胆色!”张仲坚停住脚步,回头斜睨两人一眼,又向四周扫视了一圈,“还有没有不服气的?”
“我也来试试!”
“还有我!”
“罗兄说得对,真想凭一把刀就让人退却,是不是有些小瞧大伙了?”
“我今天就不信邪了,想走可以,人必须留下!”
“说得是,只凭个名号就想保人,可没那么容易!”
“时代变了大叔,在这个时代,不拿出实力,只会被人耻笑!”
……
张仲坚一言不发,看着人群中一个又一个人走出转眼间,已经有十六人围在他周围。他就那么平静地看着,直到再没有人走出来。
“没人了吗?”张仲坚冷冷地问道。
“这么多人,我还嫌人多呢!”第二个走出来的大汉嗤笑道。他从出现开始就施展出了一个巨大的火球,直到现在依然凝在双掌间蓄势,这份持久,倒是让不少人佩服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哪一家的?”张仲坚看着这人。
“爷爷大号方战,无门无派,散修一个,不过生平最见不得的便是只懂虚张声势之人!”大汉大喝一声,将火球猛力抛出,“接招吧!”
“勇气可嘉……”
张仲坚称赞的声音出口,方战脸色剧变。因为这个声音,来自他的身后!
“怎么可能!”方战顾不上回头,猛地向前跃出,同时看向火球的落点,那里早已空无一人,只有几缕电光闪灭,而他的火球,此时才落在地上,只是徒劳地带起一片火星。
“……可惜只是个莽夫!”张仲坚的声音再次出现在方战身后,说完了后半句话。这一次方战再没有机会发表什么感想,张仲坚随手一个手刀,方战直接扑倒在地,再没有动静。
张仲坚毫不停留,放到方战后随手一抓,一支闪着青光的白羽箭被他捏在手里,随手捏成两段,扔在地上,刷地又消失了。
使弓箭的青年脸色发白。大话刚才已经放出去了,岂料甫一动手,己方立刻便被放倒一人,自己全力的一箭居然被人随手拿下,实在是颜面无光。但他尤自肯服气,再次抽箭,一次将三支箭搭在弦上。
“让你尝尝我的逐风箭!”他咬咬牙,将三支箭全力射出。这可是他的绝技,这三支箭会自动追逐空气中的缝隙,高速移动的张仲坚无疑会成为活靶子。果然三支箭离弦之后,迅速地追在了张仲坚后面,毫不放松。
“看你怎么办!”使弓的青年冷笑一声。
但他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因为他很快就发现,他的三支箭追丢了!
短短一秒钟后,三支白羽箭散乱地掉落在地。事实上别说他的箭,山谷内一共有十四人对张仲坚围追堵截,其中不乏速度超绝的高手,却始终连张仲坚的衣角就摸不到。
“藏头露尾的鼠辈!”使弓青年咬牙怒骂,再次弯弓搭箭。然而就在这时,张仲坚忽然停住了。
所有人都喜出望外。不管是什么原因,对手忽然停住,对他们而言无疑是极好的。因为那便是硬碰硬的十五打一,他们可不认为自己做不到。
“去死吧!”使弓的青年低喝一声,三箭齐发,依旧是逐风箭!
这次逐风箭很快就追上了张仲坚,因为他并没有动。他冷冷地看了使弓的青年一眼,右手电光乍现,随手一挥,三支箭立刻断成六截,掉落在地。
“要叫你们知道,辱我鬼谷一门,代价可不小!”张仲坚冷喝一声,两手手指箕张,左掌向地,右手托天,只一个呼吸的时间后,右手掌心紫光闪现,紫色的电光如同四下斜逸的枯枝一般不停地探出又缩回。
“趁他蓄势,杀了他!”使弓青年大喝一声,率先连珠出箭,每一支上都被青光完全笼罩,显然是出了全力。
他这一声仿佛一个信号,所有人应和一声,各自出招,有的在远处放出风刃或水刃或火球,又的或赤手或兵刃扑上,誓要将张仲坚拿下。所有人的精神都高度集中,所以他们都没有发现,在他们身后,他们的师长那里,已经骚乱起来。
“胡不归去……胡不归去……胡不归去!”西面的山头上,一个被众人簇拥着的一位白发白须的老者,忽然喃喃地念叨起来,但很快,这念叨就变成了嘶吼:“神雷胡不归!神雷胡不归!这是他的绝技胡不归!快回来,都退回来!”
已经迟了。
那些人的师长们刚动了召回的念头,脚下的山谷里紫光乍现,张仲坚,绝技出手。
“你们……是在找死啊!”老者喃喃地念叨着。
山谷谷口的对面,云山的最高点,莫离和游木狼并肩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山谷里发生的一切。渐渐地,莫离嘴角逸出一丝笑意:“神雷胡不归!厉害啊。”
紫光在山谷里闪现了仅仅一秒钟,枯枝一般的闪电同时伸出,同时缩回,如同死亡的触手。一秒之后,围攻张仲坚的人消失了,只留下十五堆焦黑的灰烬,唯一幸免的,只有昏死在地的方战。
一片死寂。
张仲坚站在原地,没有再看周围的任何人。他的脸转向南面,看向云山的最高点,和站在那里的莫离沉默相对,不发一言。
对视片刻后,莫离转身离去,张仲坚回身去照看林宇非。周围的人们沉默地看着。
有人开始离去了,三三两两的。
一股山风吹过,那十五摊焦黑的尸灰有的被吹散,有的被山土掩埋,不留下任何痕迹。
又一股风吹过,昏迷的方战打了个冷战,醒了过来,然后摸着脑袋,迷茫地看着四周。
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在一片没人的山坡上,有一只狸花猫站在一块山石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它看着人们三三两两地离去,看着叶枫又在几个树桩处驱动能力,转眼又是几座树屋拔地而起。直到看着张仲坚把昏迷的林宇非抱到了树屋里,这才扭过头,几个跳跃后,消失在山坡上的乱石后面。
它的后背,有一块奇怪的花纹,像一只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