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城郊青石巷冯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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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中闪过一阵儿霹雳。
望着外头的山匪渐行渐近,马车周遭早已围堵的水泄不通,连一只蝇虫怕是都飞不出了。
因着此次出城行头是少之又少的,身边也是只带着一位驾车的马夫,车中零散坐着的皆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眷。
水烟环视四周,竟找不到傍身的利器。
心急如焚之际,再掀开帘时,那山匪已是吼叫着朝这头冲来。
车内乱作一团,后车的丫头们纷纷拥挤着,哄闹着,跳出马车,朝四周跑散去。
她们个个发髻松散的,没跑几步便是被尖刀指着强行跪倒在地。
尘沙四处飞扬,朦胧了视线,她们跌倒的跌倒,叫嚷的叫嚷,哭喊声一片,震耳欲聋。
依稀入耳,那仿佛是饿虎扑食的欢呼。
他们并没有杀死那帮丫头,竟是一一将她们束缚、捆绑,有的竟是迫不及待的将人拖拽入芦苇荡。
……像是行苟且之事!
随后便听得几声惨烈的嘶叫,是尖刀刺穿血肉的声音!鲜血迸溅,淋漓的挥洒在芦苇上,衬着刺眼的阳光,映出一抹抹诡异的红。
如毒蛇般的,一幕幕刺入水烟的眼帘,她一时只觉得呼吸困难,瞳孔紧接着放大,震碎!
这会子丫头们跑了出去,也是乱了山匪的阵脚的,他们追赶着,自是四处散开,正好让出了勉强可以通行的空隙。
眼看着,有几人竟小心翼翼地,手提尖刀,往马车这头走来。
水烟当即遮下车帘,搀扶着沈老夫人,忍下心中的慌张,故作镇定的咽了咽唾沫,但眼中的水光早早便出卖了她。
“褚妈妈,带祖母离开。”
“安伯,解缰绳!快!”
寥寥数语,是无奈、冷静、急迫的交杂。
车夫惊恐万状的看着她,他晓得三姑娘说的不是玩笑话儿,手上动作加快,缰绳在手,立马起身去接应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眼角含泪,紧紧攥着水烟的玉手,口中呢喃的唤着“烟丫头”。
“烟姐儿,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来。”褚妈妈并不曾逼迫水烟,而是轻叹一声儿,她知水烟的意,眼下护着沈老夫人离开便是对她最大的帮助。
至少这样,水烟便没了顾忌。
水烟不语,紧绷下唇,扯出一抹苍白的笑,强行挣脱开她沈老夫人温暖的双手,滚烫的泪水瞬时滑落,入口微咸。
马儿嘶吼一声儿,前蹄猛地扬起,沉重的砸在地上,一把利刃向这头刺来,正中车夫安伯的胸腔,混沌间,他口中鲜血喷涌,整个人重重的倒在地上。
垂眸再看他时,已是浑身一阵儿颤抖,殷红在胸口衣襟间晕开,腥红入眼,褚妈妈止不住惊呼,回头去看水烟。
只听到闷沉的声儿,水烟猝然回头,车帘被长刀刺穿,瞬间被撕扯成碎布。
刀尖横穿入车厢,迎面袭来玉簟玉簪的尖叫,她们已然是欲哭无泪,早早便战战兢兢的蹲了一起。
顾不上那么多了。
半推半攘着,沈老夫人和褚妈妈颤颤巍巍的上马,待坐稳回头之际,水烟已然是使出浑身解数,愤然拍马。
马儿仰天长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向人群,横冲直撞的,飞奔出去,山匪见状,也是措手不及的避让。
水烟见状,心中的大石头终是落下一半,眼睫微颤,紧握着帕子,环顾四周。
“姑娘!”
只听得玉簟一阵嘶喊,水烟猛然抬头,映入眼帘的一张狰狞的脸庞,奸笑阵阵,伴着凛冽的寒风,令人毛骨悚然。
那人正要说话儿。
水烟紧咬着牙,长手摸到一旁的交杌,使出浑身的力气,朝那人身上一阵乱砸,歪打正着的正中男人的头颅。
见那男人吃痛的沉闷一声儿,双手抱头,额头的鲜血瞬间淌过指缝。
随后身边便传来一阵儿同伴的嘲笑。
顶着犀利的笑,水烟转头拉上玉簟玉簪的手,口中喘着粗气,这会子也是什么都不顾了,脚尖着地便一股脑儿的往外冲。
那些山匪见状,立马收起放荡的笑,大步朝水烟这头迈来。
水烟拖着交杌,惊慌之际,索性放了玉簟的手,压低了声儿:“我们分开跑。”
“姑娘!”
“我是你们的主子,且听我的!能跑一个是一个,出去后,去百里之外的冯家,他们自会来救。”
也是没再等玉簟玉簪说什么,她便直直的冲了出去,头也不回的。
玉簟玉簪相视一眼,衣袖抹着泪,也是顺着自个儿姑娘的话儿,该是跑开了。
这头的水烟丢掉了笨重的交杌,大步跑着,碎发散开,裙角飞扬,眼看远处的地平线一点点接近,奈何脚下乱石众多,一个趔趄,重重的跌倒在地,摔得生疼。
眼角早早沁出了泪,抬手看时,手掌已然映出了星星点点的刺目的红。
顾不上喊疼的,艰难的抬头往回看,山匪已然是追来。
她知是躲不掉了。
却是性子倔的,是了,好不容易重生一遭,就是挣扎,也要负隅顽抗一阵儿的。
她不再去看后头,忍痛匍匐着。
却见得尖刀的寒光刺目的投在地上,她闭了闭眼,玉手扶上发鬓,去攀头上的白玉银花簪。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一身惨叫,鲜血迸溅在土地上,亦是染红了她的衣衫儿。
她愕然回头,见那男人胸口上直直嵌入一只长枪,尖端穿膛而过,不差分毫。
又是听得一阵厮杀,一个个人影重重的摔在地上,鲜血流淌成河。
也是吓的近于失声,她忙理好裙摆,翻过身来,蜷着身子,却是不敢抬眼,只听着侧耳一阵儿稳重的脚步声儿,愈来愈近了。
她暗中赌了一把,拔簪而起,一时间面上微湿,已是分不清是泪水还是冷汗了。
只听得脚步声停了,一只大手抓住了她的皓腕。
水烟吓的不轻,索性禁闭双眼,竭力挣脱着,双手拿着簪子一阵儿乱舞:“我爹是京都参政,我嫡姑母是当朝贵妃,你敢动我,他们且不会饶你,必将调兵遣将的,围剿你们!”
水烟也是自个儿也不晓得说些什么的,思量他们也不懂,且说的厉害些,只管言语吓住他们。
那人一阵儿躲闪,最后竟有些恼羞成怒的一把夺走了水烟手上的发簪,只丢去一旁。
水烟心中已然凉了一大截儿:“且是探亲的,车上没甚值钱的物件儿,要银子且没有,要命且就一条的。”
言罢,只听得一阵儿爽朗且带着嘲讽的笑。
又听得旁侧一阵儿急促的脚步声儿。
听着,倒像是落荒而逃!
水烟忍着心里的疑惑,缓缓的睁眼儿,映入眼帘的是个身着盔甲的的男人,见他面上轻笑,欲伸手搀她,而他身后的,便是逃窜的山匪了。
水烟并没有接受,心中似明白了什么。
想着,她便是偏头打横眼儿望去,心中却是一怔。
正对着她的是一群浩浩荡荡的队伍。
那男人面上有些尴尬,也是在一旁站定,眼神看向那群人,一阵儿打趣儿:“我们且救了你呢。”
水烟也没有理会的,只不知所措的看着。
而那队伍之首的,该是他们的将领了,水烟颤颤巍巍的站直娇小的身板儿,小心翼翼眯着杏眼去打量他。
瞧他挺直身子坐于马上,一手挽缰。棱角分明的脸上瞧不出一丝声色,剑眉浑如刷漆,眸光深如瀚海,却不似凌驾于他人,倒有平易近民之态。
终是不敢多瞧的,水烟一介女子,如此失态于众人,已然是面上又些挂不住了,立马拿了袖子遮了脸。
心中暗想,眼下死伤大片,血掩黄沙,敢在京都城皇帝眼下如此胆大杀人的,估摸着,也只有天子的羽林军了。
“咫尺黄城,天子脚下,这帮匪徒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正想着,便听得那为首的将领吐出轩昂之息。
“这些年山匪如蝗灾四溢,将军该是日后战胜请旨,剿杀悍匪才是。”有人附和了一句。
果不其然了,水烟轻抿唇角,想是老天恩泽,不该叫她丧命于此了。
想罢,便是放下衣袖,轻轻垂眸朝那人毕恭毕敬地行了个谢礼儿:“多谢将军相救,民女无以为报。”
没成想,那人并没有理会,而是策马扬鞭的,领着一群将士继续前行。
水烟也是一怔,心中不禁腹诽,倒是想错了,什么平易近民之态?不过是只看表面罢了。
正想着,便是远远的听到一丝男声,待抬眸时,便瞧见那人猝然策马转身,讥诮道:“山间匪徒横行,若是不想丢了小命,且跟着队伍罢。”
这一刻情绪起伏不定的,水烟只红着个笑脸儿,左右看了,却是尸骨遍地,芦草荒芜的,也是心下一颤,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咬了咬牙,小跑着跟了上去。
好在其他丫头该救下也都救下了,同着水烟沿路一阵儿疾步跟着,也是与玉簟玉簪回合。
这会子几人也是再遇着了,生死且在一念之间,只觉得心中一阵儿五味杂陈道不出来。
水烟轻着看着眼下几人了,也是偏头看了那渐行渐远的队伍,浅淡一笑,心中一阵儿暖流,平了心气儿。
好巧不巧的,也是刚走了几步路的,便听得一阵儿的人声。
几人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往一处躲了,待看清人时,见那几个小厮衣衫上绣着个“冯”字,才晓得是冯家派人来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