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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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于小君有点懵, 她从冰柜里面走出来，又走进去, 如此反复好几次。
冰柜依然是冰柜，没有任何改变。
白启也走了进来：“怎么了？”
于小君看着他：“我好像弄错了, 这里不是出口。”
她声音不大, 却被旁边的万思捷听见了。
“她骗我们！”万思捷怒气冲冲地指着于小君, 对旁边的人群喊道，“这个女人把我们从房间里面骗出来，害死了那么多人, 现在居然说她弄错了！”
于小君猝不及防, 还没来得及辩解，就被万少聪一把拉过去，推到众人面前。
“我们把她扔出去喂给那些东西！”
“扔出去！扔出去！”
一群人像是找到了发泄的出口, 每个人都显得亢奋起来。
于小君看着这些人的脸，不知道说什么好。
蓦地，她只觉得肩膀一沉，整个人又被捞了回来。
“别动我的人。”白启的声音冷淡而又沉静, 他把于小君挡在身后。
万思捷早就看白启不顺眼, 在她看来, 这几个明明就是来跟她作对，还想争夺领导权。
她在现实世界里一直都是管理层, 最讨厌这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轻人。
“我们不欢迎你们, 请迅速离开。”万思捷冷冷地说道。
她想把于小君他们『逼』到外面走廊上去。
其他人跟着起哄：“滚出去！滚出去！”
这时, 一阵剧烈的撞击声响了起来。
咚, 咚，咚……
所有人噤若寒蝉，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了。
那些东西已经追到了冷库门外，要进来只是分分钟的事情。
看样子，这些怪物被刺激到了，吃了那么多人仍然没有满足，恐怕这次大家都在劫难逃。
沉默片刻，万少聪指着门：“你们快出去吧，别『逼』我们动手。”
这三个人出去之后，或者能暂时阻拦那些东西，他们说不定还可以趁机逃走。
一直默不作声的阿炎冷冷开口：“你们离了她真的会死的。”
但是没有人相信他的话。
于小君叹了口气：“走吧。”
他们在一群人的瞪视之下离开了房间，门立刻就被关上了。
最外面的门已经被那些东西撞开了，它们正在撞击冷库的门。
那巨响令人心惊胆寒，总觉得下一秒门就被撞破了。
于小君站在一堆货架前面，苦笑：“这可怎么办？”
白启『摸』了『摸』她的脑袋：“凉拌。”
这时，里面那扇门忽然又被打开了，一个圆滚滚胖乎乎的身体被推了出来。
“你不是觉得不公平吗，那就陪着他们一起去死好了！”万思捷恶狠狠地说完这句话，摔上了门。
于小君：“……”
胖老总徐晨辉从地上爬起来，冲着关上的门呸了一口：“什么玩意儿！”
白启好笑道：“好巧啊，又见面了大老板。”
徐晨辉用胖乎乎的手拍了拍身上，苦兮兮地说道：“这回我也惨了……”
他禁不住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怎么就管不住我这张嘴呢？”
看样子他帮于小君他们三个打了抱不平，所以被万思捷也丢到外面来了。
于小君又是好笑又有些感动。
和十五层一样，这里不只是有怪物，还有居心叵测的人类，却也有依然留存善意的好人。
外面的撞击声越来越大，冷库的门是特制的铁门，那些东西撞击在上面，声音沉闷而又刺耳，只觉得心脏都开始不舒服起来。
徐晨辉干脆坐在地上：“等死吧。”
他想靠在旁边的墙壁上，一低头却看见一只灰不溜秋的小东西从脚边跑开了。
“这里这么冷，居然还有耗子哎。”徐晨辉挪了挪屁股，“不知道外面那些东西吃不吃老鼠肉。”
于小君猛地说道：“你刚才说什么？”
“啊？”徐晨辉一愣，“我说不知道那些怪物吃不吃老鼠肉。”
“前面那句。”于小目光热切地盯着他。
“啊？”徐晨辉懵了，想了想才说道，“哦哦，我说这冰库里面这么冷，怎么会有老鼠……”
“没错！就是这句。”于小君重新兴奋起来。
“怎么了啊？”徐晨辉还在发呆。
“快！现在我们几个人一起找老鼠洞！”于小君开始沿着墙根寻找，时不时还要扒开货架。
“啥？”徐晨辉懵了，他转头看着旁边正在一起寻找的白启，“白先生，你女朋友是不是这里出了问题？”
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白启挑了挑眉，正要回答，旁边的于小君已经抢着说道：“我可不是他女朋友。”
徐晨辉有点不好意思：“那我弄错了。”
白启抿了抿唇，本来想说什么，现在却一句话都不说了。
阿炎眼睛看不见，只能用手在墙角『摸』索着。
忽然，他叫了一声：“在这里！”
于小君立刻跑了过去，果然看见一个老鼠洞藏在一个货架后面。
“把这面墙打破。”她说道。
“怎么可能？”徐晨辉吃了一惊，“这可是墙！我们又没有工具，用什么打破……”
他话音未落，只听得一声巨响，冷库的大门被撞开了。
白启眼疾手快，一把拉过于小君往旁边的货架后面躲。
于小君看见阿炎站着不动，立刻抢上两步，把他也拉了过去。
紧接着，一个圆滚滚胖乎乎的身体也强行挤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
于小君：“……”
白启：“……”
阿炎：“……挤死了。”
徐晨辉一边挤一边说：“抱歉抱歉，我努力减减肥，下次就不挤了。”
……哪个还要有下次啊？！
沉重的脚步声从门口慢慢走了进来，砰，砰，砰，一声又一声，如同踏在心上，令人颤抖。
这些东西走路的速度并不快，它们的步子很缓慢。
这个冷库的面积并不小，它们要从门口走到这里来，还有一点时间。
白启拍了拍于小君的肩膀：“咱们慢慢绕过去，想办法从门口冲过去。”
于小君拼命摇头：“你们再信我一次，打破这面墙，出口就在后面！”
徐晨辉说道：“不是不相信你，但是要打破这墙，需要工具和时间，我们几个是肯定没办法的啊！”
白启看着于小君，面前的女生目光焦灼而又坚定。
他叹了口气：“算了，我这条命就押给你了。”
于小君还没明白过来什么意思，却见白启忽然从货架后面跳了出去，直奔着怪物们的方向跑了过去。
二
徐晨辉的嘴巴张成了o型：“他要做什么？”
阿炎看不见，只连声问道：“发生了什么？”
于小君没有回答，她站了起来，直直地看着前方。
白启飞快地跑到距离那些怪物较近的地方，冲着它们嗨了一声。
那些东西本来正慢慢地从货架中间穿过去，此刻看见有个人类在旁边，立刻吸引了它们的注意力。
白启只嗨了一声，立刻朝着旁边飞奔。
与此同时，一个长长的黑『色』影子从怪物那边以极快的速度朝着白启追了过去，却扑了个空，又立刻收了回去。
这一次灯光明亮，于小君看清楚了。
这些东西每次都是突然把人拖出去，使用的东西居然是它们的舌头。
白启一直在快速移动自己的身体，不在同一个地方呆上一秒钟，怪物也在不停地用舌头来追赶他。
它们体型巨大，行动不便，舌头却极为灵活。
于小君注意到了，白启的特质应该就是速度。
在十五层的时候，他就是以极快的速度生存下来的。
因为有货架的掩护，怪物们的舌头追不上白启。它们似乎有些恼怒，开始继续往前走动，一边走一边把货架推倒。
那些冷冻食品掉了一地，被它们踩得稀烂。
这么一来，冷库中间慢慢清出一片空地来，可以作掩护的货架也越来越少了。
白启的处境开始变得危险，他却始终没有往于小君他们的方向跑。
突然，其中一个怪物的舌头碰到了白启的腿，他身子不稳，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于小君惊呼一声，就要冲出去，却被徐晨辉死死拉住。
“别冲动别冲动，你出去了也没用啊！”
怪物们继续往前挪动身体，白启用手一撑，从地上跳起来继续跑。然而从动作可以看出来，他的腿肯定受伤了。
于小君挣扎着：“放开我！”
徐晨辉死死抱住她的腿：“我的小姑『奶』『奶』，你仔细看，白先生是在引怪物往那面墙的方向走。我猜他是打算借助怪物的力量去打破墙面，你去了有什么用啊？”
“我去帮忙！”
“你肯定没他快啊，忍住忍住！”
那边白启仍然在一路飞奔，只是速度慢了不少，接着又被怪物的舌头击中，摔倒在地上。
那些怪物似乎不急于把他吃掉，倒像是猫抓老鼠一样玩耍，只用舌头去击打他。要不然恐怕早就把他拖过去啃食了。
白启嘴边溢出血来，身上也有了血迹，不知道是哪里受伤了。
他从地上爬起来，身后就是那面墙。
“呵，”他靠在墙上，看着那些怪物冷笑，“不过如此。”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些怪物竟然闷声吼叫起来。
“它们听得懂人话？！”徐晨辉还抱着于小君的腿，“这些东西难道是有智商的？”
阿炎低声说道：“在十五层的时候，我就一直都觉得它们其实是故意在折磨我们，每次走路发出那样的声音，砸门的时候不紧不慢，吃人还要让他活到最后一秒。它们根本就是在藐视人类，把我们当猴耍。”
白启仍然靠在墙上，虽然脸上身上都是血污，神情依然淡然。
怪物们和他对峙着，双方都静止不动。
忽然，里面那扇门猛地被打开，万思捷第一个冲了出来。
“快！趁着现在，我们冲出去！”她拼命狂奔，“只要回到走廊上，我们就可以恢复以前的样子，每天死一个人，总比现在……啊啊啊！不！”
她的话没能说完。
只一下，怪物就把她拖了回来，用爪子按在地上。
它们开始慢条斯理地在众人面前分食万思捷。
每个人都僵立不动，逃跑的人也忘了逃，如同被施了法术，全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人间炼狱的一幕。
这些怪物体型庞大，分食的时候却极为精细。
先把手指和脚趾一个一个啃下来，慢慢咀嚼，然后是整个手掌和脚掌，接着是手前臂和小腿，然后才是大腿。
整个过程十分缓慢，满屋子都是呛人的血腥味儿。
万思捷始终在嘶吼着，声音越来越小。
人们终于明白，为什么只是一个人而已，那些庞大的怪物要吃那么久，也为什么这个人惨叫的声音会一直持续。
因为这个人始终都是活着的，她要看着自己骄傲的身体被肢解，被啃食，被咀嚼成渣沫。
怪物们连骨头都全都嚼碎的。
从屋子里面跑出来的人们一脸木然。
他们之前每次都是只听到惨叫声，没有亲眼看见这残酷的景象，现在看完之后，忽然没有力气再继续逃。
往哪里逃？
就算逃到走廊上，也摆脱不了被吃掉的命运。
万思捷已经破碎得不成样子，她在血污里最后看了这些人一眼，离开了这个世界。
接着，下一个人被拉了过去，饕餮盛宴还在继续。
徐晨辉已经吐了半天，他本来没吃多少东西，最后什么都吐不出来了。
他瞥了一眼旁边的阿炎：“你可真幸运，我头一次希望自己也是个盲人。”
阿炎把手放在鼻子旁边挡着：“味道很难闻。”
徐晨辉呵呵两声，一转头，急得拍大腿：“那个小姑『奶』『奶』人呢？！”
于小君已经快速跑到白启身边，用手抱着他帮忙支撑身体。
“对不起！”她除了道歉，不知道说什么好。
“嗯？”白启拍了拍她的脑袋，“你是不是傻了，道什么歉？”
“是我害你……”
“别傻了，找不到出口我也得死。来，赶紧把这墙破了！”
于小君看着那些仍然在大快朵颐的怪物们：“怎么做？”
白启推了她一把：“去把它们引过来啊！”
虽然不太明白，于小君还是咬咬牙，朝着怪物的方向走了两步。
她相信，就算是十八层地狱，恐怕也没有这么恐怖的场景。
血肉横飞，大堆的残渣肉沫堆积在地上。
十几个人已经快被吃完了。
于小君的心抽得紧紧的，现在正被啃食的人是姚敏，她的身体以及只剩下一半，绝望的目光涣散，不知道在看什么方向。
姚敏的背包落在地上，一只断手滚了出来。
殊途同归，他们应该又会在一起了吧。
于小君朝着那些怪物喊了一声：“混蛋们！”
其实她心里面也不确定能不能吸引这些正在进食的东西，然而下一秒，它们突然整齐划一地抬起了头，全都直直地看着于小君的方向。
于小君后退一步，却见那些怪物全都放下手里的美餐，朝着她的方向站了起来。
三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于小君一时之间也僵住了。
她抬起头看着那些怪物。
它们的眼睛本来都被盖在长长的『毛』发下面，此刻竟然齐齐地望着她。
那目光的意味不明。
于小君忽然有种错觉，她觉得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快回来！”白启大声喊着，“快！”
于小君猛地反应过来，拔腿就往回跑。
她刚动了一下，那些怪物也开始动了。
不同于之前的动作缓慢，它们这一次非常迅速，完全是朝着于小君的方向扑了过来！
白启微微沉下身子，等于小君跑到面前，抱着她就地一个翻滚，躲了过去。
而那些怪物一个接一个地撞在墙壁上。
墙壁开始变得凹陷，直到表面裂开，破出一个小洞来。
原来这面墙很薄，跟其他墙面完全不同。
像是有人后来故意在这冷库里面修建的。
白启喊了一声：“阿炎你们快过来！”
徐晨辉拉着阿炎一路跑过来：“能出去了吗！”
“我们拖一下，你们俩速度把洞口扩大！”
白启说完，抱着于小君往旁边跳开。
徐晨辉哆哆嗦嗦地看着面前的庞然大物们，哭丧着脸：“那也得它们先让开啊！”
话音刚落，几道黑影就朝着白启他们的方向扑了过去。
这些东西放弃了所有目标，一路只追着白启和于小君。
徐晨辉连忙抓起地上的半截货架，朝着墙面用力砸了了下去。
于小君伏在白启肩头。
和在十五层的情况变得一样，他又在抱着她飞奔。
那些怪物紧紧追在后面，它们的情绪似乎变得异常亢奋，时不时还会发出两声吼叫。
白启一直在跑之字形，这样体型庞大的怪物们在拐弯的时候，会被他拉开一点点距离，但是很快又要被追上了。
于小君死死地抓住白启的手臂：“它们现在的目标是我，要不你扔下我跑吧！”
白启拍了她一下：“别闹，还等着你开启出口呢。”
不远处传来徐晨辉的叫声：“好了，快来！”
白启一折身，掉头跑了过去。
怪物们转身不及，一下子甩出老远，紧接着继续吼叫着追了上来。
白启跑到洞口边，先把于小君放了进去。
墙洞后门是个小小的房间，普普通通，空空如也，连个桌椅都没有。
然而于小君进去之后，房间的墙壁迅速变成了电梯壁。
电梯间终于出现了。
她飞快地把身子探了出去：“就是这里，快进来！”
白启和阿炎很快从洞口进到里面，然而徐晨辉却被卡住了。
“我的屁股！”他拼命往里面挤，“啊啊啊救命！”
于小君上去拉住他的手臂用力扯：“加油！”
怪物们追到了洞口外面，它们朝着洞口嘶吼着。
“来不及了！”白启说道，“先去按按钮！”
电梯间的墙壁上，仍然只有上下两个箭头。
“可是他还没有完全进来！”于小君还在迟疑。
徐晨辉大部分身体都已经在电梯间里，只有半个屁股还挤在外面，死活进不来。
“没问题的，快按！”
于小君一咬牙，用力按了朝下的箭头。
电梯门开始缓缓关闭，徐晨辉哇哇大叫：“我要被夹扁了！”
外面的怪物们似乎发现他们要走了，嘶吼一声，用爪子朝着洞口抓了过来。
徐晨辉大叫：“啊啊啊，它们抓到我的屁股了，啊啊啊，我要死了！”
刚喊完，他的身体忽然自由了，整个人掉进了电梯间里。
门终于合上了。
几个人沉默了片刻，终于明白这次还是成功地死里逃生。
徐晨辉不敢动，他的屁股被抓烂了，还在流血。
“好疼啊，比痔疮疼多了！”他趴在地上哼哼唧唧。
“只是屁股上少几块肉而已，还是你觉得被它们分了吃掉比较好？”白启冷淡地回了句。
徐晨辉不吭声了，刚才那个场景真是不想回忆。
“我这辈子都不想吃肉了。”他想从地上爬起来，又觉得屁股太疼，只好继续趴在地上，“白先生，你身体不错啊，刚才明明摔得那么厉害，现在还能侃侃……咦？！快扶着他！”
于小君和阿炎同时伸手，白启的身体顺着电梯壁软软地滑在地上。
他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嘴唇也有些发白，还带着血迹。
看样子，他这次受了伤。
于小君忧心忡忡地坐在白启身边，把他的身体靠在自己身上。
“没什么大事，我休息休息就好了。”白启声音很轻，似乎在极力忍耐，“等会儿电梯门开了，都先不要出去。”
于小君点了点头。
徐晨辉紧张起来：“我们这一次还不能离开这里吗？天啊！”
“我们是从十五层下来的，这电梯间好像每次只能下降一层。”于小君解释道，“所以，我们到了十四层。”
徐晨辉讶异道：“你们已经经历过这种骇人的地方了？这是第二次？”
“对，”阿炎说道，“我想，等下开门的地方，可能是十三层吧。”
“不是吧……”徐晨辉嚷嚷着，“那我们不要出去，继续一层一层让下走啊，等到了一楼肯定就能逃出去了。”
“等会儿这里就不能用了，我们要去找新的电梯间。”于小君说完，又看了白启一眼，“但是，我想等你们俩伤势好一些再出去。”
说话间，电梯缓慢下落，最后停住了。
门慢慢打开，几个人紧张地注视着门外。
外面一片阳光明媚，令人睁不开眼。
等适应光线之后，外面的景物一一呈现出来。
外面是一片空地，不远处有一个四层的建筑物，每一层大概有六七个房间，有走廊连接。
这个建筑物统一都是红『色』的墙面，黄『色』的屋顶，蓝『色』的走廊栏杆，空地上有几个秋千，还有两个滑梯和攀登架。
甚至还能听见小孩子玩耍的嬉笑声。
阿炎看不见，忍不住问道：“外面是什么地方？”
于小君愣了一下，才说道：“这里是……”
“幼稚园啊，”徐晨辉说道，“我一眼就看出来了，这里跟我女儿上的幼稚园很像啊！”
四
于小君又看了看，好像还真是幼稚园。
“不过这幼稚园好像没什么人啊。”徐晨辉仔细观察着，“你看，没有班级在上课，屋子里面都是空的，只有那边有几个小孩子在玩。”
他又加了一句：“好像也没看见老师。”
可能因为在场的只有小孩子，徐晨辉的神『色』变得轻松起来，胖胖的脸上甚至洋溢着一丝父爱的光彩。
“我女儿明年上大班，特别可爱。”他握了握胖乎乎的拳头，“所以，我一定要出去。”
白启仍然靠坐着，看起来没什么力气，有些虚弱：“还是等天黑了再出去吧，先观察一下。”
阿炎点点头：“还是先等白哥恢复一些。”
他第一次开口称呼白启，还是用的敬语。
于小君和白启都转头看了他一眼。
徐晨辉的注意力都在外面玩耍的小孩子身上，那边大概有五六个孩子，离得远又一直蹲着，看不出来年纪。
他趴在地上，咧着嘴一边看一边笑。
这一刻，平静得有些诡异。
阳光和煦，院子里的绿树枝叶轻轻摇曳，孩子们的欢笑声时不时被微风送过来，令人不知身在何处。
仿佛前一刻的血腥恐怖之前在做梦，现在才是美好的现实。
忽然，徐晨辉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于小君不明就里地抬起头：“怎么了？”
她话音刚落，就看见徐晨辉抬腿跑了出去，最里面还念叨着：“妍妍！妍妍！”
这一切发生得有些突然，其他人根本来不及反应过来，也没有伸手去阻拦。
徐晨辉就这么从电梯间里跑了出去。
“哎……”于小君只来得及轻轻喊了一声，就看见胖子扭动身体朝着那几个孩子跑了过去。
他的屁股上还有伤口，一跑动，鲜血点点滴落，印在他身后的地上。
“妍妍！”徐晨辉那一刻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女儿，小女孩就蹲在地上玩一个球。
他来不及细想，也分不清到底在哪，就这样跑了过去。
于小君想动一动，发现白启靠着她，似乎昏睡过去。
她决定先不出去，因为带着一个昏『迷』的白启和盲眼的阿炎，万一遇到什么事情，只有死路一条。
那边徐晨辉已经和孩子们拉着手在跳舞转圈，他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于小君看见他被那些孩子拉着朝一楼的楼梯走了过去。
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徐晨辉和孩子们手拉手，从一楼走到二楼，然后是三楼。
他们一起走到四楼之后，沿着走廊走到最左边的一个教室门口。
徐晨辉似乎推了一下门，那门就打开了。
孩子们簇拥着他胖胖的身体走了进去，门很快又关上。
一切重新恢复平静，院子里面孩子们的嬉闹声也消失了，只有面前空『荡』『荡』的空地上滚着几只球，以及徐晨辉留下来的一路血迹。
于小君瞪大眼睛，想从窗户看看那个教室里面有什么。
她努力了半天，却只看见一个孩子的脸贴在窗户上。
距离太远，看不清楚表情，但总觉得那孩子目光注视的方向，就是他们这里。
过了一会儿，那个孩子也消失了。
于小君静静坐着，天『色』渐渐暗下来，她终于忍不住推了推白启。
“还好吗？”
白启慢慢睁开眼睛，点点头：“还行，休息了一会儿，好多了。”
“徐晨辉他……”于小君想说明一下发生的事情。
“我知道他出去了。”白启说道，“你没有跟出去是对的。”
阿炎站起身来：“我们是不是该出去了？”
白启用力撑着电梯壁站起来，身体晃了晃：“对，现在出去。”
三个人互相扶着从里面走出来，再一回头，身后空空如也，电梯间果然又不见了。
不知道这次的出口会在什么诡异的地方。
于小君问道：“我们现在要去四楼找徐晨辉吗？”
“不去。”白启摇头，“我们先在一楼看一看。”
他们穿过院子，走到一楼的走廊下面。
于小君找到一个开关，按了一下，一楼的走廊亮了起来。
他们看见那些教室的门牌上依次写着，大一班，大二班，大三班，大四班，大五班，大六班。
再往后还有一个很大的房间，门上写的是厨房。
白启随便拧了拧教室的门，全部都能打开。
他指了指大一班：“进去看看。”
三个人走进大一班教室，发现里面分成了四个房间。
一个卧室，一个活动室，一个餐厅，还有一个是洗手间。
里面所有的家具和餐具用品都小小的，尺寸适合小孩子，非常可爱。
阿炎看不见，一不小心碰到一个玩具，那东西就开始咿咿呀呀地唱起歌来。
歌声在这样静谧的地方，显得格外突兀。
阿炎对声音本来就十分敏感，他连忙『摸』索着把那个玩具拿到手里，希望能把它关掉，结果那玩具换了首歌继续唱。
白启走过去，把玩具拿过来按了一下：“是这样关掉的。”
阿炎松了口气，才又说道：“我没上过幼稚园。”顿了顿又说，“也没玩过玩具。”
于小君禁不住问道：“你的眼睛是一开始就看不见吗？”
“对，我从生下来就是个瞎子，所以父母都不要我，把我扔在路边，后来被人捡了回去。”阿炎说起自己的经历，一点也不避讳，“能活着长大就不错了。”
于小君点点头。
他们在这里相遇，每个人都从未说起自己的事情。
“那白启呢？”于小君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
“我……”
“等等！”阿炎忽然低声说道，“你们听，楼上好像有人。”
五
三个人屏住呼吸，果然听见天花板上传来极轻微的声音，好像是脚步声，但是又极轻。
如果不是阿炎的耳朵超乎寻常，谁能听得见？
“楼上可能是中一班？”于小君小声说道，“要不要上去看看？”
阿炎又听了听：“这脚步声太轻了，有可能是小孩子的。”
这么晚了，幼稚园里怎么可能会有小孩子？
多半没什么好事。
白启说道：“不上去，先等等再说。我们对这个空间的规则还一无所知，不要赶着去送死。”
于小君赞赏地点头。
看来白启真是个理智而又聪明的人啊。
“我们现在先去厨房看一下。”白启又说道，“从昨天开始，大家没有吃任何东西，再这么下去，体力会跟不上。”
“幼稚园不是放假了吗？厨房里面还会有食物？”阿炎说道。
“这园子里面应该一直都是有人的。”白启说道，“你们没发现吗？前两个空间里，都是提供充足的食物，我总觉得有点奇怪。”
“奇怪什么？”
“如果说，这些空间的规则是想让我们死掉，那直接断水断粮，大家都会很快死光光。现在的情况就像是……”白启顿了一下，“就像是要把人类养起来，专门供每个空间的怪物进食。”
于小君打了个寒战：“意思就是，其实我们才是食物？”
“大概是这样。”白启说道，“但是又不知道是为什么。”
“难道说，有人专门在这些空间里面饲养怪物？”阿炎说道，“然后把人类弄进来，给它们吃？”
于小君一拍脑门：“是丰都大厦的管理员吗？”
白启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我觉得不是他。”
“可是……”
“我这些年里只见过他两次，你们以后也许有机会见到他，可以自己评断一下。”
“你跟他关系怎么样？如果他能把我们弄出去也行啊！”于小君也有点急。
白启没有继续回答她的话，他带着两个人一路走到厨房门前，伸手一推，门就开了。
扑鼻的香味儿迎面而来。
“哎？有人在做饭吗？”于小君有些好奇。
厨房跟教室差不多大小，从门口看进去，整个房间一目了然。
火开着，炉灶上面煮着东西，旁边的电磁炉里有食物在转。
在幼稚园吃饭，都是先装在干净的大桶里面，再用小推车推到各个班里，然后盛到小碗里面。
现在，那些推车都整整齐齐地摆在角落里，一共有十八辆。
看样子，现在还是烹饪时间，并没有开饭。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正想说话，忽然从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让一让，你们挡着门了。”
于小君连忙往旁边一躲，看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走了过来。
那人脸上胖胖的，穿着厨师的衣服，应该是幼稚园的大厨师傅。
这是他们到这里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出现的方式不得不说有些诡异。
大半夜的做什么饭啊？
这时又从外面跑进来两个人，一人拉了一辆推车过来：“饭好了吗？孩子们都饿了。”
这两个人是年轻女人，身上穿着一模一样的园服，可能是幼稚园的老师。
“好了好了，开始装车。”大厨说了一句，冲着门口招手，“你们还看什么，快过来帮忙啊！”
他是在对白启他们说话。
于小君愣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洗干净手，帮忙把几个桶装满饭。
很快，每个推车上都装了几桶食物。
熬得很烂香喷喷的燕麦粥，白灼竹节虾，还有一筐豆沙包。
一顿清淡又不失营养的餐点。
两个老师推着推车走了，于小君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启把她拉过去，不动声『色』地指了指外面。
于小君一抬头，顿时呆住。
天空明明是夜幕笼罩，但是此刻，那四层楼上全都亮起了灯，每个教室灯火通明。
从窗户看进去，能看见里面人影晃动，有老师还有很多孩子们。
这幼稚园居然是在大半夜上学的吗？
于小君还在看得目不转睛，却见白启再次抬起修长的手指。
“你看四楼。”
与下面三层的热闹不同，四楼只有灯光亮着，却没有人。每个教室都是空『荡』『荡』的。
“按理说，幼稚园分为大中小班，三层就够了，第四层到底是什么？”白启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于小君的目光移到四楼最左边的教室，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几个小小的身影偶尔晃动一下。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胖乎乎的影子，一晃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