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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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忘机又来了。
跟上一次空着手前来不同，这一次他依然很守规矩的先递上了拜帖，只是附在拜帖后的，还有一张礼单。
“上好辰州砂三斤，安土地神符三枚，五色土三斤，炁丸三枚。”
我拿着礼单看了片刻，心里有些惊叹蓝忘机的财力。
上好辰州砂不算什么，安土地神符却不是凡物，虽然没什么实际的作用，但在一些科仪斋醮仪式中，却是必不可少的东西，而且制作非常麻烦，价格也是不菲。
五色土就更难得了，乃是由五种颜色的天然土壤混合而成，分别为青、红、黄、白、黑，代表了上古五帝——青帝伏羲、赤帝神农、黄帝轩辕、白帝少昊、黑帝颛顼。
古时五色土多用于诸侯建国立社、帝王封禅等重大仪式，而在玄学界，五色土在科仪斋醮中代表天地五方，在风水阵法中代表五行，用途多种多样，可谓极其珍稀。
最后的炁丸自不必说，上次总部的物资列表中提到了这个，方鸠山他们一群人喜的差点没原地翻跟头，却没想到总部的物资还没送到，蓝忘机却是先送来三枚。
带着礼品上门，这是守礼的表现，我自然没什么推辞的理由，便点点头让方鸠山先出面将礼品收下，然后才慢慢踱步来到一楼会客厅，再次见到了蓝忘机。
他还是那副仙气飘飘的模样，穿着一身天青色长袍，头上这次没有插道簪，而是用一根跟衣服同色的布条绑着发髻，愈发显得风流倜傥，气势不凡。
玄学界里常有“出世”与“入世”的争论，有些人觉得玄学界尚古，衣食住行最好也要效法古人，更能感悟道之真谛，是谓“出世”。
另一些人则觉得玄学界也在发展，天地人本为一体，人间大势浩浩荡荡，天地之道也随之有变，深入红尘人间方能悟出真意，此谓“入世”。
这两派各有各的道理，我也辨不出好坏真假，唯一能感受到的是，蓝忘机这个“出世派”，穿的实在太骚包了。
换我肯定不会这么穿，上次深蓝色道袍勉强还算能入眼，这次一把年纪了穿个天青色的学子衫，太社死了。
蓝忘机自己显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见我到来，脑袋轻轻一甩，把搭在肩膀上的布条甩至脑后，主动做了个阴阳印见礼，朗声道，“半月未见，姬会长风采更胜往昔，忘机实是仰慕不已。”
莫名有种被咸湿佬盯上的不舒服感，我摆摆手，“蓝道友不必多礼，不知此番前来有何见教？”
明明上次闹了个不欢而散，现在蓝忘机却笑呵呵的，似是完全忘记了，再次拱了拱手道，“见教不敢，只是听说贵分会昨日于鬼市连毙数位来犯之妖鬼，护佑鬼市安宁，我代表我表弟，特意前来感谢姬会长。”
这是什么意思？
服软？还是示威？
我不置可否，继续打着官腔，“护佑鬼市安宁，本就是我们固陵分会的职责，上次我也跟蓝道友强调过，我们一定会确保鬼市的安危，倒是当不得蓝道友这么一份厚礼。”
“呵呵。”蓝忘机笑道，“区区薄礼，算不得什么，实在是上次来的匆忙，失了礼数，回去之后王会长得知，对我可是一通好骂，还说是我失了礼数在先，也怪不得后来姬会长不给我留颜面。”
听到这话，我差点没笑出声来，这厮怎么有点王富贵的气质，一点不知脸面为何物，纯纯的滚刀肉。
明明上次走的时候脸色都发青了，偏偏现在还能大气不喘的往回找补，唾面自干的本事很有几分火候了，怪不得能担任永安分会副会长一职。
他似乎是有谈和的意愿，我也颇为心动，实际上我跟永安分会之间的矛盾，完全是他们想要霸占固陵鬼市，侵犯到了我的根本利益，否则的话，我又不是吃饱了没事干，何必跟这么大的一股力量抗衡。
略微思索了片刻，我借坡下驴道，“王会长有君子之风，上次我也差了礼数，多有冒犯，还望蓝道友勿怪。实际上你我两家分会本是邻居，守望相助才是正理，吵吵闹闹的，平白让外人看了笑话。”
蓝忘机击掌而叹道，“姬会长此言有理，守望相助才是相处之道，我这次来，除了道谢之外，正好还有一笔生意跟贵分会交谈，也算是尽到守望相助的邻里之宜。”
我心中一凛，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淡淡道，“哦？不知蓝道友要谈什么生意？”
蓝忘机却没直接说，反而长叹了一口气，才开口道，“上次我跟徐会长说过，先前固陵还属永安分会辖制时，我曾在固陵驻点任职多年，深知固陵经济商贸之落后，尤其是玄学界内部，本地几乎没有什么物产，商贸也不兴盛，各类风水材料价格畸贵，导致民间风水师物资短缺，人才青黄不接，各类商贾也赚不到多少钱，鬼市规模一直发展不起来。”
我暂时无法揣度他这番话的意思，但心里却不由冷笑。
鬼市发展起来，民间风水师青黄不接的根本原因，可不是他说的什么“本地没有什么物产”，而是有他们支持的多宝阁这种欺行霸市搜刮攫取的黑店存在。
蓝忘机一番悲天悯人之后，话题又转移到了我身上，“所幸的是总部在咱们固陵成立了分会，又派来了姬会长这种少年英杰，才让固陵有了发展之机……听说姬会长已经在筹备鬼市新址了，并且还向总部申请了阵法守护，这可是固陵焕发生机的第一步，大好事啊！”
大好事？
对你们来说，恐怕是大祸事吧？
有了阵法守护的新鬼市，堪称水泼不进，一切都会被我掌控，到时候永安分会再想针对鬼市做些什么，就是天方夜谭了，根本不可能。
我不置可否，静待蓝忘机的下文。
“只是吧……好事归好事，有些时候，政策不结合当地实际情况，好事也容易变成坏事啊……”
果不其然，蓝忘机吹捧一通之后，立刻来了个转折。
“蓝道友具体想说什么，直说无妨。”我不想看他卖关子，直接问道。
“呵呵，刚才我便说了，咱们固陵民间风水师物资短缺，各类商贾也赚不到钱……新鬼市筹建之后，规模肯定比现在更大，一开始店铺入驻需要钱款，但咱们固陵基础太薄弱，恐怕根本没有几家店铺有实力进场啊……”
蓝忘机继续侃侃而谈，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我皱起了眉头，隐约有些猜到了他的意思，但没有接话，静等他的下文。
“既然发现了这个问题，我就在想自己能帮上些什么忙，思来想去，在下也没别的什么本事，唯一有的，就是这些年积攒下来了一些家底……等新鬼市开张之后，不如就由我先垫资盘下来新鬼市一半的门店，再低价租给其他鬼市商贾，如此一来，便解决了店铺没有实力进场的问题，也算为咱们固陵分会做出些许薄弱贡献了。”
终于说出真实想法之后，蓝忘机不等我回话，立刻又强调道，“当然，我只垫资盘下来一半店铺就够了，本地商贾之中，有实力的完全可以自由进场，另外一半店铺也足够他们使用了。”
我沉默了下来，半晌没有说话。
蓝忘机表达的意思其实很直白了，就是上次逼迫不成，这次想后退一步，跟我合作，吃下固陵鬼市一半的份额。
客观来说，这次他们的胃口没那么大了，也相对考虑了我的面子，不像上次那样，赤裸裸踩在我的脸上。
这是昨晚那一战，给我挣回来的脸面，也让永安分会终于把我当成了一个人，而不是他们随手就可以碾死的蚂蚁。
只是我心里依旧有些隐忧。
他们只占据一半份额，客观上确实也存在许多有意进场但没有实力的鬼市商人，但还是那句话，鬼市太重要了，市场不能落于他人之手。
一半的份额，足以达到操控市场的目的了。
如果他们没有多宝阁的前科，或许我还能行险信任他们一次，但有之前的前科在，贸然信任他们，恐怕只会让自己万劫不复。
除此之外，我心中依然有些不服气。
蓝忘机这次确实客气了一点，也照顾到了我的脸面，但是隐藏在表面客气之下的，依旧是一种高高在上的鄙夷。
明明是平级的两个分会，他却张口闭口什么“帮忙”、“贡献”。明明是攫取利益的手段，一条财源无限的商路，他却话里话外似乎施舍我一般。
确实是把我当成一个人来看了，但也确实依旧没把我当成一个平级的固陵分会会长。
于是我依旧像上次一样摇头。
“蓝道友的好意我心领了，为固陵做贡献的拳拳之心我也看到了，但你也知道，咱们玄学会别的不多，就是钱财丰厚，新鬼市如果有商人入驻困难的情况，无非就是我们费用定太高的缘故，到时候降低价格就是了嘛，倒是不用蓝道友如此破费。”
听到我的话，蓝忘机脸上的笑容瞬间便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