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君子和山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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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完成一单生意,王大卫叫住即将出门的格桑:“格桑,咱们歇会儿吧!晚上再继续。”
格桑回过头:“公子,小人不累。”
我累!据说,另一个时空中,每一条生产线上都有一个极其不招人待见的主儿,工位排在这人后面那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王大卫:“你照照镜子,你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样吗?我怕你有命挣、没命花。还有,这楼里的伙计也跟着咱们折腾一宿了,人家今天还要上班呢。你就当可怜可怜他们,行不?”
格桑:“可是......还有好些贵人......”
王大卫:“让他们等着。咱们也得让那些贵人们喘口气儿不是。给他们一白天时间冷静冷静,想好了再来买,免得将来找后账。”
格桑没开口,脸上写满了不甘。
王大卫:“格桑,钱重要还是命重要?这一晚上,你应该也赚了不少吧!还不够?”
格桑:“小人一家的,应该差不多够了。可是,小人还有不少朋友呢。”
我去!没想到你信的居然是大乘佛教,你是打算来个普渡众生吗?
王大卫:“里屋,金锭,能拿多少拿多少,送你了。”
贪婪,立即充满了格桑的双眼,如两团烈火,要烧穿内外屋之间隔着的那扇门。
王大卫盯着格桑,等待后续的变化。
格桑的脚朝那扇门挪动了一下,随后,停下,没有再动。慢慢地,他眼里的贪婪之火一点点消退,最后,竟然完全熄灭了。随之一同燃尽的还有刚才的狂热。
格桑转过头,双眼清澈:“多谢公子。小人听过一句中原的古话,叫: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是小人的,不能拿。”
厉害!你是真要成佛啊!刚才要是王厚那混蛋的话,他能给我搬空喽,回头还嘚得意洋洋地嘲笑我:傻了吧!让你没说次数。
王大卫:“格桑......既然你听过,也按照那句话做了,那你就是位真正的君子。以后可不能再小人、小人地称呼自己啦!最起码,在我这儿,你不能再那么说。我受不起。咱们往后就是朋友,可好?”
格桑:“公子,小......小......那我就高攀了。”
王大卫:“是我高攀才对。格桑,听我这个朋友一句劝,回家睡觉。钱,咱们晚上再挣。”
“嗯!”格桑走了。脚步从容,腰背挺拔,如一尊佛。
王大卫却没有睡觉,他的思绪有些混乱。沏茶,坐在窗边看风景,发呆。很快,一上午就过去了。纷乱的念头依旧在脑海中纠缠,只有一个逐渐清晰起来——我饿了。
把里屋的财宝“送走”,出门,下楼,随即就看见了掌柜的和他那让人倒胃口的眼神。闹心!弄得我好像吃的不是羊肉,而是你儿子的肉一样。换一家,不在你家吃了。
带着阿黄出门、逛街,另两匹马则留在马厩里。如今的河州城里已经很难有什么东西能入得了王大卫的眼了。
街面上很萧条,大部分店铺根本没开门,开门的几家也不积极揽客,整条东大街上总共也没几个人。一人一马缓缓向东,王大卫犯了选择困难症。看起来都差不多啊!这可咋办呢?
直到接近东城门,看到守城门的大头兵随自己逐渐靠近而越来越紧张,王大卫高兴了。这下总算知道在哪儿吃了。
路边有一家汤饼店,门面只有一间,屋外支起篷子遮荫。王大卫来到篷子下,找了张桌子坐好。店小二迅速出现,一边擦桌子一边请王大卫点菜。
王大卫要了一碗面,店小二吆喝一声,很快端着一大碗面走出来,放到桌上。
碗很大,分量十足,面条筋道,汤头鲜美。王大卫吃不出里面放了什么,这得叫范良来尝尝才知道。重要的是,吃一口面,抬头看看前面不远处紧张的河州兵,这面就格外香。
“公子要听曲吗?”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
我都吃路边摊了,还听曲?王大卫扭头看过去,眼前是一个穿着吐蕃服饰的少女,五官清秀,肤色略暗,背着一面琵琶。
她应该是靠卖唱为生的,而且跟格桑一样,无处投奔。这两天的日子怕是过得不怎么好......
“中原的曲子我也会唱的。”吐蕃少女继续推荐自己。
王大卫:“哦?那我可要听听。坐吧!”
吐蕃少女闻言喜上眉梢,坐到王大卫对面,抱起琵琶,手指波动琴弦,音符流水一般传出。接着用手一捂,乐声戛然而止,道:“你......你听了之后得给钱。”
王大卫有点儿想笑,强忍着问道:“多少?你先说个准数。我看看我带的够不够。”
少女表情坚定,伸出右手:“五文。最少五文。”
王大卫假装摸了摸怀里:“这我倒是能出得起。你唱吧!”
少女收回右手,再次波动琴弦,前奏响起——《鹧鸪天》,王大卫准确地判断出来。
“彩袖殷勤捧玉钟......”
“停,停。”王大卫打断少女:“这是晏小山的词,我不喜欢,听多了有点儿腻。我喜欢另外一首《鹧鸪天》。”
少女忐忑地问:“哪一首?”
《鹧鸪天》这个词牌写的人极多,甚至每位出名或者不出名的词人都写过好几首。
王大卫:“这首你应该没听过,我写给你吧!”
少女的声音压得极低:“我......我不认识字。”
这下轮到王大卫傻眼了,赶紧问道:“那你怎么学的呢?”
少女继续压低声音:“我听人家唱过,偷学的。”随后声音扬起:“可是我嗓子好,我唱得比她们更好听。”
王大卫:“琵琶呢?也是?”
少女点了点头。
服气啊!王大卫:“那这么着,你再弹一遍,我唱,你学。怎么样?”
少女愣了一下:“我可没钱给你。”
王大卫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我嗓子不好,唱得很难听。有人肯听我就很满足了,不敢要钱。”
少女噗哧一笑:“好像......好像是,你想教我一首新词。”
王大卫:“你知道就好。赶紧弹吧!”
少女不再犹豫,重新弹起了琵琶。王大卫随着乐曲唱起了他最喜欢的一首《鹧鸪天》。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曾批给雨支风券,累上留云借月章。
诗万首,酒千觞。几曾着眼看侯王。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一曲唱罢,王大卫得意地问道:“好听吧?”
少女点头。
王大卫:“记住了?”
少女再次点头。
王大卫:“该你唱了。唱得好我可以加钱。”
少女抱着琵琶,酝酿了一下情绪,随即边弹边唱。平心而论,有些人就是老天爷赏饭吃,这嗓子,一开口就能让四位导师齐刷刷地转椅子。
然而王大卫却不买账:“还是带了点儿晏小山的味儿啊!总感觉差那么点儿意思。你是不是没吃饱饭?小二,加碗面。”
少女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面,打着饱嗝抱起琵琶,想要再唱一遍。
王大卫制止了少女:“行了。我这词也不能多听,听多了容易疯。这是你的。”说罢,掏出一块散碎银子,大约五、六钱左右。没敢多给,怕给人家招灾。
少女没接,支支吾吾地说道:“找不开。”
王大卫:“不用找。剩下的算是你听我唱的损失。”
少女拿起银子,攥在手心里,背起琵琶,走了两步,回身:“你是好人。”
王大卫:“肤浅!给你钱的就是好人?图样图森破。给我钱的就没一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