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在衡店无法立足的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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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衡店群租房
何赛龙刚刚睁开眼睛，就急忙用手捂住鼻子，跑到窗口呼吸了几下新鲜空气，才将那股恶心要吐的感觉压了下去。
他住的是一个八人间，就像上大学时的宿舍一般。
几个月没洗的袜子、吃剩的泡面、烟头，各种气味混合在一起，产生了极强的杀伤力。
哪怕是当了6年横漂的何赛龙，也依旧没有习惯。
看着角落里收拾好的行李，他安慰自己道：无所谓了，反正是最后一天，不知道几年以后，我会不会想起这个地方。
何赛龙越想越不甘心，他今年28岁，大学毕业后就来到衡店，想当一名演员。
更准确的说法，是一名武打明星。
他是武术世家出身，老爹就是开武馆的。
从小苦练武艺，支撑他的动力不是继承老爹的武馆，而是成为像成龙、李连劫那样的功夫巨星。
再加上有王宝墙这种从群演到一线男星的例子。
他觉得自己，既有武术功底，长得也不算差，不说当一线明星了，能赚到养家糊口的钱也行啊。
但现实很残酷，只要一步走错，后面怎么做都挽回不了。
何赛龙自嘲地笑了笑，他一点都不后悔，哪怕再来一次，他依旧会给那个群头，送上破相、骨折、住院大礼包。
进行了简单的梳洗后，何赛龙守在另一个门口等人。
不过一会，一个长相清新脱俗的女生走了出来。
她今年22岁，1米63的个头。五官精致，长着一张娃娃脸，看起来人畜无害，而且笑起来格外甜美可爱。
但何赛龙知道，自己的妹妹打起架来，比他还要狠。
别看妹妹比自己小6岁，但两人从小到大对战了上百场，何赛龙就没赢过。
倒不是说他让着妹妹，而是这丫头武术天赋太好了。
一些复杂困难的招式，自己想要打得有模有样，可能需要练习几个月，但这丫头看两遍就能打得虎虎生风。
父亲总爱对他说：“你看看你妹妹，你再看看你。”
虽然总拿来做对比，但何赛龙依然很宠溺自己的妹妹。
有什么好东西，总是留给妹妹。遇到什么好玩的事情，也是第一时间分享给妹妹。
而这个妹妹也总喜欢粘着自己，小的时候就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疯玩打闹，大学毕业后，也跑过来当横漂。
她对当演员兴趣不大，就是想跟在自己身边，见证自己从群演一步步成为巨星……
妹妹来到衡店后，也办了群演证，并凭借外貌优势顺利升到‘前景’。
只是苦于缺乏演技，才没有升到‘特约’。
何赛龙一直觉得，自己的妹妹有成为巨星的潜力，只是缺乏一个在动作戏里露脸的机会。
自己的妹妹平时不化妆打扮，仅凭素颜就可以吊打那些一线明星。
而且跟那些当红女星相比，比她漂亮的人都没她能打，比她能打的人都没她漂亮。
但也是因为这份美貌，让一个群头起了歹念。
群头找到妹妹，明确表示让自己睡一晚，就安排她进剧组当特约演员。
妹妹自然没有让群头沾到便宜，还把群头当众奚落了一顿。
何赛龙知道事情后，就让群头在病床上躺了整整三个月。
谁知那群头人脉还挺广，动用了全部关系，来封杀两兄妹。
自那以后，兄妹俩连群演的工作都接不到，口袋里的钱也日渐稀少。
何赛龙很不理解，一个猪狗不如的人渣，就因为掌握了一丢丢权力，就能将他兄妹俩拿捏得死死的。
梦想距离自己越来越遥远，衡店他再也不想呆下去了。
这个地方外表光鲜亮丽，却无情地吞噬着你的青春和激情。
呆的时间越长，你就越离不开。
有的人，不想回去面对亲友的嘲讽。有的人，是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还有的人会欺骗自己，留在这里说不定哪天就等来了机会。
何赛龙已经在这蹉跎了6年的光阴，他不希望妹妹步自己的后尘。
“赛凤，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何赛凤表情落寞地点点头，又强颜欢笑地说道：“哥，你答应我的，今天再试最后一次。”
何赛龙：“我们等到下午一点，然后就回来拿行李、赶火车。”
他的心早就死了，这么说只是因为答应了妹妹。
何赛凤：“如果我们接到戏了，今天就不走了？”
何赛龙：“就算接了一个群演的戏，意义也不大。”
何赛凤：“那接到什么样的戏，我们就不走了？”
何赛龙：“特约！如果咱俩有一人成为特约演员，我们才有在这立足的本钱。”
他这么说，只是让妹妹彻底断了念想，以他俩目前的情况，成为特约演员无异于登天。
但何赛凤一脸认真地说道：“一言为定。”
两个人下楼吃早餐，点了一份小笼包和一碗豆浆。
何赛龙吃了一个包子，喝了一口豆浆，就说自己没胃口，把剩下的都让给妹妹。
必须要留出购买火车票的钱，要不是弹尽粮绝至此，他也不会萌生退意。
两人吃完早饭，就来到了群演广场。
此时这里有上百个等着演戏的人，群头也喜欢开着中巴车来这里招人。
一些认识何氏兄妹的群演，见到他俩来了就尽量远离，怕群头误会自己和他俩关系好，接不到戏。
一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的老头，因为闲得蛋疼，就挑衅地说道：“何赛龙，还没放弃呢。”
“你要是真想演戏，就让你妹妹牺牲一下。”
“这没有付出，哪会有回报，你说是不是啊。”
何赛龙气得想揍老头，却被妹妹拦住。
何赛凤大声说道：“狗冲你叫唤了两声，你还要汪汪回去吗？”
“再说了，一个行将就木、半条腿都躺进棺材里的人，你干嘛跟他计较。”
“说不定，明年的今天，就是他的忌日。”
老头最忌恨别人说他死，但骂不过人家，也打不过人家，只能气急败坏地说道：“就你们俩，一辈子都混不上特约。”
何赛凤俏皮地说道：“好啊，等我们俩当上特约，您就安心上路吧。”
老头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一辆中巴车开了过来。
群演们知道来活了，一个个都往过去凑。
何赛凤也拉着哥哥往里挤。
车门打开，群头拿着扩音器大喊道：“民国戏，需要20个群演，一天80，抽10块。”
何赛凤着急地说道：“群头，我可以。”
群头知道她是谁，就色眯眯地说道：“想当群演啊，那简单，给哥哥暖被窝就成。”
其他群演都露出男人都懂的笑容。
何赛凤先拦住哥哥，然后一脸俏皮地说道：“就你那张肾亏脸，估计看到女人解开一颗扣子，都得早泄吧。”
其他群演都哄堂大笑，被女人嘲笑那方面不行，是男人最大的耻辱。
群头气急败坏地说道：“笑什么！民国戏，20个群演，一天80抽15。”
群演们：“唉，你刚才说抽10块的。”
群头：“老子现在心情不好，你tm爱演不演。”
着急演戏的，也不在乎这5块钱了，只是上车的时候，怨恨地看向何氏兄妹。
何赛凤知道这是孤立他们的手段，继续鼓励哥哥：“没关系，肯定还有其他剧组。”
何赛龙笑着点点头，但心里不抱希望。
一辆又一辆车，开过来再离开，兄妹俩始终上不去。
时间临近中午，群演广场剩下的人越来越少，还有一些人觉得今天没机会了，准备明天再过来试试。
原本阳光开朗的何赛凤，此时脸上也写满了不甘和无奈。
何赛龙强撑着笑脸：“最后一天了，想吃点什么？”
何赛凤：“鱼香肉丝盖浇饭。”
何赛龙：“行，哥现在就去给你买。”
盒饭拿过来后，何赛龙就吃了四分之一，把剩下的都留给妹妹。
何赛凤吃得很慢，似乎这顿饭吃完后，他们就要彻底离开衡店，他的哥哥也会彻底放弃梦想，以后只是一个强颜欢笑的行尸走肉。
盒饭里还剩最后一口米饭，何赛凤用筷子挑过来拨过去，迟迟没有下口。
何赛龙知道妹妹在等什么，他拿过盒饭，将最后一口米饭吞进肚里，然后走向垃圾桶。
何赛凤的视线，一直跟着盒饭，看着它被无情地丢进垃圾桶里，就像哥哥的梦想一般。
眼泪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
何赛凤心里一直在自责，如果她没有来衡店，就不会被群头骚扰，哥哥也不用为她出头，说不定现在都升为特约演员了。
是她，亲手葬送了哥哥的未来。
何赛龙看到妹妹泪流满面，也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他在心里痛恨自己的无能，如果自己再强大一些，就不会让妹妹跟着自己吃苦。
何赛龙：“走吧，咱俩也好久没回家了。”
何赛凤不说话，低着头什么也不想做。
又一辆中巴车开了过来，何赛凤看着那辆车，仿佛最后的救命稻草。
何赛龙抓住妹妹的胳膊：“走吧，再晚就赶不上火车了。”
何赛凤的眼睛，一直瞅着中巴车。
车门打开，群头拿着大喇叭喊道：“古装武侠动作戏，来3个武术演员，一天300，再来30个群演，一天80。”
何赛凤激动地对哥哥说道：“他们要武术演员，他们要武术演员。”
正准备往那边跑时，发现手腕被哥哥紧紧地扣着。
何赛龙不希望妹妹再经历一次从希望到失望，怕她精神会崩溃。
“咱们走吧。”
何赛凤跟着哥哥走了几步，依依不舍地向中巴车看去。
她下定决心，一脚将哥哥踹开，然后飞快地向中巴车跑去。
临近车旁，她才注意到，这个群头看着很年轻，而且长得非常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