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带你见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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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休闻言,眉梢一挑:“借钱?”
迟夏讷讷点头。
“为什么?”迟休又拿起茶杯,“位香不给你零花钱?”
“不……不是。”迟夏沉下脸,“她……生病了……”
“哦?什么病?”
迟夏敛颚,犹豫片刻才回答。
“我爸,被抓了,你应该知道。”
迟休漫不经心地喝茶:“嗯。”
“然后,我们赔了很多,房子……也没了。”
“嗯。”
“然后,我妈妈她……”迟夏一顿,又补充,“受了刺激。”
“疯了。”
迟休脸上没起多大波澜,淡定放下茶杯看她。
“在院儿里待着的?”
迟夏一吓,忙点头。
“嗯。”迟休面不改色,“抱歉,这忙,我不帮。”
迟夏似乎有些急,红了眼眶。
“为……为什么?”
“不为什么。”迟休的眉眼间只剩凉薄。
“如果是因为之前我的无礼,那我再次跟你道歉,真的对不起!”
“不是因为这个。”迟休眸色微沉,从迟夏的脸上,她隐约看到迟宽的影子,“是我人品问题,不爱借钱给别人。”
“怕借了,就收不回来了。”
迟夏忙答:“我会还钱的!我真的会还!”
迟休没说话,彼时盛叶恰巧走进工作室,向她递上烟盒。
“喏,老样子。”
“谢谢,麻烦了。”
迟休接过烟盒,拆封从里抽出一支点上,又看红着眼的迟夏。
“我不借,但跟你没关系,你走吧。”
迟夏看着眼前吞云吐雾的女人,只觉她陌生得过分。
“门口有伞,你拿一把走。”迟休吐出一口烟,回头瞥了瞥窗外,“雪下挺大,路上小心。”
“另外,以后别来找我。”
迟夏用力咬着唇,点点头,随即起身离开。
待迟夏走后,迟休捻灭指尖的烟,平静坐回电脑桌前。
盛叶禁不住好奇心发问:“姐,现在连学生都慕名而来了啊?”
迟休轻笑:“你不也是学生?”
“那不一样啊,我可是带有社会性质的学生。”盛叶拍了拍胸脯。
迟休笑着没说话,指尖又开始在键盘上忙碌。
脑中忽然一闪灵光,她切换页面,开始拟发消息内容。
―上次你说想试试资助学生
―现在可还作数?
不一会儿,那边回了消息。
―当然作数!
迟休轻呼一口气,又回头瞥窗外的鹅毛大雪。
无关迟宽,也无关位香。
不管迟夏是否与她存在过节,迟休都不想让她成为她父母荒唐后的牺牲品,她是她,在目标光明的前提下,她还有未来。
无论如何,迟夏是无辜的。
正如。
当年的她。
但迟休并不打算当这个心软的神,因为眼下,迟夏还算幸运。
只愿她能救赎自己,迟休望着天,远远地想。
-
“要不还是我过去接你?”迟休站在广场中央,视线茫然穿过人群,“雪好像下大了点儿,你才拆石膏没多久,摔了怎么办?”
“站原地别动。”听筒里,韶谌的声音略显无奈,“我自个儿能走,快到了。”
“为什么非得在广场中央碰面?”
“好认。”
“……”
迟休听着电话那头的嘈杂,反应过来韶谌应该离自己不远,忙注意看四周,希望一瘸一拐的人影能出现在视野里。
平安夜,广场上因为举办灯光秀,人群正熙攘。
迟休扯了扯围巾,焦灼感一点点积累,扎在人堆里无名的她,翘首以盼纷飞的雪里出现另一个无名的人。
越过阑珊,直到与他人海相望。
迟休脸色微怔。
不远处的韶谌步子缓着,却让人看出他的急切,怀里大束的白玫瑰惹眼。
他拿着花接受路人的注视,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要赴一场浪漫的约会。
迟休回神,敛不住笑意迎上去。
“平安夜快乐。”韶谌递上花束。
“谢谢。”迟休接过花,扶住韶谌,“走了这么远,腿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就从十字路口那边儿下车走过来。”韶谌浅笑着理理迟休的围巾,“没问题。”
“走。”
“嗯。”
两人携手往霓虹深处走去。
迟休视线掠过闪烁的灯管,望向身边的韶谌。
“韶谌。”
韶谌应声看她。
“你妹妹,多大了?”
韶谌想了想,淡淡道:“二十一。”
“怎么?”
“没,问问。”迟休侧回脸。
韶谌闻言扬眉:“放心,那丫头喜欢你还来不及呢。”
迟休表情一动:“……我不是这意思。”
“行吧。”
缓步在缀满冬青的封闭长廊里,迟休捏了捏韶谌的掌心。
“要不坐会儿?走太久对腿伤不好。”
韶谌偏头,瞥见不远处的长椅,点头。
扶住韶谌小心坐下,迟休又仔细扶正韶谌头上略歪的针织帽。
韶谌失笑:“我是得了老年痴呆还是怎么?”
迟休扶帽子的手一顿,立时扯过帽子盖住韶谌半张脸,转头落座。
韶谌:“……”
与外面的寒冬隔绝,迟休莫名感觉被厚围巾捂住的脖子有些发热,抬手解下。
韶谌拉开遮住视线的帽沿,把拐杖放到一边,撇头恰巧看见迟休摘围巾。
皱眉。
“摘围巾干嘛?”
迟休不慌不忙地叠好围巾:“有点热。”
“外边儿还下着雪呢。”韶谌从她手里夺过围巾,展开,“戴上,着凉了怎么办?”
“我真的有点热。”
“……”韶谌把围巾递回去,“那给我戴。”
迟休懵然:“你戴就戴,给我干什么?”
韶谌啧声:“你这人能不能有点儿眼力见?”
“……”迟休沉口气,接过围巾往韶谌脖子上揽。
距离拉近,她抬睫,韶谌漆黑的眸落入眼中。
稍稍仰头,碰了碰他的唇。
韶谌眉梢一扬,轻抵住她的鼻尖低声道:“这么多人呢。”
迟休抓着围巾,在他面前打了个活结。
“我亲我对象怎么了。”
韶谌舌尖抵了抵牙根,笑着别过脸,收不住耳稍的红晕。
替韶谌围好围巾,迟休安静靠住他,看着绚丽灯光下,人来人往。
“韶谌。”迟休蓦然吱声。
“嗯。”
“明年木香花开的时候。”迟休轻抿一下唇,“陪我回趟湛桥,行么?”
韶谌注视她须臾,颔首。
迟休仍低声喃语:“明年,你能不能……”
“能不能怎么?”
迟休回神,摇了摇头。
“没怎么。”
侧边走来一家三口,迟休无意间将目光投向被父亲抱在怀里的小女孩身上。
见迟休发愣,韶谌也顺过她的视线看到幸福洋溢的一家人。
“韶谌。”
“怎么?”
“迟宽假如判了死刑。”迟休目不转睛地看拿着糖葫芦的小女孩,“我就真的――”
“是孤儿了。”
韶谌不知该给出什么回应,只得默默勾住她的肩往身前搂。
“迟处秋。”
呼吸氤氲的白气后,是迟休略带探究的双眸,韶谌与她对视半秒,忽展笑颜。
“今年过年――”
“跟我回湛桥么?”
迟休愣怔片刻,眸色微闪,而后又恢复平静。
“不太好。”
韶谌无奈揉了揉她的发顶:“哪儿不好了?”
“你们一家团聚,我作为外人,会打扰到你们。”
“什么外人。”韶谌抓过她的手,捂在掌心里,“你这直性子不能变通变通?”
“?”
韶谌挑眉,将迟休的手贴在颊边。
“你现在是我对象。”
“嗯?”
“带你见家长啊。”
迟休心跳漏拍,定定看着眼前的韶谌。
“嗯?怎么说?”
“我……”迟休垂下头,声音放轻,“能去么?”
“怎么不能?”韶谌侧过身将她拥进怀里,下巴轻靠迟休的发顶,“你是我光明正大谈的女朋友,咱俩两情相悦名正言顺,没偷没抢没犯法。”
迟休没应他。
半晌,韶谌倏然意识到迟休可能觉得为难,又补充道:“当然,我更尊重你的意愿。”
迟休看了看被韶谌握住的手,她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汗,也明白韶谌在云淡风轻背后暗暗紧张。
韶谌的家人?
她想起那年景芸送她的向日葵,心底不由得淌过一道暖流。
“那。”迟休终于开口,“我有地方睡吗?”
韶谌闻言,敛不住笑意。
“当然有。”
-
两人看完灯光秀,便去韶谌提前订好的餐厅吃饭。
完后回家,已是临近零点。
迟休进门先放下花束、开灯,再转身去扶门外的韶谌。
此刻韶谌突然安静,迟休虽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老实扶他往里走。
换鞋时,她找半天没找到韶谌惯穿的那双拖鞋。
“你拖鞋放哪儿了?”
韶谌漫不经心:“不知道。”
“……”迟休眉心紧了紧,“你自个儿拖鞋放哪儿了不知道?”
韶谌故作思索般垂眸看鞋柜:“我走之前不是放这儿了么?”
“你确定你记清楚了?”
“那不然――”韶谌弯唇,看向迟休,“你去阳台看看?”
迟休皱眉盯了他几秒,转身朝阳台走。
拉开玻璃门,开灯。
看见阳台上的陈设,迟休怔在原地。
韶谌慢腾腾跟上去,撞见迟休的反应,轻笑着从她身后环住她的腰。
“怎么了?”
整个吊顶都悬挂着灯串,映亮点缀其中的冬青和槲寄生,墨绿与暖光交融。
迟休没移开眼:“你,什么时候做的?”
“就今天白天。”韶谌躬身伏在她肩头,“没花多少时间。”
迟休又看小圆桌上被冬青簇拥的黑色礼盒。
“这是?”
“圣诞礼物。”
迟休疑惑回眸。
韶谌笑:“想早点儿送你,不行?”
迟休点点头,上前拿起礼盒。
打开。
一串黑色佛珠静静躺在红色缎面上。
“佛珠?”
“嗯。”韶谌从迟休手里拿过珠串,替她戴上,“黑檀木做的。”
“上次你不是把你外婆给你的那串弄丢了?我托人做了一串。”
珠串衬得迟休的手腕愈发白皙,韶谌的视线落下,久久没挪开眼。
“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什么?”
“黑檀木。”韶谌轻捏她的手腕,“据说驱邪除秽。”
“我记得你外婆的那串也是?”
“嗯。”
“好。”
韶谌浅浅抬头。
“我和她一样,都希望你平安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