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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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休颊边忽生燥热,定定直视韶谌。
韶谌前额轻抵迟休,呼吸灼热。
“眼镜,摘了。”
为了尽快结束韶谌的审判,迟休讷讷抬手取下眼镜,下一秒,韶谌的唇便重重压了上来。
不带一丝温柔,撇去往日里的缠绵缱绻、极富占有欲与野性的热吻。
迟休在窒息中感觉自己拿眼镜的手被韶谌扣在墙边,而停在后腰处的厚掌有意无意地摩挲着。
直至换气都变得困难,迟休紧抓韶谌胸前的衣料,想提醒他放过自己。
良久,韶谌发现胸前紧抓他衣服的手软了下来,终于收回炙热。
仿佛从真空中破壳,迟休胸口剧烈起伏,贪婪捕捉新鲜空气。
韶谌盯着迟休迷离的双眸,抬手,拇指指腹轻抹去唇边沾上的口红。
迟休朦胧中瞥见他充血的唇,以及如掠食者般的幽邃眸光。
“现在。”韶谌挑眉轻笑,“审美还疲劳么?”
迟休干瞪着他,但也只敢缩在墙边摇头。
不远处又传来人声,迟休本想厉色压低声音让韶谌休止胡闹,结果脱口的一瞬却变成嘤咛。
“有人……”
韶谌抓住她扣在自己胸前的手,玩味笑道:“那要不,再亲会儿――”
“回去接着来?”
不等迟休回应,韶谌又把人捞回身前继续缠吻。
……
再走出地铁站时,天色已然昏沉下来。
迟休一路垂头,轻抿发胀的唇,而韶谌则满面春风地牵住她往回走。
“真没想要的东西?”韶谌揽着迟休走进电梯,按下楼层。
迟休撇头:“什么?”
“生日礼物。”
迟休透过反光的轿壁看向韶谌。
最想要的礼物。
她早就得到了。
不想扫韶谌的兴致,迟休定下心认真思索。
“那,你能不能――”迟休仰头,瞥向他,“送我一个十八岁的韶谌?”
韶谌眉头一皱,忽又舒展开换上散漫的笑。
“怎么?一个我还满足不了你了?”
“……”
迟休一愣,反应过来话里的歧义。
“不是……”
“得。”韶谌揉了揉她的发顶,“想要就送你。”
迟休收住话音。
韶谌似乎没在意她幼稚且矛盾的发言。
而是把重心放在了。
她想要。
不管是什么。
迟休侧回脸,倏然有些期待韶谌对这份特殊礼物的理解。
-
赶在定下的搬家日前做完手里的订单,迟休仰头靠住椅背,无声叹息。
盛叶麻利收拾完东西,跟她道别。
桌上的手机忽然振响。
“喂?”
“喂迟休,你对象亲自下厨,你的积极性难道不该提高点儿?”
明天便是两人商定搬家的日子,韶谌近两天都没工作,待在家专心研究厨艺,并扬言以后由他做饭。
迟休能想象到韶谌下厨的狼狈,但见他兴致颇高,也只好由着他自由发挥。
“嗯,我马上下班。”
“行。”
挂断电话,迟休收拾完东西离开工作室。
刚要跨出门,她想起桌上的遮阳帽,又折回去拿上帽子重新出门。
这帽子是上次去赤杨时韶谌给她买的,她出外勤的时候偶尔会戴。
回到单元楼,迟休被手机弹出的消息引开注意,下意识将帽子扣在头上,电梯门开后迈脚缓缓走进。
发完消息,她这才想起还没按楼层。
抬手按下关门键的一瞬,迟休感觉左手手腕一松。
她垂眸看去,佛珠串的绳子忽地断开,一颗颗黑色佛珠扑簌掉落在地,与地面相撞发出脆响。
迟休不明所以。
佛珠串的绳子她前两天才换过,怎么说断就断。
她俯下身,开始一颗一颗地捡。
但没捡起两颗,迟休抬眼某刻,瞥见堵在即将合上的电梯门中间的一只脚。
没管来人,她继续捡珠子。
直到――
一滴血滴落在手边。
迟休脸色一怔,收回手,默默站起身。
视线被遮阳帽挡住大半,但眼角余光依然清晰扫过身旁男人的下半身。
和他手里正往下滴血的匕首。
迟休收回视线,假装无视他继续看手机。
她本打算稍后再捡珠子,毕竟身边人是否具有攻击性她也无法捉摸。
断断续续地,男人嘴里似在含糊嘟囔着什么,迟休从轿厢里浓烈的酒味可以判断,对方醉得不轻。
冷静的心被男人口中冒出的名字扰乱。
“迟处秋……我是你爹……”
迟休心尖一颤。
迟宽?
脑海里回想起之前门外出现过的碎玻璃渣,再将其与此刻联系起来――
迟宽早就来找过她。
迟休强装镇定,在手机上一顿轻敲。
―你出来接我行吗?
―在电梯门口等我
电梯楼层缓缓增加,快到九楼时,迟宽倏然撇头,望向站在门边背对自己的迟休。
“喂,你知道……迟画家是不是住十楼?”
迟休没应他。
“喂,我她妈问你话呢!”
迟休捏紧拳,调低手机音量和屏幕亮度,拨通韶谌的号码。
“啧……”迟宽挪了挪被醉意拖得沉重的身躯,想凑近迟休,“我怎么感觉,你看着挺熟悉?”
在他手搭上迟休肩的前一瞬,电梯恰时在九楼开门,迟休尽量让自己的动作看起来自然,再疾步走出电梯。
身后的迟宽似乎觉察端倪:“喂,你站住!”
迟休站到韶谌家门前,手中的电话拨出几个却迟迟不见人接。
她极力保持冷静,往房门上敲。
迟宽脚步不稳地站出电梯,缓缓靠近她。
迟休咽了咽口水,不敢出声,怕他因为标志性的声线认出自己。
敲门变为拍门,迟休咬唇,冷汗止不住地从额角渗出。
良久。
咔哒――
迟休感觉自己的手被猛然一拽,随即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某个方向扑去。
再回过神,一滴温凉掉落在鼻尖。
她讷讷抬睫,又一颗水珠打落在额前。
韶谌撑在门板上的手腾出一只,抹去迟休额间的水迹,沉默地,细听门外动静。
迟休看着他湿漉漉的头发,以及除了围在腰间的浴巾算得上一丝不挂的身体,反应过来他刚才在洗澡。
门外的迟宽在楼道里叫嚷许久,甚至拍了拍韶谌的家门,最后似乎终于放下疑心,重归寂静。
眼下自己正被熟悉的气味包围,迟休勉强定心,后怕渐渐汹涌。
听门外没了动静,韶谌出声:“没事了。”
迟休只觉喉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点了点头。
“抱歉。”韶谌吻在迟休的额间,抬手轻搂住她,“刚在洗澡,没听到电话,抱歉。”
迟休回搂他的腰:“没事。”
然而韶谌仍伏在她肩头,小心翼翼地拥住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句“对不起”。
她轻拍韶谌的脊背:“我没事,就是吓到了。”
男人未干的身体沾湿迟休的头发,凉意间隔两人,迟休忍不住紧紧拥他。
好像也没害怕到想哭的地步。
但被这具温暖的身躯拥住,强压的恐慌逐渐具象,在心底最为柔软的地方凝聚成某个点,每当迟休试着回想,后怕侵袭脆弱,那个点似乎也掐准时刻,拟化作尖刃直刺心窝,剖开坚强。
恐惧暴露无遗。
可韶谌的拥抱,让迟休在缓过惊慌之后,莫名有了劫后余生的贪婪。
她想。
永存这份温暖。
依偎许久,韶谌终于松手,直起身注视她。
“他跟踪你?”
迟休摇头:“算不上,我进电梯后挺久他才进来。”
“他手里有刀。”迟休摸向头顶,这才发现自己的帽子不知何时掉落在地,“我没敢轻举妄动。”
见韶谌陷入沉思,迟休温吞道:“报警恐怕不好收尾,凡事都要讲证据,毕竟他也没做出什么伤害我的实质性行为……”
“证据?那万一他是个惯犯,真对你做了什么怎么办?”
“……”
韶谌语气染上些许怒意,迟休看着他,不作声。
“能――”迟休垂头,眸色渐沉,“先别提他了吗?”
韶谌闻言,沉默须臾后点头。
“以后上下班,必须由我接送。”
“嗯。”
引迟休在沙发上落座,韶谌先给她兑了杯温水,再进卧室穿衣服。
“饿了没?”韶谌换上衣服后走出,“先吃饭。”
“好。”
由于先前的惊魂未定,迟休没多大胃口,但看到韶谌默默为她递来碗筷,最后还是捏起筷子安静吃饭。
出乎意料地,韶谌做饭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吃。
韶谌托腮看她:“怎么样?”
迟休点头:“挺好吃的。”
得到回复,韶谌终于拿筷子往饭碗里戳了戳。
吃完饭,迟休安静坐上沙发,目光跟随忙碌完从厨房走出的韶谌。
韶谌落座,依旧沉默看她。
盯了手里的水杯片刻,迟休又侧过脸直视身边的韶谌。
“韶谌。”
“嗯。”
“我今天……”迟休顿了顿,低声补充,“能不能跟你一块儿睡?”
她知道,自己留宿的每一晚,韶谌一直都是在沙发上睡觉,甚至是之前在赤杨的酒店里,睡前韶谌还老实躺在她身边,半夜起床上厕所时,便发现他就靠在单人沙发上安静阖眼。
他为她留足了尊重空间。
闻言,韶谌凝住的神色微妙地动了一下,随即淡淡颔首。
“行,先去洗漱。”
迟休脚步虚浮地跨进浴室,许久,又恍惚走出。
缓步靠近卧室门,韶谌正靠在床头敛颚看手机。
抬眼一瞬,他瞧见站在门边的迟休,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因为是她自己提的,迟休没觉得局促,自然地在他身侧躺下。
韶谌垂眸注视身边人半晌,抬手轻揉了揉她的脑袋。
迟休没什么睡意,盯住韶谌的衣襟发呆。
房间里只剩夜灯的昏黄弱光,中和沉默。
迟休倏忽吱声打破寂静:“韶谌。”
“怎么?”
“你……”迟休抿了抿唇,不自觉收紧拳,“腿伤,现在会疼吗?”
韶谌神色淡淡,手里把弄着她一缕头发。
“不会。”
迟休闻言抬眸,韶谌那双看不出情绪的黑瞳落入视野。
“韶谌。”
“嗯。”
“刚才那个人,其实――”迟休斟酌须臾,下定决心般再次出声,“是我亲生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