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保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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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区停车场。
迟休靠在座位上,一点一点地打瞌睡。
“喂,迟休。”
迟休忽又清醒了些。
韶谌解开安全带:“别睡着了,你断片儿我怎么办?”
迟休晕乎点点头。
韶谌下车,拉起迟休往电梯口走。
等待电梯的空档,迟休靠在墙边,定定望着韶谌。
“怎么?又被我迷得神魂颠倒了?”
迟休摇了摇头。
韶谌笑得玩味:“那你看什么?”
“韶谌。”
“昂?”
“你能不能……”迟休话音一顿,眼中闪过些许期待,“脸红一下?”
“……”
“迟休。”韶谌扬眉,“你这是在――”
“调戏我?”
迟休闻言一颤,侧身面向墙壁,闷声道:“没有。”
“那你干嘛要看我脸红?”
“……”迟休眼角飞速瞥了一眼韶谌,又收回目光。
“嗯?问你呢。”
“我觉得……”迟休垂头低语,“挺可爱的……”
韶谌脸色忽僵。
片刻,他极不自然地扭过脸,敛不住耳稍的烫意,仍不忘嘴硬。
“想得倒美。”
“……”
好不容易把迟休拽进家门,韶谌现在又陷入难题――
韶谌抬手拍拍迟休的手臂:“撒手。”
迟休抱住韶谌不放。
“你还真要让我等你醒酒再告诉你自己丢了什么脸吗?”
“……”
迟休没反应。
“行吧。”韶谌挑眉,“满足你的愿望。”
迟休被突如其来的腾空感吓一跳,双手忙搭上韶谌的肩。
韶谌将迟休抱起,往沙发走去。
“坐好,不准睡。”韶谌指指迟休的鼻尖。
安放好迟休,韶谌随即转身去兑蜂蜜水。
迟休茫然望着从厨房走进又走出的韶谌。
“看我干什么。”韶谌把杯子塞进迟休手里,“喝。”
迟休拿着杯子开始小口抿。
韶谌就懒散靠在一旁看她喝,渐渐地有了倦意,抬手支起脑袋。
半晌,迟休终于把蜂蜜水喝完,放下杯子。
“酒醒了?”
“……”
迟休没应他的话,起身走进卧室。
韶谌见状皱眉,也起身,看到迟休往床上倒去时,略微叹口气。
“得,你睡吧,走了。”
转身离去。
……
迟休是睁着眼等待黎明的。
有史以来。
第一次。
记得自己喝酒后干了什么。
又是撒娇又是间接接吻,迟休木然躺平凝望天花板。
还不如人间蒸发。
稀里糊涂地冲了个澡,迟休收拾好自己出门上班。
站在轿厢里,她面无表情地祈祷不要遇见韶谌。
然而电梯仍在九楼开了门。
韶谌走进。
迟休悄然石化。
似乎也没睡好,韶谌眼下多了一层浅浅的青灰。
看到迟休,韶谌懒声打了个招呼:“早。”
迟休恢复淡定:“早。”
陷入沉默。
迟休不确定地往身旁看了看,本以为韶谌会借机满口飞骚话,没想到就只是垂头看手机,一言不发。
微卷的发丝耷拉额前,也长了许多,已经能遮到下眼睑。
迟休默默收回视线。
到了底楼,迟休跨出门,身后韶谌倏忽出声。
“喂。”
迟休转身。
“断片了?”
迟休装愣:“什么?”
“没。”韶谌撩了撩快挡住眼睛的头发,“就想问问某人调戏我的账该怎么算。”
迟休皱眉:“那算调……”
话没说完,迟休意识到什么,对上韶谌得逞的目光。
“大点儿声,我没听清。”
“……”
迟休强装淡定,疾步离开。
韶谌则悠哉抬手按下关门键。
闷热渐渐入侵盛夏。
迟休把头发束在脑后,也难挡热意侵袭。
“雨声晓,你剪头发了?”盛叶看着门口走进的雨声晓讶异道。
“嗯,修短了些。”
雨声晓摸了摸头发,对上迟休的目光时又腼腆一笑。
他昨晚的话迟休当然记得,但毕竟是一起工作的人,雨声晓没把话说开,迟休也不好刻意跟他拉开距离,只得保持平常的淡定自若。
迟休抬眼瞥了瞥雨声晓,没说话。
雨声晓则不住往迟休这边看,欲言又止。
最后归于沉默。
-
韶谌已经出差五天,秋天照常被寄养在迟休家。
带上秋天下楼扔垃圾,迟休顺道出小区买了些雪糕回来。
抱着泡沫箱,一人一猫悠哉往回赶。
电梯门打开,迟休忙着查看漏水的箱子,没顾及轿厢里另外站的人。
再想起按楼层时,她抬头,发现十楼已经被人按过。
从反光的轿壁上看清身旁人。
黑色鸭舌帽,墨镜,黑口罩,黑衬衫……
迟休不确定地出声:“韶谌?”
对方应声侧过脸。
“你,不热吗?”
迟休听见韶谌似乎嗤笑了一声,随即传来那道吊儿郎当的话音。
“怎么可能?”
“……”
迟休腾出手擦了擦颈侧的汗:“那你还――”
韶谌看她。
“挺虚的。”
“……”
韶谌皱眉,摘下墨镜。
“我虚?”
“……”迟休意识到自己好像得罪了人。
“喂,迟休,某些事呢――”韶谌又戴上墨镜,嘴角扬起一抹不明的笑。
“得试过才知道。”
“……”
这放的什么骚话。
迟休别过脸,后悔刚才开的口。
到了九楼,韶谌刚要走出,迟休倏地想起手里的雪糕。
“等等。”
韶谌止步回头。
“雪糕。”迟休看他,“吃吗?”
“不吃。”
韶谌扬长而去。
“吃了体虚,劝你也少吃点儿。”
“……”
迟休无语按下关门。
关上房门,韶谌这才卸下武装。
衬衫早已湿透,黑色衣料障人视线不易看出,额角的汗也染湿鬓发。
韶谌扯开上衣,拐进浴室。
刚拧开花洒淋了会儿头,他脱下衣服,下意识往头上摸去。
没了往日的蓬松手感,韶谌手一顿,烦躁皱眉。
顷刻间。
水停了。
韶谌看向先前还出水的花洒,不耐扯下浴巾围在腰间,往外走去。
检查一番,他再也压不住烦躁。
热水器。
真的坏了。
关键是不出热水就算了,连冷水都不给出。
以往要是这种情况,韶谌早嚣张地跑去敲响迟休的家门,但今天――
韶谌盯着镜子,郁闷与浮躁在心底交织。
踌躇许久,身上粘腻感实在惹人难受,韶谌还是穿好衣服,扣上帽子出了门。
迟休叼着支冰棍,正慢条斯理地替秋天梳毛,听到门口动静,慢吞吞起身前去查看。
透过猫眼,韶谌正双手插兜注视房门。
“怎么了?”迟休开门,疑惑蹙眉。
“借下浴室。”韶谌挠挠后颈,“谢了。”
迟休定睛,察觉到一丝可疑。
韶谌别过头时,后脑勺本应出现的微卷发尾消失,只剩下剃得齐平的发茬。
她略微愕然。
韶谌剪了头发?
似乎被盯得略窘,韶谌不耐出声:“行不?”
迟休回神。
“嗯。”
跨进屋,韶谌疾步往浴室赶,迟休默默注视他的背影,悄然弯唇。
如果没猜错的话。
韶谌剃了寸头。
记得高三时,他也剪过一次,也如现在这般扣个鸭舌帽在头上。
课间,韶谌一行人正从小卖部返回教学楼,迟休和郑连依跟在人群后缓步闲聊。
其实不算聊,也就迟休安静吃糖,身旁郑连依一本正经地自言自语。
“韶谌!他妈的还老子钱!”
颜青倏忽从身后窜出,大吼一声扑向韶谌。
段以纯拍拍韶谌的肩,韶谌会意躲开,颜青不慎扑了个空。
同时碰掉了韶谌的帽子。
迟休抬眼,恰好看到他剃平的发尾。
韶谌淡定弯腰捡起帽子,拍了拍上边的灰,扣回头顶。
随后向扑倒在地的颜青伸出手。
迟休走近了些,瞥见韶谌和善的微笑。
“你没事儿吧?”
虽没看清颜青什么表情,但那句话落到迟休耳中自动翻译成了另外一句――
你他妈有病吧?
也是他能说出来的话。
早上上课那会儿迟休还没注意,这下因为颜青,她也忍不住往韶谌的侧脸上瞄。
额角没了头发的遮挡,浓密的眉尾裸露在外,乖戾气质加重,阳刚和冷厉融进鬓角。
迟休有些移不开眼。
其实。
也挺好看的。
韶谌跨出浴室门,刚准备戴上帽子,被门侧的迟休吓一跳。
“你搁这儿……”韶谌把帽檐往下压了压,“偷窥我?”
迟休看了看他的鬓角:“没有。”
“最好没有。”
韶谌轻嗤:“怕你看了把持不住。”
“……”
迟休看着韶谌的背影淡淡道:“你洗头发了?”
韶谌敷衍嗯一声。
“那为什么还戴帽子?”
“……”
韶谌撇头看她。
“你懂什么。”韶谌扯扯帽沿,“保湿。”
“???”
迟休怀疑自己的耳朵:“什么?”
“哪儿来那么多问题?”
韶谌打开门,利落跨出。
“走了。”
关门。
许久,迟休后知后觉地弯起眼角。
……
韶谌开门接过外卖,在桌前落座打开电脑,摘下帽子。
脾气虽怪得出名,但客户的问题他基本都会耐心回答。
其实主要还是因为杨觉靠不住。
就这样磨时间,韶谌再拿起筷子时,饭已凉透。
没着急吃饭,他先起身倒了一杯水。
咚咚!
还在喝水的韶谌往门口瞥了半秒,随即挪步。
开门。
门外的迟休还没来得及收住脸上的怔色,怀里的秋天反倒先细声细气地叫了一声。
韶谌抓着水杯的手悬在半空,同样愣怔地与迟休对视。
空气凝固。
迟休轻拍秋天的头,淡定道:“剪头发了?”
韶谌也淡定地继续喝水:“嗯。”
“……”
迟休却看见他眉头略蹙。
以及微红的耳稍。
一瞬间,她有了种诡计得逞的感觉。
按耐住探究韶谌的好奇心,迟休托起秋天往他身前近了近。
“我是想带它过来。”
“哦。”
韶谌漫不经心地接过秋天,搂在一只手的臂弯里。
“另外。”
韶谌又垂眸看她。
“帽子太闷。”迟休斟酌须臾,直视韶谌的眉,“别戴。”
韶谌只敷衍哦了一声,见迟休没动静,不耐皱眉:“还有事儿?”
“没了。”
“行。”韶谌扬了扬头,“回去吧。”
一如既往的趾高气昂。
看韶谌似乎没起什么波澜,迟休莫名地略感失望,垂下眼皮。
“嗯。”
待迟休转身,韶谌即关上门。
放下秋天靠在门后,垂头,他动了动喉结,抬手抚上发顶。
讲不明是尴尬还是欣喜。
心上无声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