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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潜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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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温钰早走,赵今淑才侥幸少抄了两个时辰,宋桧使派完人查够稿子,便作个揖拿着东西送去书房交差,留下她屋里空无一人。

熏球里醒神香尚未燃尽,丝丝缕缕缠扰的香气喷芳吐麝,赵今淑慢慢抬直腰板,待人人散尽之后,一掌重重砸在桌上,这是什么事!

他们和解了,自己才是最冤枉的,并没有进幸,却叫人记档挂名。济阴王拿她当枪使,要她跟奉茶监闹内讧,如今据在这四角的地方手都抄酸了,心里跟熬苦胆似的。

她的丫鬟被调在院外,听了外头人的命令才进来搀她,刚出了门口,便见着媞祯松松懒懒的在鱼缸边喂鱼。

她缓缓欠个身,恻然一笑,长吁一口气,旋身出了门廊,在管彤的引申下上了一抬小轿。

方到漪澜阁,胡居兰正在院中等她,一身靛蓝勾白的敞衣,松垮的腰身,愈加显得消瘦。

“我听说昨晚王妃去了,她没为难你吧?”

她凝眉望着她,脸上没有喜怒哀乐,许久缓缓酝酿出一丝笑意,“我一个侍奉殿下木头人罢了,有什么好为难的。”便挑起帘子掩身进屋。

围炉沏了早茶,胡居兰讪讪安慰她,“其实咱们这样也挺好,有什么高枝飞要攀不可,只要能活着也是享清福了,别人的世界咱们也进不去。”

赵今淑只是微笑,凭她的生死何时由过自己?凝望着窗纱外明灿灿的阳光,心里阴晦得发酸,“我要是能像你想得这样开,便也不会去争这一口气了,可有些时候……这身子也不听得我自己的使唤。”

胡居兰却听得糊涂了,一手抚着脸颊道:“你争了又能怎么样呢,谁开始不是抱着指望过来的?刚进府时,王宝林那样凶悍,王妃心思又深,殿下还是个心长偏的人,这样的处境,王妃算计我,他连问都不问,生死随我去。”

她取出手绢擦着滑下眼眶的泪,直直的注视着她,“你不知道,自那回落水后,我每天都在做梦,梦见我泡在冰凉的湖水里浮肉发白,横竖咬牙一想,什么恩宠不恩宠的,那都是浮云。”

“你可千万别死心眼!”

若不是进了王府,她也不会这么灰心。等到二十五岁出宫,说不到她能找一个两心欢喜的郎婿,她也能得到丈夫的喜爱,儿女绕膝成群。而不是在这四方的天地,没日没夜的烧香拜佛、刺绣女红,过着衣食无忧却又度日如年的生活。

而此刻。哪怕一个普通的侍女,都比她自在畅快。

“可能我这人,输就输在心气儿高,想为我自己挣脸子。”赵今淑讪讪自嘲,“要是万一……万一殿下能对我有一点点心呢?”

胡居兰很果决的摇头,“如果我家里的人对我上一点点心,那进宫的也不会是我呀,手心手背再是肉,也是手心的肉比手背的肉多,一家姊妹都如此,何况是这里。”

她话落一瞬,有尖锐的声音从隔壁爆发出来,那叫喊撕心裂肺,如杜鹃啼血一般凄惨,然而她们只是抬了抬脑袋,很快就跟这道声音隔绝了。

她们都知道,那是王蓁宓发疯的吵闹声。自半年前被封闭了,她每天早上都发疯,不是摔东西,就是挠门,口里一直喊着“回家、回家”,再然后就是奴仆侍女一起上前牵制住了,想办法让她冷静,请过大夫来看,说是心里刺激太大导致的精神恍惚,整个人跟老猫子一样癫狂,很多时候丽馨都按捺不住。

转头看了一眼门前的芭蕉乌黑一株,软塌塌地半斜着,胡居兰暗暗一掐手,心里生了一丝微末的怜悯,有些兔死狐悲的凄凉。

胡居兰嗳了一声,对赵今淑嘱咐道:“先睡一会吧,等会卯时三刻,还要去礼佛上香呢,我也回去歇歇,一会儿咱们一块过去。”

赵今淑浅浅嗯道,回身仰在棉絮包的引枕上谓然长叹。尾音似一缕凉风,还未散,便见窗外有人影一闪。

抬眼一瞧,像是丽馨的身影,不免手心生出大把的冷汗。

兴雨连波后,总会给人带来短暂的岁月静好。

一日复一日的安宁,渐渐已距呼延晏离京有小半月了。而温钰则为应对皇帝的问责,真的在东郊修个寺庙,闲来无事,还会带媞祯结伴晃荡一圈,装装样子,两头交代也算妥帖。

然最值得一笑的,还是陇西霍家派班若来送的手书。霍舅父那的进京审核手续的已经办妥,特发来此信告知,待四月份任调,中旬就能后到长安,只是官职并不高,一个九品知事而已,但为这能和家人的团聚的心,总是值得人悻悻的。

自然,媞祯也十分高兴,前脚听了信儿,后脚便让曹迩下去挑拣园子,务必要要捯饬成最好的模样,给霍舅父一家歇脚。

后头温钰回来乍见故人班若,心里也十分欢畅,嘱咐府里待班若为上宾之礼,只为了昔日在柔然接济之情。

很快柳条新芽,湖泊开始化冰解冻,就在这即将进入三月初春的时节,一道强劲的北风,很快铺天盖地吹来了。

那个消息来得太快,几乎没有任何预兆,就那样直剌剌的降临,因突发之急,媞祯知道之时亦情不自禁心跳骤停了一下。

曹迩的手势僵在两侧,“今早有东郊的百姓向京兆伊举报,说殿下修建佛寺名为礼佛,实为私设军械武器藏匿点,有……有谋反之嫌,此刻殿下已经在朝上了。”

遥远的天光彼端,隐约可见在湛蓝如璧的天空下的阴沉诡谲,唯听见步摇上珠钗玲珑有声,声声击上心头。

他抬首,“姑娘——”

她的神情阴晴未定,并不似抬头天空晴云万里,“躲是躲不过了,凭人怎么自证,皇帝也只信自己眼睛,定会让奉茶监彻搜万佛寺,既如此,那就釜底抽薪,确保他们一定不能在佛寺里搜出什么。”

手指“笃笃”地叩在沉实的桌上,“这样,你去跟南阳王报个信,这么好献殷勤的地方,他肯定会帮咱们一把。”

曹迩正要答应,廊亭下面一道声铿铿震耳,“还是让奴才去吧!”

管彤掀起袍角给媞祯叩个安,迟迟捧起手来,“奴才是殿下的贴身奴才,想来只有奴才去南阳王才会信服,还请王妃恩准。”

媞祯默默打量他,“你难得主动请缨一回,”便慢悠悠放下手炉,“准了。”

“只要是关于殿下的事,奴才向来在所不辞。”管彤俏生生地勾起唇角。

“是。全身上下……我只信你对殿下这颗的忠心,既如此,那就别辜负这份信任。”

他听此话呵呵一笑,旋即背手快步下了台阶,朝二门而去。

甫一说完,曹迩就冷了脸,“这……”

她垂眸,“他愿意去,他爱做什么说什么都由得他,咱们管什么。”

曹迩琢磨了下,问:“那……内个去京兆伊报信的百姓要不要也捉来问问?若是能转供,咱们还能反敲他们一笔。”

媞祯当即斜乜了他一眼,让他住嘴,“该你做的我自会吩咐,不干你的事,就不要插手了。”

罕见自个主子这般顾虑不全面,曹迩干咽了唾沫,也不敢问她是为了什么,只赔笑道:“奴才是看没有外人,一不防头把话兜了出来,姑娘心思,奴才是脑满肠肥猜不出来。”便打个千告退。

然才沉寂半刻,却有侍女的步伐带起风声而进,恭声道:“杜家姑娘前来来拜见王妃,王妃可要一见?”

媞祯颇为意外她此时会来,如今济阴王府是风口浪尖上的人物,杜重诲又跟杨思权关系深,何况上次那张画就是假手于她,保不齐她还会再被人利用,便这样微一沉吟,媞祯摇了摇头,“告诉她,我近来身子不爽,就不请她坐了,免得过了病气。

然而她让人传的话还没有带到,殷珠就在丫鬟的阻拦之下闯破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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