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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棘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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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后,温钰松开了手,他一句话没说,然媞祯却在他的眼里看出了失落、失望和麻木……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觉得有种不安在心底发芽。

“先上车吧。”他淡淡的说,形影之间有些有气无力。

暗淡的云霞,沉沉的日光,几道微绿的松柏萤翠,渺茫闪烁。幽幽的鸟鸣,一时起,一时落。

媞祯前后脚扶着管彤登上马车,静静坐了一会儿,感受着窗棂开合间贯进的冷风,横冲直撞,伴着纱帘拂面而来。

世界静寂到无声,温钰像一座雕像,眼神虚无的看向前方,不言不语,这个氛围实在让人坐立难安。

媞祯转过脸,轻轻把他的手握住,“你只是做了你该做的事情,外面的流言不足为惧的,你别想太多。”

她以为他还在因为祭祀礼的人言而生怨,温钰转头看了看她,慢慢抬手抚落了她的手指。

他的态度让媞祯有些意外,哪怕是再愤懑的事情,他都不曾待她这么冷淡。

她斜依着头继续问,“难道……是出了别的事?没关系,你可以告诉我,我来帮你解决。”

温钰沉下脸色,轻蔑一嗤,“在你眼里,我只是一个靠着你解决所有问题的木头人吗?你究竟当我是什么?一颗被你随心所欲操纵棋子?”

媞祯被问得有些不明所以,心头一震,急忙静下心气,“我什么时候把你当成棋子当成玩意了?你这火简直莫名其妙!”

“你敢说你一时一刻没这么想过,没利用过我?难道你费尽心机接近我是为了做善事的?这不是你的性子。”

媞祯瞬间怔愣住,这个问题她避无可避,本来就是不清白,可事由经尾是公知的事,温钰怎会忽然发了狂性,重提旧事?

她不可置信的看向他,“我跟你一路走到现在,你还要质疑我的忠心?”

“忠心这种东西我根本不想要,我跟你是夫妻,又不是君臣,我要你的忠心做什么?”他对着那张脸,满肚子的话要说,又不知从何说起,每一句吐露都艰难异常,“你……真的不懂吗?”

“是,我不懂,我们是夫妻,也是君臣,然后呢……然后又能怎样呢?”

一声闷雷滚过,霎时惊红了他的眼圈,“是呐,又能怎样呢!我跟你枉为夫妻,你对我有过爱意吗?!”

媞祯抬起呆滞的眼,定定看着他,翕动了一下嘴唇,嗒然无言。这一次的静默比上一次时间更久,久到她已经忘了自己身处何地。

忽地,手被紧紧拽住,让她不得不看着他的眼睛,“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你为什么还要迟疑,还要想呢?”

“可我们不是已经成亲了吗?”

“彼此视同陌路也可以上拜高堂下拜天地,但这从来不是我想要的。”

他惨然一笑,“你以为我不知家族荣辱,利益至上?皇家子弟,自小受的教育便是克己慎独,弱肉强食,儿女情长于历代君王堪为大忌!动情之前,我从未想过情字牵人甚深,为求地位荣华哪怕是和不爱之人共度一生,也能视若枉然,可动情之后,我发现我做不到……根本做不到。”

真荒谬,明知不可为的事情,偏偏不如人愿。

他是什么时候有了这个情丝,也许就是五年前绿茵草陌上的遥遥一眼,也许只是偶睹了她的芳名。

那时她还是豆蔻年华,像一朵怒放在荆棘从中的玫瑰一样,美丽多刺,万众瞩目,仅仅是一个表情、一个动作,都会被他深深的刻在骨子里。

“我爱上了一个人,一个不该爱的人,她占据了我心里的每一个位置,我变了。”

媞祯两眼明亮之极,隐隐有莫名的悸动,手心紧攥成拳。

彼此的脸就近在咫尺,他似贪婪一般游离在她面上,“我一直觉得只要我做得足够好,给你的足够的时间,你也会改变,我低估了你,也高估了我自己!多可笑,我的付出和努力,还不如他出现的十分之一,只要他一出现,这些年的情爱和时光终究都错付了!”

一重又一重的打击,腔子里早就血肉模糊,满心伤痛,只觉身上的力气一丝丝全被魄罗阁外的风景所吞没。

他死死攥着她的手,“难道我的爱就轻贱,他的爱就重?你可知道我的爱意一点也不比你对沈士溪的少!”

眉心剧烈一颤,像被风惊动的火苗,媞祯她骤然想起跟沈望舒谈话时那忽然骚动起来的草丛声,斯须惊惶的瞪大了双眼。

“不不!不是这样的——”

她着急辩解,哪想马车咯噔一颠,将她整个身子推向一角。

忽然间,一杆冷箭斜穿过纸窗,温钰迅速拉过媞祯翻滚在地,只见箭头死死扎在门板之上,发出“扑棱扑棱”的脆响。

外面一阵骚动,“快护驾……护驾!”

呼啸携风,这场毫无先兆的暗杀挡住了一切想要倾吐的言语。

温钰忙环媞祯起身,抽出暗格里的宝剑,踢开车门跳了出去,然就在他们脱身马车的一刹那,一个大石碌子从后方滚了过来,狠狠地砸中了车厢,霎时崩得无数碎木溅向空中!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一阵箭雨滂沱而袭,曹迩和央挫见状,立刻横刀飞旋,庇护二人腾挪到巨石之后。

济阴王府的护卫都是原属曹迩和央挫训练的精兵,骤遇敌袭,丝毫不觉得慌乱,锃锃数响,旋即拔出腰刀舞动。曹迩和央挫各守一方,将大部分的羽箭格挡了出去,然箭来得太快,护卫们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几声闷哼之后,整齐的队伍便踉跄跪倒一半。

弓弩手忽然停止了射击,林中静如僵止,温钰耳听身后俄顷传来一群人怒“杀”的声响,他心下惊悸,惊险些被周身一柄利剑刺穿。

来者身穿一袭黑衣,手中的剑反光出一双伶俐的三白眼,依着此人的出手和身段,显然是相当老道的剑客。

他转身脚尖拧地,把媞祯往身后抛,提膝拔出宝剑去格挡,当那柄剑擦着自己的左胸过去,紧接着又险而险之横格头上劈下的利刃!

大魏王室向来尚武,温钰作为曾经的端慧太子,也是手持利剑有着文成武功的,直到他在地牢染上腿疾,他才逐渐对于刀剑避而远之。

他只是不敢面对这些落差,不敢面对自己已经是个废人的事实。然四年剑术的荒废,哪怕再举刀持刃,也远不如从前之俊拔,那柄头顶之剑压力十足,他奋力以顶,闷哼一声,却觉手腕的力量在慢慢流逝,禁不住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

媞祯躲在后方看得惊心动目,眼看那人就快将温钰治住,登时转头大喊,“曹迩、央挫,快救驾!”

正在此时,温钰忽然从地面上一跃而起,手挽剑花化成一道异芒,猛地戳想那人的腰际!反手带媞祯腾挪数米,然而行步不过几步,温钰猛然一顿,只见一抹猩红从他的嘴角溢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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