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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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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了温钰回府的信,管彤急忙命人烧了洗浴,又备了干净的衣衫,巴巴站在门口等人回来,等着他主子前脚刚落地,就急忙飞奔过去,一口一句“殿下”,叫得格外热忱。

温钰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脑袋,“不打紧,别哭。”

管彤连连抹泪,“奴才就是高兴,万一……万一您要真出什么事,奴才就不活了。”说着,忙把人往屋里请,边请便浑身上下撒莫,“他们没伤着您吧?”

温钰摇头,“有左冯翊帮衬着,能有什么罪受。”看了四周一愣,“媞祯……”

管彤这次难得面色欣然,“王妃和周夫人去柏乡弥陀寺上香去了,说是祈祷殿下平安,想是一会就回来了。”

忽然身后一声召唤,是青葱伶仃的音色,温钰顿足转头,只见一抹朱红的衣裙迎着日光,像一团火朝他奔来。

渐渐近了,他看见日思夜想的脸,虽然他一直相信他们还有再相聚的时候,只是没想仅仅隔了半个月,曾经通透圆润的姑娘,脸颊的肉都少了一半。

她终于扑进他怀里,而他也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用全部的生命抱紧她,“我回家了。”

媞祯扬起头,摸摸他的脸,“欢迎回家。”

大袖下的两只手用力握紧了,管彤在一边看着,眼泪不自觉的掉进墁砖上,很快沁入纹理,留下深深的印记。

这般大喜,府邸也热闹开了花,尤其是霁月望湘台,酒肉菜色一直不停流转,很快就堆得一桌都放不下。

温钰看着东挤西挤的盘子,不觉皱了皱,“哪里用得着这么丰盛,我是在廷尉司审查,又不是被关在小黑屋里没吃没喝,你这样,倒像是我三天没吃饭一样。”

媞祯撑起脸看他,“投住客栈都未必吃的好,难道廷尉司还是什么好地方吗?吃得饱跟吃得好,那是两回事儿。”

温钰深深凝睇,“我瞧着在懿林仙馆那几天就吃的挺好的,可瞧我这个人是有后生之福的,不然哪里讨来这么好的新妇。”

他慢慢拉起媞祯的手,端方的容颜可见亲切,“我知道此番危局,是你让周宜水偷天换日救了我。廷尉司的那枚玉令牌并无问题,的的确确是我的东西,是周宜水换了一枚近乎一样的树脂玉牌,才给了我无罪的辩白之机。”

媞祯微微一笑:“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温钰微有踌躇,“如今南阳王已是众矢之的,只是你贸然行刺袁中贯嫁祸给他……”

媞祯很快拂住他的手,“你怎么知道害你的真凶不是袁中贯呢?”

仿佛一道幽细的微光从阴暗的深邃处,蓦然照亮内心深弥的曲折。媞祯一语既了,明如寒星的眼闪过一丝心安理得的快意,与他相视一笑。

“许多事情,许多暗线,我或许不能对你说明什么,但是有一点,我不会害你的。”她慢慢给他斟了杯酒,“袁中贯曾经私下里见过李夫人,说什么道什么不清楚,但只要有迹可循,我们就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

温钰有些不明所以,“可他为了什么呢?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钱、权、利、誉,总会有一个是他的契机,何况不是所有人做事都有的目的,只要有欲望就会作祟。”她拿起筷子,夹个百合片进他碗里,“此番他用你之名铲除南阳王,谁知他背后是主子是不是慎郡王,别人欺负你,我们打回去,这理所应该的。”

说着她微微抬头,“更重要的是,只有算在皇帝自己儿子身上,他才会心烦,找个替罪羊是最好的办法,反正南阳王也不是什么善茬,吃点亏就当长脑子了。”

那厢温钰慢慢琢磨,“今日朝堂对峙,也亏得徐敬惠和方奇龄一番慷慨之词,再加上证据,皇帝也不得不重审此案。”他静静往她的方向看,“至于南阳王……今早他特地向皇帝求了恩典,要去辅助审讯。”

他抿了一口茶,“就是不知……这案子审到最后是什么结果。”

媞祯抚摸着发髻上冰冷的金线坠珠流苏,“结果就是……要让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的声音沉稳而笃定,并无一丝犹疑,她很清楚,这是她眼下唯一一个可以扳倒邹忌平的机会。

有凉风猛烈吹进,宛若一把锋利的尖刀刮过,冷浸浸的透着心凉。温钰忍不住轻轻颤抖了一下。

慢慢他换了温和的语气,伸手向她道:“其实什么结果什么算计都不重要,只要你我平安,这就够了。”

媞祯以手相应,“今是重获新生的好日子,不说别的事,难得的花好月圆夜,自然是不醉不停杯了。”

温钰与她相视一笑,同望朗朗皎月,心内亦有明澈如许。毕竟后续的事,得吃饱喝足才有力气。

接下来的日子,王府总是充斥着浓情蜜意的味道与色彩,当南阳王看得案叠一堆一堆,温钰和媞祯不是在打石榴,就是在划小船看残荷之景,等到南阳王熬秃了头发,才查出一点点猫腻,媞祯是秀发已经被温钰盘成好些个花样了。

到了九月三日,是石慎的长子石兆绪的十一岁生辰。这日媞祯早早打扮好,挑了烟紫的花枝裙去给小寿星贺寿,连几日不见了石父都觉得自个闺女越发红光满面,可见最近吃得不错,心情也不错。

蔡庭钧作为大嫂子,自然知道这滋润从何来,只是低头浅笑不语。石父也是心知,口不言,问些别的话,“怎么小殿下没过来?”

媞祯捧起一盏茶,“今个他说了会提前幕修,也得熬过中午才能过来,瞧着时辰也快。”

石父点点头,“难得趁兆绪的生辰把人凑齐,我这也是有些别的事要交代。”

媞祯好奇抬头,“是什么事?”

只见蔡庭钧从一头领着二姑娘毓姚过来,石父伸手招人坐一遍,抿出笑纹来,“是你二妹妹的婚事,到底你二妹妹年纪也到了。”

媞祯顺着一侧把手搭着胳膊,“既然是要嫁,咱们家的姑娘都配得上好人家,不如我让温钰去打听打听,有没有哪家公子人品相貌好,且年龄相当的。”

石慎说不用,“早年二叔曾给二妹妹定过娃娃亲,是酉阳范氏,如今二叔去了,人家父亲的意思咱们还是尊重最好。”

酉阳范氏虽也是富商出身,但到底远在酉阳,离长安足足有千里的行程,又常年间不怎么联系,炸然一听这个名字,媞祯心里也犹疑。

“多少年没联系的亲家合适吗?连个知根知底都不懂,还不如就近长安城里找呢,这样离家近,凡事有娘家撑腰,这样二妹妹腰杆子才粗。”

石父有些踌躇,“也不是没想过,只是昔日咱家落魄是跟人家结得亲,如今你做了王妃,家里发达了,就跟人家斩断前桥,多少有些不体面,且不让人说咱们势利。”

“什么势利不势利,风言风语的话也能当刀子挨?女孩子家的终身大事何等重要,只要二妹妹过得好,这骂咱们背得也痛快,唯这样您才对得起二叔的在天之灵呀!”

石慎翘起二郎腿揶揄她,“你不懂。”

“我不懂?”她慢慢插起腰来,“我是不懂有好的何必吃坏的,作为娘家人,不想自己的妹妹能不能过得好,却去惦记三两钱的面子,真是膈应人。”

石父听着自己女儿在哪奚落,心里的主意也渐摇渐动,他慢慢看向毓姚,“好孩子,大伯不逼你,就让你自个选,你是想按照你爹爹的示意跟范氏成亲,还是听你姐姐的,让你姐夫给你找个长安的本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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