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少数人为了多数人而死,这是应该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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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沙转过头，很奇怪地看着她，
“阿尼喜欢我，我就要留下么？”
“三笠，你是在劝我喜欢阿尼么？”
三笠被噎了下，垂头看向一边，
“我没那么说。”
“只是今天的阿尼，的确，很漂亮……”
跟打扮后的阿尼相比，她自己都觉得有些相形见绌了。
廖沙却打断了她的话，
“她很漂亮，我就要喜欢上她么？”
三笠愣了愣，
“难道不是么？”
“我看起来就那么像是以貌取人的家伙么？”
三笠咬了咬唇，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呢？”
廖沙站住了，摸了摸后脑勺，
“你真的想知道？”
三笠的心里有点忐忑，却还是点了点头，
“想。”
至少，她想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没做好。
廖沙却忽然凑到她耳边，轻声说，
“你这样的。”
三笠花了三秒钟时间，才反应过来廖沙又在开玩笑。
然后看见廖沙那种得逞了的得意笑脸，
“三笠，你该不会又相信了吧？”
“这样随便轻易相信人可不是个好习惯，特别是对我这种神经病。”
“所以说，我的话，你最好一句话也不要相信。”
“或者说，相信与否，完全要靠三笠你自己的判断。”
“要是再被我骗了的话，我可不负责任的。”
说着，廖沙收起了微笑，眼底划过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三笠却微微怔愣了一会儿。
会有说自己是骗子的骗子么？
那她，到底该相信这人的哪一句话呢？
这人让自己不相信他的话，实际上会不会是在说，让自己相信他呢？
总觉得，想想这些头都大了。
要把这些搞明白，大概她还需要进一步跟廖沙相处的时间，才能真正了解廖沙吧？
但是，好像已经没什么时间了。
马上就要到了毕业的时候了，到时候大家就要选择去向，然后分流。
有些人，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了。
三笠忽然想起了什么，问，
“廖沙，那你还加入调查兵团么？”
“以你的实力，应该可以进入宪兵团吧？”
艾伦是一定会加入调查兵团的，自己也早就决定了，要加入调查兵团。
以廖沙的实力，应该可以在内地好好生活吧？
想到以后能见到廖沙的机会变少，她微微垂下了眼眸。
“我要加入调查兵团。”
廖沙说，
“为了你哦。”
三笠噘嘴，
“你又在撒谎。”
廖沙耸耸肩，眼睛中还是那样无所谓的笑，
“被发现啦。”
对这样光明正大耍无赖一样的廖沙，三笠觉得自己毫无办法。
她赌气似的说，
“不想说实话的时候，可以不说。”
“干嘛要撒谎呢？”
害得她白白失望。
说到底，即使廖沙让她伤心，她在心底里，还是对廖沙有所期待。
毕竟喜欢和爱，并不是说割席就能割席的。
到了家门口，忽然有个人影冲出来，直对着廖沙而来。
三笠本想挡在前面，却被廖沙一把拨开，那身影呼吸之间已经逼到了面前，抓住廖沙的衣领往墙面上一摔。
廖沙的后背重重地摔在了墙面上，然而他的表情却是无所谓的。站起身来整了整衣领，他淡然地看着面前暴怒的艾伦。
身后的阿尔敏明显是没拉住艾伦，但还是继续劝道，
“艾伦，不要太冲动了。”
“三笠这不是没事么？”
三笠看见是艾伦，也过去要拉住他，
“艾伦，我没事的，你怎么好端端地对廖沙动起手来？”
艾伦被阿尔敏和三笠拉住，却还是挣扎着要对廖沙挥拳，
“我都看到了，他欺负你了吧三笠，还要拆你手上的绷带。”
“他还害得你差点哭出来，真是个人渣。”
“我不会放过伤害你的人的，不管他是谁，力量有多强。”
廖沙却轻松地朝着他们摆摆手，
“你们先进去吧，我跟艾伦说几句话。”
三笠的眼睛里依然都是担心，
“艾伦……”
她太知道艾伦的性子了，遇到事情容易冲动。
廖沙有时候，确实让她觉得很受伤。但这并不是廖沙自己的问题。
更不是艾伦暴打廖沙一顿就能解决的。
而且艾伦根本打不过廖沙，她更怕这两人打起来，任何一个人伤到，她都会伤心的。
他们都是，对她很重要的人。
阿尔敏看着廖沙淡然的神色，拉着三笠回去，
“三笠，我们先回去吧。”
“让他们自己解决吧，我们在这里只会碍事。”
三笠和阿尔敏进去后，艾伦仍旧是那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艾伦，你在生什么气啊？”
廖沙说，
“你明知道自己打不过我，还要冲动么？”
“现在的你，甚至连公平地跟我战斗的资格都没有。”
“再说了，你跟我打起来，三笠会伤心的。”
艾伦攥紧了他的领口，
“就算打不过，我也要让你知道，欺负三笠的后果。”
廖沙挑了挑眉毛，
“艾伦，你不会真的觉得，你是在帮三笠的忙吧？”
“在我看来，倒是你一直在被三笠帮忙。”
“因为你是小孩子，所以就算跟人发生冲突，大部分人都不会计较。”
“否则按照你冲动的性子，早就不知道死了几次了。”
“就算是山中小屋那次，也是三笠救了你吧？”
“虽然我不否认，你当时确实有勇有谋，只是没想到还有第三个人出现罢了。”
“如果当时三笠没拿起来刀，你现在就是个死人了。”
廖沙说完，趁着艾伦愣神的一刹那，立刻一拳揍在他的肚子上，艾伦立刻倒了下去，却被他捞了起来。
艾伦想要甩开他，可是身体已经疼得一点也动不了了。
廖沙扶着他在墙角坐下，
“所以说，如果你是真心想要打败所有伤害三笠的敌人的话，就变强吧。”
“不然，如此弱小的你，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看着一切发生。”
“你尝过失去挚爱的滋味，应该最明白那种感觉了吧？”
“等你变强了，想要找我挑战，我随时奉陪。”
“现在，慢慢起来，进去跟三笠道歉。”
“虽然你是为了三笠好，但你这样子想要伤害同伴的行为，可能会牵连到三笠的声誉。”
“你也是个男人了，好歹为三笠多考虑下，别再让她失去家人了。”
说完该说的话后，廖沙径直进门。
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响起了欢快的小曲儿，门前被腾空，一群男男女女在那里跳着交际舞。
虽然舞步很青涩，但是眼里都透露着某种兴奋之情。
还真是年轻啊，廖沙心里感叹道。
阿尼现在一定已经在舞池里跳舞了吧？
正这么想着，他朝着雷娜塔的方向一瞥，就看见阿尼独坐在那里，淡然地喝着一杯酒。
身边的雷娜塔已经困得躺在椅子上，半打着盹儿。
阿尼的周身散发着某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再加上阿尼的格斗技太出名了，所以在看到不怕死的几个被拒绝后，也没有人敢强行邀请她。
廖沙想了想，还是走向阿尼，伸出一只手，
“有兴趣一起跳个舞么？”
阿尼低了低头，沉默了。
大家虽然看起来都在跳舞，但是落单的还有对阿尼有意思的，都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他们都想知道，这朵高贵冷艳的黑色曼陀罗花，最终会被谁打动。
反正目前来看，最有希望的是廖沙。
如果连廖沙都没戏，那他们这种小人物就更是想都别想了。
廖沙也没有多在意阿尼是否会拒绝，在他看来，邀请跳舞只是礼仪。
毕竟他是这里的主人，看见美丽的女士落单而不去管的话，是主人的失职。
当然，如果阿尼拒绝了，那就另当别论了。
然后在大家若有若无的眼光中，阿尼抬起了手，牵住了廖沙的指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行动之间，裙摆舒展，仿佛一朵花从收拢到绽开。
廖沙的手虚虚地环着阿尼的腰，阿尼的身高虽然也算是高的，但还是比他矮了一个半头的高度。
他微微低头，能看见阿尼的头顶。
此时一曲终了，然后重新响了起来，节奏舒缓悠扬，大家的动作也慢了起来。
“阿尼，你还是决定加入中央宪兵团么？”
廖沙低声说。
阿尼点了点头，
“你呢？还是要加入调查兵团？”
“如果是为了三笠的话，为什么这时候你邀请的不是三笠呢？”
“她看起来，也很在意你的样子。”
“从你们回来后，我觉得你似乎有意疏远她。”
“那只是我的错觉么？”
廖沙摇了摇头，
“不，我确实疏远了她。”
“以后，大概也很难在一起。”
阿尼的眼睛眨了眨，
“那么，你不加入调查兵团了么？”
她的心里竟然生出了几分希望。
如果不是调查兵团，以廖沙的实力，加入宪兵团绰绰有余。
虽然对她来说，其实并不适合跟廖沙过于亲近。
因为亲近起来的话，也许她在王都调查情报的消息就会被发现，反而会有危险。
可是，她心里就是忍不住这种期待。
“我还是决定加入调查兵团。虽然原因改变了，但是结果还是一样的。”
阿尼不由自主地失望，问，
“为什么？”
然后听见廖沙缓缓地说，
“阿尼，你抬起头来。”
阿尼仿佛被海妖的美妙歌声捕获了一般，慢慢抬头，就看进了廖沙的眼睛里。
他们之前，从未有过如此近距离的对视。
廖沙的个子很高，所以她是在微微仰视，仰视着那对黑色的眸子。
“阿尼觉得，为了大多数人的利益，少数人应该甘愿赴死么？这样做是对的么？”
“还是说，在你看来，这些也只是无聊的士兵游戏呢？”
尽管知道廖沙说的是调查兵团。
毕竟调查兵团的崇高目的，就是探求墙外的真相。
加入调查兵团的人，目的多种多样。
但大致看来，大概有三种。
一种像是艾伦这样的，加入调查兵团只是为了继承前人的意志。哪怕结局只是自己的死亡，也不愿意放弃用生命换来的情报。
一种是阿尔敏之流，加入调查兵团，是为了看看墙外的世界。
一种则很简单，只是单纯地觉得，如果没有人站出来的话，他们身后的家人就要命丧于巨人之口。
可是廖沙却不太一样。
她能感觉出来，廖沙的身上，带着某种超脱于世间的气质。
以廖沙的战绩，能带着妹妹去希娜之墙过很好的生活。廖沙看起来对墙外的世界也没有那么热衷，也并不沉迷于所谓的英雄叙事。
甚至对巨人本身，廖沙也没表现出很强烈的兴趣。
这样的话，廖沙加入调查兵团，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她并不觉得，廖沙真的在乎所谓的大多数人。而且从廖沙的成长轨迹来看，他可能对于人性的丑恶看得更多些。
廖沙直直地看进她的眼睛里，容不得她迟疑。
“当然不是什么士兵游戏……”
阿尼下意识反驳。
实际上，她甚至比任何人都要钦佩这些自愿加入调查兵团的人。
就算是在马莱，敢于只身跟巨人搏斗的，也是少数。
更何况，跟马来人不同，这些人连巨人的真相都一无所知。
巨人对这些人来说，是多么未知而恐怖的存在。
可是这些人却甘愿献出生命，只是为了人类对外界的认知能够更进一步。
如此纯粹的人们，是她在马莱，甚至在外国，也从未见到过的。
她很清楚，这并不是什么士兵游戏，因为没有什么游戏，能让人付出如此高昂的代价。
可少数人为了多数人而死……是应该的么……
阿尼忍不住颤栗起来，觉得自己似乎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一样。
她是少数人，还是多数人？
她要做的，是让帕岛的数万生命，为了她想要回家的简单愿望而死。
也就是，让多数人，为了她而死。
如果她认同了少数人该被牺牲，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她应该牺牲自己的梦想，这样这些单纯无辜的生命就能继续存活下去？
不，她不能再想下去，否则自己会产生动摇。
可是，仿佛被某种诡异的力量抓住了一样，她情不自禁地继续想，尽管知道自己面临的是怎样的道德困境。
她属于马莱，而这些人，则属于帕拉迪岛。
帕拉迪岛对于世界，岂不是少数人？
如果她认同了多数人应该为了少数人去死，那么让世界的多数人为了帕拉迪岛的少数人去死，似乎也能讲得通。
“我……”
阿尼的眸子有些动摇。
廖沙却不看她，而是转向了乐队的方向，
“音乐已经停了。”
“我们跳得太久了，大家都已经不跳了。”
“回到座位上休息吧。”
廖沙表现得像是他根本没有提过那个折磨她的问题。“
哎？可是，我还没有回答……”
廖沙对她一笑，
“我只是随便问问，阿尼你又不是非回答我就好。”
然后廖沙垂眸，低声说，
“有些答案，自己知道就好。”
“不到时候，有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会选择什么。”
廖沙看向她，
“阿尼，选择自己心里的答案吧。”
“只不过，人也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不管是选择调查兵团，还是选择宪兵团。”
“老实说，阿尼你加入宪兵团，真的屈才了。”
阿尼听到后两句话才微微放松下来，因为被廖沙称赞，脸上甚至带上了淡淡的微笑，
“怎么会……”
竟然是害羞了。
廖沙却展颜微笑，
“等阿尼你加入宪兵团了，我能带着小雷娜塔去找你玩么？”
“雷娜塔大概也对宪兵团充满好奇，毕竟年龄小，哪里都想去看看。”
“当然，如果你觉得打扰的话，我们也不会勉强你。”
阿尼下意识地赶忙答应，
“不会，欢迎你来。”
然后她才觉得自己表现得有些太过于热切。
“是么？太好了。”
廖沙依旧对她微笑着，看得她的脸都红了起来。
直到宴会散去，刚才那种紧张到心脏都要跳出来的感觉才终于安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