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阵中人阵中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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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散,定睛,发现自己置身在一高门大户外,身上原本的衣服也被换作短褂和宽腰长裤,系了腿带,一看便是常年做工之人的装扮,楚北清疑惑一瞬,朱红色的大门被推开,里面跑出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老妪,一脸的心急如焚,见到她后反而平静下来,当即拉着她说:“欢哥儿你又乱跑!事情都做完了吗?”她不由分说扯着楚北清进了门。
“我…”声音变成了少年音声,看来是被迫成为顶名的副主了。
一个阵可以有无数个副主,却只有一个阵主,一言一行,一念一动,都能掌握阵的走向或生灭。
楚北清将自己代入了“阿欢”这个小厮的视角,到底要看一看这冥花妖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这座府邸内部十分奢华,一看便是大户人家,此刻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不知是在操办谁的婚事,楚北清随手端起一盆清水混入忙碌的人群,随口说:“还真热闹啊!”
旁边人也随口答应:“那可不是!小少爷的婚事盼得紧,老爷吩咐要大操大办的!”
原来是他们家小少爷的婚事。
“小少爷与夫人也算是苦尽甘来,有情人终成眷属了!”有人说。
“是啊…”另一个小厮说。
“听说今日请了戏班子来,我们能跟着热闹热闹了!”
“真的啊!”他们激动起来。
楚北清还欲问下一句,却被方才离开了一小会儿的老妪扯住耳朵教训:“你又偷懒!”
楚北清疼得不行,跟着歪头道:“我没有啊,我这不端着东西呢!”
“你端什么?你还不去伺候小少爷更衣出门迎亲啊!”
“啊?哦…奥!我这就去!”她拔腿就跑,被一把提溜回来,老妪指着相反的地方又是一巴掌:“在那边!你个夯货!”
她发誓这是她唯一一次挨打没还手的!
立在门外,她叩叩门,说:“小少爷,我进来了?”
得到里面人回应后,她推门走进。
屋内的华贵程度更甚外头,“喜”字贴了一墙,红烛还未点着,那身火红的喜服被叠的整整齐齐放在床上,而那位小少爷正襟危坐于桌案前,当真是个好学的,成亲在即也手不释卷的翻看,听见人进来也不抬眼。
楚北清尚在思量自己应该先问好还是先拿喜服,小少爷倒是发话了:“叫什么名字?”
看来这府里仆从是多,他连近身照顾的小厮也人不全,楚北清依言道:“阿欢。”
“嗯,你来为我更衣吧。”
“是。”她走过去轻手轻脚拿起喜服,一回头,看见那人近在咫尺,不免吓了一跳,手一松,喜服落地,小少爷的目光顺到了地上,楚北清连忙弯腰拾起:“罪过罪过,我不是故意的啊…”
“不妨事。”他说,然后略微伸开双臂。
楚北清呆愣在原地,这是真要她给他更衣啊?
虽然她表面上是个男身,但雌兔它就是再像雄兔它也是个雌的啊!
半天等不到动作,小少爷疑惑睁眼,幽深的盯着她:“怎么?”
“没…”
“不乐意伺候?”
“那怎么会!伺候小少爷更衣是我的荣幸!”
“那就别耽误时辰。”
“噢…”她一咬牙,扭开头,微闭着眼睛,估摸着地方把腰带解开,褪去了外袍,摸瞎一样胡乱给人解里衣,结果手一歪,稳稳一把抓在人家脖子上,跟要谋杀一样,她一惊,连忙把手撒开,正想着编些什么瞎话的时候,却听得对面这人极力压抑的笑。
她是把人家阵里名副其实的副主都逗笑了么。
不对,这笑声怎么这么耳熟?她睁眼去看,见这小少爷弯起眉眼,笑得张扬:“你是想掐死我?”
“不,没那个想法…”确实有点儿。
“让你稍微伺候一下就生气了,师妹这么爱发脾气么?”
楚北清瞪大眼睛后退一步,上上下下打量:“谢师兄!”
他得意的哼了一声。
这小子好啊,随机进入一个副主的身体都能是个有地位的。
门外有人声靠近,楚北清正欲开口的动作戛然而止,将手中婚服扔在他手里:“快!换上。”
“连自己本职都不干了?”他笑着打趣,在楚北清拳头落到身上之前闪进屏风后了。
老妪来敲门:“小少爷,吉时快到了,该去接新娘子了!”
“好。”他在屏风后回应。
估摸着半盏茶的功夫,楚北清见他一袭大红的黑边绣锦袍,腰佩玉带,墨发以红绸束起,背着一边手潇潇洒洒从屏风后出现,即便此刻不是自己的容颜也半点俗气不落,衬得喜服也脱俗了不少,忍不住出口赞扬:“这喜服还挺好看。”
“是吗,我以为你要夸我把它穿的好看。”
“又不是你本人的脸,这怎么看?”
“哦…”他咧了咧嘴,遗憾一样,推门出去了。
画面一转,就是洞房花烛夜。
楚北清自然出现在前厅,而谢听尘则在推门后径直入了洞房。
新娘子披着盖头端坐床边,静候人来,他眉心一跳,硬着头皮走过去,在她面前站定。
新娘子没有半点察觉一样,一动不动。
谢听尘扫了一圈屋内的陈设,都是很典型的吉利物件,红烛,红帐,桌上一对酒杯牵了红线,清湛湛的酒水映着亮。
他伸出手掀起一角盖头,彼时阴风四起吹熄红烛,床帘摇晃窗影婆娑,外头闹洞房的声音诡异阴森,刺耳喧嚣,室内一片黑暗,手里握着的一角布料也像是生了根长在了皮肉上,半分撼动不得,谢听尘无视这一切,手下发力猛地一掀,新娘条件反射突然站起,死鱼一样的眼睛与他对视,脸上的皮肤细看奇怪非常,眉眼也是画上去的,没有一点活人的气息,纯纯是一个纸新娘,像是傀儡咒!
他难得心惊了一下。
顺着她直愣愣的目光看过去,一座牌位赫然立在门前:已故夫人之位。
冥婚么?
身后纸新娘幽幽开口:“你为何才来。”
耳边阴风掠过,他回头随口道:“路上耽误了会儿。”
“用膳了么?”
“还没。”这句倒是诚实了。
“厨房热着粥。”
“知道了。”
纸新娘没有语气起伏的说:“我们的孩子,你要照看好了。”
竟有孩子了?
“好。”他说。
她的手轻轻抚上谢听尘的脸颊:“我走后,你不要寻我。”
“…”
“你得让我们的孩子,成长为这世上顶天立地的君子。”
“好。”
“我之身死,非你之终局,夫君,切莫意气用事,切莫,随我而去。”
“…我知道了。”
“风有些大,关了窗子吧。”
他转过身背对她去向窗边,抬手关窗。
强烈的不安袭来,以往的经验让他大致可以估摸出这新娘下一步的动作,大概率就是要取他性命了,结果手底下暗自使劲准备了半天也不见动手,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回头去看。
纸新娘像是放了心,转过身去,走向桌边,又角度诡异的扭过头来看着他,依依不舍一样,谢听尘被她盯得有些不适,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突然看见她抓起桌上的红烛搂进怀里,纸挨着火,爆起烈焰,谢听尘只来得及略微睁大了双目,有些意外的看着她的举动,看她融化在火中,逐渐化为灰烬,随风而起迎面扑向他,像极了一个…拥抱。
也许是没有得到过这样的触碰,他竟突如其来的一阵心安,旋即便是更加痛苦的情绪排山倒海朝他压来,逼得他承受不住扶着桌角才能站稳,应是共情了故事中主人公的心境了。
他想。
传音术在耳边响起:“师兄,阵主可能是换人了。”
屋外,台上的戏班子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