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善与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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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零点刚过。
为了圆刚过撒的谎，清野彩被迫再次洗澡。
而千金大小姐则是待在浴室外面，将背部倚靠在走廊的墙上，陪着这位好朋友聊起家常。
“看来家里只有你一个人啊。”
“咦……樱岛同学你是如何得知的？该不会说，这也是你们巫女众多能力的一种吧？还真是可怕。”
薄薄的浴室门板内，传来这样惊讶的声音。
为了让双方听得更清晰,
樱岛千花将背部倚靠在门板上。
透过薄薄的门板，雨打芭蕉的声音和重物撞击的震动感同时传来，门内之人似乎也做出了相同的震动。
樱岛千花感受着震动，说道：
“啊……这并非巫女的能力……该怎么说呢，这更像是一种直觉吧？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屋内应该没有其他人。”
“也许还真的就是你的直觉呢。”
一瞬间，清野彩似乎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维持片刻的沉默之后,
清野彩微微卸了心防,
声音变得更为温柔了。
“你的直觉是对的，他们在今天搬出去了，至于原因，可能是因为我老哥……”
这回轮到樱岛千花沉默了。
在清野秀被魔蛇反噬致死后，樱岛千花一直未在清野彩的面前提起过这个恶魔，而对方及其父母，也有着同样的默契。
他们不知道这件事是樱岛千花所为，但清野秀作为怪物般的存在，必然是死于神灵或巫女之手。
作为局外人，樱岛千花或许无法理解清野夫妇的丧子之痛。但手心手背都是肉，说不难受那都是假的。
而且他们这个儿子，还成了堪比罪犯的恶魔，让这个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其他人，要如何看待这家人？
“大凶签。”
“……啊？”
樱岛千花一头雾水,
只听清野彩继续说：
“你没听错，就是大凶签。昨天他们去寺庙求到了这种下下签，然后和尚解签说他们这两天有血光之灾，让他们注意提防自己亲人。”
听完这句话,
樱岛千花眉头紧皱。
让清野夫妇提防亲人是什么意思？
提防他们的女儿？
理由是什么？
还是说，提防他们的儿子？
但清野秀已经变成尸体了啊！
难道……八岐大蛇有类似秽土转生或冥土追魂的能力，所以把清野秀的尸体给整活了？
……不会吧？
“为了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寺庙方面提议让他俩暂时住在其他神社里，喔……好像是叫什么日轮神社来着。”
伴随着如下雨般的水声，清野彩如此说道。
“日轮神社？”
樱岛千花皱起眉头说道，“住在日轮神社能够保证让人身安全就有鬼了，能做出这样决定的人真是个白痴。”
在退治天井下时，日轮神社的现任宫司源信尹给樱岛千花留下了非常不好的印象，这个宫司完全就是个无能之辈。
退魔无能，经营也是无能。
号称镇守一方，那么大的一个神社，竟然还能被一个假的有钱人诈骗。
“也许做出该决定的是个天才呢？”
清野彩的声音突然变冷，这种突然间的变换非常奇怪，它不像是故意变换的声音，更像是突然换了一个人在说话。
“……什么？”
樱岛千花想要转头，想看看在浴室里的清野彩究竟是什么情况，但这种念头很快被打消。
对方光着身子贴在玻璃门板上。
如果现在回头看去，一定会透过玻璃门板看到一些什么不可描述的光景。
“嗯？樱岛同学,
你刚刚说了什么？”
对方竟如此说道。
清野彩的这副回应，简直就像是在说，其实是樱岛千花自己产生了幻听一样。
“没什么……”
樱岛千花望着天花板，继续说道：
“话说回来，清野同学，如果你的哥哥真的有和尚们说得那么危险，那你为何不去日轮神社避险？”
只听浴室内传来这样的声音：
“我不想去，不知道为什么，待在神社这种香火旺盛的地方，我感觉到很不舒服……感到胸闷……我喘不过气来……”
听到清野彩如此带着些许喘息声的话语，樱岛千花“啊”的一声，想要转头看向清野彩的情况。
但动作还是停了下来。
这女孩洗澡有够慢的！
然而，她所说的话，要素过多。
一般来说，普通人踏入神社时，会受到神光的洗礼，在这种情况下，哪怕身体有一些病痛也能被暂时缓解。
但绝对不会因此胸闷。
除非，她是妖怪。
或者，是其他神社的巫女和神灵。
神灵之间的力量并不互相兼容，特别是如果两个神社的神灵没有友谊的沟通的话，两者的兼容性会更差。
在这种情况下，当一方的神灵或巫女踏入另一方的神社时，该神灵或巫女会感觉不适。
那么，清野彩是何方神圣？
从她的话语来看，她似乎并不是巫女。
那就是神？
由某个神，转生到她的身上？
不过，神灵一般都带着记忆投胎吧？否则的话，和死掉了也没有区别了。
“可能是过敏？”
樱岛千花冷静地说出自己的分析。
但是，说出这样台词的语气并不确定。
仿佛在说，清野彩并不是怪物？
知道事态的严重性，所以更不会说出故意让清野彩感到悲观的话。
清野彩也知道，自己曾被八岐大蛇利用，并对自己的好友和身边的人造成了伤害。
所幸伤害不大，但清野彩自己在内心里一直是过意不去，如果不是自己软弱无能，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也许吧。”
清野彩低着头，握着花洒的手慢慢放了下来，这样一来花洒就只冲她的脚了。
“我姐姐催我睡觉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清野同学，你也早点睡觉。”
“嗯，会的。”
说出这句话后，门板之外的气息消失了。
薄薄门外的少女似乎已远离门板，凭借着她进该房子的方式，离开了这个房子。
“接下来……”
清野彩稍作洗浴之后，还未穿上衣服，就来到了浴镜面前，看着镜子里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
“你到底是谁？”
清野彩就像是在挖苦自己似的。
镜子里的人到底是谁？相信任何一个智力健全的人，都不会问出这种如同智障儿童才能问出的问题。
但此时此刻的她，很清楚自己的智力没有问题，也很清楚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我是不是该称呼你为我的第二人格？”
清野彩眉头一皱，全神贯注地盯着镜中的自己，盯着镜中那位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且同样是一丝不挂的少女。
但是，
镜中少女丝毫没有要皱眉的意思，反倒是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和她的主人清野彩此时的表情截然相反。
“是可以这样说啦，但我还有个正经的名字，我的名字叫做善恶面，是个神灵。”
镜中少女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接着做出了一个剪刀手的动作，这些动作已经和傻傻地站在地面上的清野彩完全不同。
这不科学！
“……善恶面？神灵？”
善恶面。
超级权现排行第七的是善恶面。
在日本的网络上，善恶面并不是一位正经的神灵，她和其他所有超级权现都不一样，属于那种亦正亦邪的神灵。
如今，这样的神灵寄宿在自己的体内？
为什么？
为什么是自己？
她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寄宿在这里的？
寄宿在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
清野彩的脑袋闪过十万个为什么，但是，她却连一个问题都想不明白。
“或者说，我就是你。”
善恶面以丝毫不带声音的步伐往前走着，仿佛在下一秒，她就要从镜子中走出来。
清野彩下意识往后退去。
但就在下一秒，
“好过分。”
一双白皙的手，忽然从背后搂住她的脖子。
“你是一个连自己都要拒绝，连自己都要否定的人吗？好过分啊。”
回过头，是一个漂浮在空中，和自己长得完全一样的少女，她和在镜子时的模样已经有所不同，她如今已经穿上了深蓝色的长裙。
清野彩以前就曾经幻想过，如果自己可以分身的话将会如何利用自己的分身，以及会带来何种后果。
让她买菜？帮忙做作业？或者做家务？
这些猜想很美好，也可以达到事半功倍。
然而以自己本身不是那么勤快的性格来看，更多的后果会是和分身争论，究竟应该谁去跑腿谁去做家务。
自己的分身根本不会听命于自己的。
而且，分身还有更为可怕之处。
假设有一个人，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用自己的嗓音和她说话，这样的感觉，光是想象就起鸡皮疙瘩！
如果，分身犯罪了呢？
自己会不会被追究责任？
克隆人是被完全禁止的，哪怕是在这个人鬼共生的世界也是一样。
“啊啊啊啊啊啊！”
一种从心底里产生的抗拒和厌恶，让清野彩反射性地发出惊叫声，并从善恶面的怀中挣脱逃走。
“哒、哒、哒！”
逃出浴室后，清野彩在走廊上奔跑。
但是，
天花板不知从何时起已经朝下，正在天花板上奔跑的清野彩，也已经没有了方向感。
不知道要逃到哪里，只知道自己要逃。
这条没有尽头的走廊，不知道跑了多久。
她不敢回头。
生怕一回头，那个可怖的怪物就要追上她。
在奔跑的不知不觉中，清野彩低头一看，却发现自己已经光着脚踩在了走廊的墙壁上。
她抬头一看。
周围，全是善恶面的脸。
每一张脸上都是不同的表情，但这些表情，都是负面情绪的，包含忧伤、痛苦、失落……
“你终究是无法逃避你自己的。”
此时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正光着脚踩在走廊的另一边，也就是自己的头顶上，她用厌恶的眼神正凝视着自己。
“呕……！”
接着，自称善恶面的少女呕吐了，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扭曲，那种感觉，就像哥哥对自己施暴那样，自己露出的惨状。
“哇哇哇哇你干什么啊！”
被吐了一身的清野彩急忙挥动着双手，想要擦掉自己身上的呕吐物，但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没有穿衣服。
这些呕吐物，还带着血丝。
而更为要命的是，这些呕吐物弄不掉！
“哈哈哈哈哈哈！”
善恶面笑了，笑得像个单纯的孩子。
“对，就这样，就这样黑化吧？”
清野彩没有理会善恶面的话语，转身就跑。
却不想，一脚踏空。
身体向下坠落时，清野彩才意识到，无论自己往何处跑，无论自己如何拼命，都只有一个结局。
这就是自己懦弱无能的后果。
不说别人，就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就连内心的那份属于自己和朋友的真纯，都保护不了。
自己……
真弱啊。
清野彩闭上眼睛，等待命运的裁决。
预想到的袭击并没有到来，脚下突然传来轻而冷的触感，陌生又令人怀念。
那是地板。
“这样不好吗？坏人都由我来做，而你还是做着那个需要被人保护的你，善良到被所有人欺负的你。”
白皙的双手自对面伸了过来。
并轻轻地捧起了清野彩的脸。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人爱你，就让我来爱你，让我来保护你，拯救你，爱着你，我不就是为你而生的吗？”
不甘的眼神，凝视着少女。
“我，终将成为你，你，终将成为我。”
空洞的眼神，凝视着少女。
“不幸并不可怕，死亡也一点都不可怕，我唯一无法忍受的，是被世界抛弃啊……”
她闭上眼，然后静静张开眼睛。
她的眼神比苍白的月光还要冰冷，比寺庙的佛像还要安静。
她的眼神，拥有人类绝对不可能拥有的“完美的冷静和无情”。
“我，是永远不会离开我自己的。”
话才刚说完，名为清野彩的少女，其身上的呕吐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纯白色的长裙。
脑后，和向日葵一样的皇冠缓缓升起。
身边，是无数漂浮在半空，被镶嵌在半边脸中的眼眸，这些都是她自出生以来所做出的，包括了人所拥有的七情六欲的“完美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