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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造反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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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城,朱雀门。

朱雀门门主魏辅国愁眉锁眼,忧虑万分,雍、凉两州已有数日不曾传来消息了,即便是个朱雀门的小挡头,也能看得出来,这是要出大事的前兆。

魏辅国手中的那杯龙顶春雨早已凉透,可他还在紧紧地握着茶杯不松手。这些年,他替老皇帝曹铁监察天下,好处自然没少得,可鬼鬼祟祟的事情也做了不少,杀人当灭口,斩草要除根的道理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他没有想到凉州这回是那么的果决。

他派出去的五、六批探子连同原来的谍子们一直有去无回,估计早已经葬身鱼腹了,看来这回,凉州是铁了心地要跟他作对,既然要跟他作对,那便是跟朝廷作对,既然要跟朝廷作对,那么,便怪不得他了!

不过,魏辅国一向是个讲规矩的人,先斩后奏这种事情,他是万万不敢做的。没替老皇帝把好关,坚守住大鸢朝的暗门,那是他魏辅国的失职,可若是知情不报,那更是罪加一等!

他痛定思痛,还是决定要把此事一五一十地悉数告知病榻上的老皇帝!

只不过,到了上书房前,他却慌了。

但见上书房前长跪一人,竟是一个从二品的太监,此等殊荣,真是亘古未闻!

魏辅国远远望着这个熟悉的背影,捏了一把汗,上去一瞧,吓得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李忠贤!

那个建康之变的始作俑者,告老还乡又死而复生的王朝巨宦,朱雀门的前任门主,更是他魏辅国曾经的顶头上司!

而他,已经在此足足跪了一个时辰了,仅仅是不动声色地回头鹰视狼顾地看了魏辅国一眼,便又恭恭敬敬地将头挨回了地上。

魏辅国不禁吓得冷汗直冒,背脊发凉!

这一幕,是何其的相似,令魏辅国不禁想到了上回因截粮案而跪在长乐宫前受罚的时候,这一幕,又是何其的不同,因为,上书房前空荡荡的,没有一个金乌卫,更没有一个小太监和宫女,而上书房里面只有两人,一个大太监刘开方,另一个便是病榻上的老皇帝曹铁!

这架势,不得不令魏辅国再次紧张了起来

没等刘开方上前通报,倒是老皇帝先开了口:

“魏公公!你来了?”那气息虽然不复当年,但帝王的威势仍在。

魏辅国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小跑到了曹铁跟前,重重地跪下,惶恐道:“老奴不能为陛下分忧,真是千该万死!”

老皇帝曹铁坐了起来,懒洋洋地靠在床上,问道:“魏公公,快跟朕说说,你又犯什么错了?”

“启禀陛下,据这几日的情况来看,恐怕西凉军已经反了!”

“哦,有确切的消息吗?”

“实证还没有,但是派出去的五、六批探子都没回来!所以此事应该错不了!”

“永逸王呢?有消息吗?”

“暂时还没有消息,不过数日前,黑鸽帮的帮主杜梓腾曾从武阳城买了一斤龙顶春雨亲自送去了大夏城。”

“据朕所知,这西凉军的军师钱良还有凉州刺史唐煜都是武阳城人吧?”

“正是!”

“看来,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老奴该死!”

“别说这些没用的,速传兵部尚书岳世忠和曹海过来!”

“嗻!”

魏辅国出门时,特意与李忠贤对视了一眼,魏辅国微微点头,以示尊敬。心想道:看来,以后就要低头不见抬头见了!

。。。

。。。

等到魏辅国走后,刘开方又将李忠贤给唤了进来。

曹铁说道:“开方啊,快把地图给朕拿过来!”

“嗻!”

“忠贤啊,这回不怪你,谁也没想到这谷飞花竟然会是剑狂的女儿!我们曹家毕竟跟葬剑谷还有数代人的香火情,更何况他花留云还有个小孙子待在你的荡寇门里呢!”

李忠贤道:“回禀陛下,这荡寇门西北总堂堂主,荡寇关守将花断肠可能已经死了!”

曹铁纳闷道:“什么,死了?花断肠死了?他可是货真价实的盖世境高手!”

“回禀陛下,这西北总堂的情报一向很及时,都是每月十五准时抵达门内,可如今已经二十一了,却没有收到半点的消息,所以,老奴推断,这花断肠极有可能是死在了西天老佛扬天笑或是他徒弟的手上!”

曹铁先是迟疑了一会儿,突然大喜,从病榻上站了起来,大笑道:“好啊,死得好,死得好啊,死得太好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刘开方忧心道:“陛下!”

“快拿纸笔来,朕要亲自写封信!”

片刻后,曹铁亲自将信交给了李忠贤,吩咐道:“速传朕旨意,火速派六百,不,八百里加急,叫个偏将,不,叫个千户亲自去葬剑谷,送到老剑仙花留云的手上!”

李忠贤谄媚道:“明白了,明白了,花断肠死了,再将此信一送,这样既消除了葬剑谷多年来对朝廷的芥蒂,又把从来不问世事的葬剑谷跟朝廷绑在了一块,三来,激起了老剑仙的复仇之情,这西凉军的叛乱不日便可土崩瓦解!皇上,您这招一石二鸟,不,一石三鸟之计高啊!实在是高啊!”

“诶,不提了,不提了,朕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圣上罢了!快去,快去!”

“嗻!”

李忠贤告退后,大皇子曹海和兵部尚书岳世忠与曹铁三人进了密室,开始商议起战前的布局!

———————————————————————

千里之外,大夏城。

九月二十一日夜,十万雍州狼骑在大夏城外集结完毕。他们手握着羌人的长矛,胯下骑着肃南牧场最肥美的水草养出来的骏马,不过,他们只知道此行是来参加一年一度的演武,有很多人将士都简单地认为不过是今年演武的日子提前了而已,并不知道他永逸王曹镜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大夏城的城墙上,雍州狼骑主帅呼延神拳、副帅田武迎风而立,而曹镜呢,跟他那十个早就当上将军的儿子一样,都是一副纨绔的做派。

要说这呼延神拳,本就是早年间曹镜麾下的一员猛将,也是狠人一个,虽凭借战功当上了主帅,可终究还是被架空了。

在曹镜的眼里,这外人再忠诚,再能打,都不如亲生的来得放心,军队是啥?那可是刀子!这刀啊,自然是抓在自家人的手上会比较稳妥些!

而副将田武呢,实际上是玉门关守将田懿的父亲,他在得知了玉门关被破的消息后,早已下定了鱼死网破的决心!

演武还在进行着,狼骑军的汉子自是勇武,曹镜的十个儿子个个都在争着表现的机会。虽然世子早已立下,但曹镜在分权这件事上并没有存私心,所以,他们个个麾下都分到了一支万人的骑兵。

可世子曹瀚却和永逸王曹镜一样,整日沉迷于丝竹之声,这心思啊,那是一点儿也没在军营里。

这不,就在别的弟兄们麾下的士兵都在表演马术,掷矛术,倒马术、骑兵与盾牌混合的战阵、骑箭术的时候,世子曹瀚的麾下却表演了一支军乐,不过比起曹镜平日里的歌姬、舞姬们的表演,确实多了一股杀气!

将士们刀柄击缶、盾牌对撞,战锤敲打着战鼓,战刀和着拍子,而曹瀚本人呢,则是在阵前弹瑟,这声响,这气魄,这阵势,让众人耳目一新,眼前一亮。有首《忆秦娥》可形容当时情景:

刀声和,飞沙沥血日不落。

日不落,长风吹瑟,拔剑而歌。

一身正气锏不折,大漠银枪走龙蛇。

走龙蛇,痴心不改,击鼓为乐。

谁知演武刚进入了正轨,城楼之上就忽听校尉来报,西凉大军来犯。

没等曹镜开口呢,儿子们就争先恐后地说道:“儿臣愿领兵出战!”

“儿臣愿领兵出战”

。。。

。。。

曹镜虽已对此事了如指掌,但仍然故作姿态地问了问狼骑军主帅呼延神拳的意见。

呼延神拳道:“回王爷的话,我狼骑军与西凉军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但铁门关和玉门关已有多日不曾有消息了,所以,我早已在大夏城外的山谷两侧埋伏了万余步卒,只等他西凉大军进入咱们这口袋阵中来!胆敢在咱们演武的时候犯我边境,我看这些西凉蛮子们有一个算一个,那是通通别想跑!”

曹镜笑了笑,拍了拍手,城楼上,一只信鸽飞了出去!

曹镜站了起来,拍了拍呼延神拳的肩膀,劝道:“呼延将军,叫你的人先撤下来吧,这回,他们凉州十八人可都来了!你那一万伏兵,估计还不够给凉州三莽塞牙缝的呢!”

“可是王爷,万一……”

“抛开刺史唐煜、大将军宋桓、中军都护吴皓、军师钱良还有谍报头子韩康不说,哪一个麾下带的不是久经沙场的精兵?这十八人,除了军师钱良和唐煜以外,又有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的老将?咱们这十万狼骑军,外加一万步卒,哪怕全扑上,最后也不过落个屠城灭族的下场罢了!”

众儿齐声道:“父王,儿臣愿死守大夏城!”

“守什么守?你以为咱们死守着大夏城就能躲过这一劫了?你们父王我奋斗了一辈子,辛辛苦苦才攒下这么点家底儿,容易吗我?一个个光想着鱼死网破,替他曹铁做个忠臣良将?就不能想想我们的后路吗?”

呼延神拳问道:“老夫斗胆问一句,难不成,王爷想降?可哪怕是投降,也得先打上一仗再说,这世上岂有不战而降的道理?”

“本王可从来没说过要投降啊!”

“那王爷的意思是?”

只见曹镜踩上了桌子,摆了摆手,十万大军立刻停止了躁动。

曹镜朗声道:“朱雀门欺我二十年,曹铁误我二十年,曹海辱我二十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日,正好是本王来这凉州二十年的日子!如今,二十年已经过去了,本王受够了!本王就想问一句:尔等受够了吗?”

“反他娘的!”

“对,反他娘的!”

“对,老子早就受够了,反他娘的!”

狼骑军再次躁动了起来……

呼延神拳本有些神色慌张,但看见了这种情况,立马想到了狼骑军中,恐怕早已有曹镜事先埋下的种子,所以,不管身旁的副将田武是有多么的反感,他仍是牢牢地抓紧了田武将军的手,不让他出剑制止这种谋逆的行为。那是因为,眼下还不是时候。

刚才说出去的话,已成了泼出去的水,而这水又泼在了军伍之中,现如今,已汇成了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洪流。

曹镜摆了摆手,众人纷纷停止了喧哗!

他满意地肯定道:“很好,咱们狼骑军果然都是有血性的汉子,可众位有仇,他西凉军也有仇,那么,既然都有仇,倒不如结伴去太平城中,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不知这样可好?”

众人齐声道:“好!好!好!”

“好,众军听令,大开城门,迎接西凉军!”

人潮涌动,战马嘶鸣,气势恢宏,太空遥见,这道当年在雍、凉两州,为了防范大蟒而筑起的千里长城,终究是在八百年后倒向了太平城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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