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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验尸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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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万象学宫,万卷宫。

藏兵阁内,曹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却仍不见任何踪迹,问道:“人呢?”

陈漠说道:“高千仞出走大漠,留了两个儿子啊,就是太师府上的高淡和高泊两兄弟!”

曹湖继续问道:“然后呢?”

“高淡和高泊将毕生所学都传给了我……”陈漠本想说自己,可一想到说自己肯定要被揭露出来,就补充道:“的徒弟。”

曹湖不依不饶地问道:“你徒弟是谁?”

“你——”陈漠故意拖长了声音,手指在空中打转,最后定在了藏兵阁的楼上,说道:“看!”

正当曹湖向上看的时候,陈漠一溜烟跑了出去。

跑了没一会儿,远处便传来了曹湖的骂声,只是陈漠和谷飞花二人并没有理会,径直朝着宫门口走去。

可到了宫门口,似乎早已有人在此等候多时。

“站住!”

这声音是如此熟悉,让陈漠时至今日还仍然心有余悸。

王鹳轻声的说,陈漠却是重重的听,鬓角上惊出了冷汗。

王鹳问道:“你等来宫中可是来查商大人的案子?”

陈漠大惊道:“王公公是如何知晓的?”

王鹳冷笑道:“陈大人别管我是如何知晓的,现在这事情我管了,你等可以走了。”王鹳说罢,准备过来夺取谷飞花手中的宝剑。

谷飞花自然是不肯就这么松手的,转了个身,恭敬道:“王公公,这可是本案的唯一线索,若此证物丢失,你我在圣上那里恐怕都不好交代!”

王鹳竟觉得这高个娘儿们有些有趣,笑道:“我神鸢门查案,什么时候丢过证物了,你等可放心回去,圣上那里我去说。”

谷飞花准备下跪,哀求着:“王公公!”

而这一举动却被陈漠拉住了,使了个眼神,谷飞花虽然心中不悦,却还是乖乖地将宝剑递给了王公公!

王鹳高举着宝剑,边走边说道:“谢了!回头请你喝酒!”可陈漠却没见王鹳回过头。

突然间,已走了数丈的王鹳出手,本想将陈漠的帽子打下来,却被谷飞花一手抓住了石子。

远处的王鹳没有再出手,只是笑道:“功夫不错,不过比起咱家还是差了一大截!”那声音极大,似乎带着一股内力,让陈漠震耳欲聋。

王鹳扯开了布,阳光下,一个弹指,剑上的血液已消失不见,露出一条若隐若现的青蛇,王鹳一手拿起了剑,另一手伸出双指抚摸着剑身,眼神锐利,冷哼道:“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看是不想活了!”说罢,王鹳一跃上了宫墙,再一跃,是殿上的房顶,再一跃,已消失不见。

无人知道这王鹳便是是商武扬的义弟,也正是商武扬在暗中的推波助澜,才有了王鹳的今天,更无人知道,这柄名为竹叶青的细长软剑正是王鹳亲自送给商武扬这位义兄的礼物。如今这位义兄突然离世,教王鹳如何不懊悔,如何不生气?真是:

闻听义兄随风去,

如今宝剑血犹腥。

愿君助我查真相,

剑虽无情人有情。

。。。

。。。

陈漠自然是早已经知道了答案,据《大鸢将领密档》一书上记载,这竹叶青软剑正是商武扬的兵器之一,平时系在腰间,常人难以发觉,不到身死关头,绝不出剑,一旦出剑,绝对是致命一剑,这也是商武扬未到军伍之时,行走江湖的绝招

陈漠和谷飞花二人回到了京兆府的停尸房内,准备进行第二次验尸。

京兆尹石青山只是瞪大了眼睛在观摩,不敢喘大气,生怕打扰到这位手艺高超的验尸人。

在刮去了商武扬的头发之后,陈漠似乎又有了重大发现,按着拓下的印记,这伤口足足有三寸六之长,而且宽度有一寸左右。

石青山说道:“看起来,像是锄头,可若是锄头,只怕伤口还要大些,毕竟这锄头的力道不好掌握啊,若是一锄头下去,怕是整个脑袋都要凿碎!”

陈漠问道:“石大人可知道这商武扬和神鸢门门主王鹳的关系?”

石青山喝了口茶,喃喃道来:“多年前,我曾暗中得到了消息,这王鹳和商武扬本就是一对义结金兰的异性兄弟,将此事交给商武扬的这位义弟,未必不比我们用心查案,定能查个水落石出!这神鸢门本就有保卫京畿要地的职责,自是查案不避权贵,这些年也算得罪了不少人,这案子留给神鸢门门主王鹳,我看最为合适不过!”

看陈漠一脸不情愿的样子,石青山拍了拍陈漠的肩膀,笑道:“陈老弟啊,这验尸,本官不如你,这做官,你还得跟我好好学学!这一来此案牵扯重大,怕是要波及到庙堂,哪怕是查了出来,也恐怕得来的不是喜,而是灾!这明哲保身的道理,不用我教你了吧?二来,这商大人毕竟生前是太尉,这京州的安全,明面上是重明禁军和金乌卫,暗地里却是神鸢门和朱雀门在保驾,此事神鸢门和朱雀门责任重大,这朱雀门门主魏辅国被皇上弄去了京郊南山开荒,自是躲了个清闲,可这神鸢门门主王鹳难免要被怪罪,我等不如顺水推舟,趁早将此事和盘托出,交给王鹳处理。”

陈漠拜谢道:“谢大人,石大人一席话,让陈漠茅塞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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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州,太平城,京兆府。

第二天一早,忙碌了整整一天一夜的王鹳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了京兆府的停尸房门前。

门口的卫士哪里敢拦截?见了王鹳的大白绸蟒袍便速速下跪道:“恭迎王公公!”

王鹳没有理会,双眼红肿,径直走进了房里,在找到了商武扬的尸体后,久久不能平静。

刑部的衙役见到这位神鸢门门主亲临,马上禀报了京兆尹石青山,而石青山此时正和陈漠二人坐在内堂下棋。

陈漠笑道:“石大人,怎么样?我就说这王公公一定会过来的,咱们侯了一夜,算是熬出头了!”陈漠说着便打算起身前往。

石青山的双手不断切磋着棋子,眼睛里仿佛只有这盘棋局,不紧不慢地说道:“慢着,陈大人,稍安勿躁,下完这盘棋再去也不迟,该你了!”

陈漠恍恍惚惚,一头雾水,不知这石青山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便随意地跟着石青山落了几子。

石青山笑道:“哈,我赢了!”

这一晚上的二人对弈,势均力敌,各有胜负,总算是让石青山多胜了一盘。

二人收拾完棋子,慢慢悠悠地走向停尸房,只见房中只站着王鹳一人,端详着石青山留下的验尸记录

石青山恭敬道:“参见王公公!石某这厢有礼了!”

陈漠也附和道:“卑职陈漠参见王公公!”

王鹳还沉浸在案件的思索中,丝毫没有注意到二位大人的到来。

见王鹳没什么反应,石青山又向前走了几步,扯了扯嗓子,提高了声音:“京兆尹石青山参见王公公!”

陈漠也跟着嚷道:“卑职京兆府通判陈漠见过王公公!”

王鹳一回头,一脸倦态,打了个哈欠,说道:“二位大人,别来无恙啊!”

石青山说道:“王公公此时到访,想必是受了圣上的旨意,不知王公公有何发现?”

王鹳说道:“我也就连夜查了查案发当晚的城门守卫的情况,并无发现,想必这刺客在城中埋伏日久,应该有落脚之处,才不会在事发匆匆后潜逃!”

石青山说道:“王公公高见,这点你与我二人不谋而合!”

陈漠说道:“依我看,这刺客想必此时还留在太平城内!”

王鹳问道:“哦,陈大人何出此言?”

陈漠分析道:“一来这商武扬虽贵为太尉,可太尉一职在我朝并无统兵之权,杀他一个商武扬并不能动摇我朝根基,于是乎,这大蟒和西羌刺客作乱的嫌疑便被排除了,二来这商武扬平日里深居简出,和他人少有来往,在朝堂之上唯独得罪过户部尚书韩三民韩大人,所以依下官看来这韩三民有重大嫌疑!”

王鹳闭眼想了想,睁眼说道:“不可能!据我神鸢门的情报,这商太尉在京城里就只有韩三民一个朋友,他俩那在朝堂上是演戏给大家看的,自污名声,以求圣上一个安心!毕竟这商太尉之功不亚于老太师啊!这老太师年事已高,自无需圣上担心,可这商太尉在军中不乏门生故吏,随时有能力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所以这商太尉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让陛下放心,乃自保的手段而已!”

陈漠明白了过来,说道:“听王公公这么一说,那么这韩三民的嫌疑也就排除了,既不是外敌又不是死对头,这又是何人所为?难不成是情杀?可也没听说过商太尉有什么沾花惹草的事情啊!”

石青山说道:“既然这凶手的来历无从查起,那么我们就只能从这凶器入手了!王公公可是认得此剑?”

王鹳从腰间抽出了竹叶青,笑道:“那是自然,这剑本来就是我送给商太尉的,这竹叶青的剑法也是我教给他的,只是想不到多年以后竟成了杀死他的凶器!”

陈漠摆手说道:“王公公所言有误!”

王鹳似有不解,问道:“何误?”

陈漠娓娓道来:“这竹叶青虽是从商太尉的颅中拔出,可这剑却并不是致死的原因,王公公请看!”

说着,陈漠来到了商武扬的尸体旁指认道:“这商太尉颅顶所受之伤,足足有三寸六之长,而且宽度有半寸左右,断然不是此剑所伤!”

王鹳凝神运气,在头颅的另一处刺了商武扬一剑,比照之下,确认了陈漠的说法,冷笑道:“果真如此!”

石青山赞叹道:“王公公好剑法!此剑看上去绵软至极,想不到真的能够刺穿人的头颅!”

王鹳说道:“这剑在手中,还得看谁用,据我所知,这京州使剑者,除我之外能有这功力的也就只有他了!”

陈漠补充道:“王公公,这商太尉是先被一钝物击穿头颅,而后再以此剑穿颅的。”

王鹳问道:“为何不是先刺死,再凿开头颅,接着再穿颅而过?”

陈漠说道:“如此,这屋里必有打斗之声,据下官发现,这商太尉的竹叶青一直系在腰上,从不离身,若是先刺死,那么必会有一场夺剑的争斗,所以基本上可以排除先刺死的这种情况了!只是这凿开头颅的凶器一直无从查起,所以此案至今仍未告破!”

石青山附和道:“是啊,王公公,这凶器所为何物,我等想了一晚上也没想明白,既不像锄头般不好控制,又像斧钉般能轻易击穿人的头颅。”

王鹳问道:“你刚才说这伤口大小是多少?”

陈漠说道:“长三寸六,宽一寸左右。”

王鹳缓缓掏出了一块木质令牌,刺入了商太尉的头颅,令牌被击得粉碎,王鹳用手帕抹去了血迹,又将令牌的碎片清理干净,留下了一条和商武扬颅顶一模一样的伤口。

陈漠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尺子比对,大惊失色道:“长三寸六,宽一寸!”

石青山称赞道:“王公公真乃高人也!”

王鹳没有沉浸在即将破案的愉悦中,说道:“不对,不是这块!此乃进宫之令,我朝四品以上官员人人都有一块,而且你看这商大人的头颅虽被我击穿,可仍有少许木屑留在颅内,而商大人此前颅顶之伤,干干净净,并无木屑残留!难不成是……”

三人异口同声地说道:“大鸢玄铁令!”

石青山说道:“此令乃先皇所赐,得令者无非就是那为数不多的几位权贵而已。”

王鹳说道:“前朱雀门门主李忠贤,老太师房子健,左丞相汪远山,最后一位是那位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琴圣苏延年!”

石青山分析道:“这李忠贤之令应当还在他手中留着保命,按老太师的脾性,这大鸢玄铁令不是随身戴着便是放在了一个隐秘的地方妥善保管,左丞相汪远山应该也是随身携带,最后这琴圣苏延年应该一直待在宫中,只需查查有无出宫记录即可。”

王鹳不假思索地说道:“是左丞相汪远山!”

陈漠问道:“王公公为何如此确信?”

“这京城之中能有如此手段的,也就只有汪远山身边的那人了!”此时的王鹳凶相毕露,眼睛里透着一股杀意,恶狠狠地说道:“此事事关重大,只我等三人知晓,切莫声张出去,否则,我神鸢门的手段,你们懂的!”

石青山和陈漠二人慌忙异口同声道:“下官遵命!”

只见王鹳一个飞身,蹿上了屋顶,心中只剩下那人多年以前矫健的身影。

一剑东来,指下燕歌赵舞,一剑西去,雁过无痕无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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