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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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会之后,岳健峰给了林晓东一个电话号码:“江絮的律师申请了取保候审。律师这里估计让江絮什么都不要说。不过,好像是他自己提出要和你见面,就是有个条件,不作为正式审讯。”
“这个电话是什么?”
“他律师的,他让律师传话,约你在外面见面。不过林队,这样,你们无论聊了什么,没有笔录,要作为证据恐怕很难。”
“哼,他的目的不就在这里吗?”
……
换季的临州,在乍暖还寒的时候,刚回暖了一天,又阴云密布。
林晓东按照律师所指,朝着穿云江边走去。
越接近江岸,越是冷风横吹,没有人会在这个天气到这里来。
面对着穿云江的台阶上,坐着一个穿着驼色呢大衣的男人,双手插在衣兜里,头发被风吹得凌乱无比。
江絮,对于林晓东来说,既陌生又熟悉。
他见过他接受审讯,他从陈愚口中知道过他的过往。
但他从未和他直接交谈过。
林晓东一屁股坐在了江絮边上,递了一支烟给他。
江絮瞥了一眼。随即又望着穿云江对岸,说道:“我不抽烟。”林晓东倒也不觉得尴尬,顺手给自己点了起来。
只是江边的风太大了,打火机都打不着。
江絮丢给他一个精致的打火机:“防风的。”
林晓东接住打火机,愣了一下——上一次给他递火的人,是叶蘼蘼。
蓝色的火焰下,香烟冒着红色的火星。
“我不相信你是个疯子。”林晓东说道。
“我当然不是疯子,还有需要向别人证明什么的人才会被逼疯。比如证明自己不是疯子。我没那个无聊的欲望,也不想向任何人证明什么。”
“说说吧,为什么要杀高寒雨,因为他当年杀了你的恩人?”林晓东开门见山。
“我不认识高寒雨,只知道有个代号202的杀手会帮我除掉叶蘼蘼。”
“高寒雨杀了陈实一家,你早就知道了。”
“陈愚和你讲了。”
“挺狂啊,按辈分,好歹叫人家一声叔。”
“那他得担得起。”
“陈实一家的遇难,对于陈愚打击不会比你小。”林晓东也不知道为什么话题会扯到陈愚这里,大约是陈愚在他心里一直是很敬重的位置,而这个江絮显然不是,这让林晓东接受不了。
“是吗,你下次问问他,他这个副局长,怎么当上的?”江絮转头看着林晓东,眼神锐利,让人不安。
这时林晓东第一次近距离坐在江絮边上。
江絮的气场,仿佛有许多锋利的尖刺,随时伤人。
“今天不是来和你讨论陈局的事情。我对你们之间的恩怨没有兴趣。我们追查了高寒雨的监控,他是自己去的东石油料市场。你是怎么引他过去的。很明显,这是个陷阱。”
“我要他杀了叶蘼蘼,至于他具体打算怎么做,我不需要知道。”
“你的意思,东石油料市场,是叶蘼蘼引诱他去的。”
“我没有任何别的意思。你们很早就知道那段时间我在惠州疗休养。你们也可以查我的通话记录。那段时间,我和这个高寒雨没有联系。等我再听到他消息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你在联系高寒雨之前,举报了给他供应毒品的窝点,故意的吧,只是我不明白,你阻止他吸毒,有什么用呢?”
“什么时候,你们警察,开始怀疑热心市民了。提供犯罪线索给你们不是我应该做的吗?”
对于江絮的说法,林晓东当然不会买账:“关于陈实一家的死,你都知道些什么?我听说早些年你一直坚称他们是被害的,不是意外。现在证明,你说得是对的。”
听到这话的江絮,沉默了一会儿。
穿云江在狂风吹拂下巨浪滔滔,把航行的货船晃得如纸片脆弱,随时都要倾覆。
良久,江絮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那时候我就是个高中生,第一次面对亲人去世,接受不了事实发了疯瞎说的,这你也当真?”
“我们有理由相信,高寒雨是杀死陈实一家的直接凶手,你是对的。”
“是吗?那是你们厉害,与我何关?”江絮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怪怪的,总让林晓东觉得有讽刺的意思。
时至今日,林晓东开始隐约能理解他这种无差别的敌意:“我明白,十年了没有人相信你,换谁都不好受。”
“我挺好的啊,有钱有闲,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们每天这么辛苦,还需要同情我这个浪荡子吗?”江絮望着在穿云江上艰难飞行的江鸥,“我就是得到的太多了,所以必须失去一些东西,让我知道,这个世界是公平的。”
“呵呵,你还挺容易和自己和解的。”林晓东话虽然这么说着,心里当然知道江絮没有,“高寒雨是一名职业杀手,人可能是他杀的,但背后一定有人指使,这个人是谁?”
“是我。”江絮的话又开始“不着调”了起来。
林晓东无奈地掐掉因为大风迅速烧完的烟:“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无论你说什么也不能作为证词,你就不要装疯卖傻了。”
“如果那时候我跟着他们一起去雪域,他们就不会死。”江絮说着,这类似的话,林晓东从陈愚的转述中听到过,从前的江一川说过,他应该和他们一起去。但此刻听江絮亲口说出来,仿佛意有所指。
“我们假设一下吧,林警官。”江絮忽然换了种语气,那种打算松口的语气,“假设我如你所说,知道高寒雨是杀死小絮一家的杀手,我会想方设法保住他的命,因为他是找出备后主使的唯一证人。仅仅从这个假设看,我都不会是杀死高寒雨的那个人。”
说着,江絮已经站起身,朝着等着自己那辆黑色劳斯莱斯走去。
林晓东留在他身后,这一段对话下来,林晓东觉得,江絮只有在说最后这段话的时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他比任何人都清醒。
江絮的车开走了,林晓东环顾了空旷的四周,目光落在了刚才江絮一直注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