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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初识人世故 尊严岂可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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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多公里,马车走了三个小时,将近中午才到了县城。一砖厂位于县城南侧,古新宇进厂找到了汪世海。他是汪世洋的亲弟弟,在厂里任半成品车间主任。汪世海前些年被哥哥指派着看望过古胜德,并不陌生。打过招呼,互相问候几句,便领他们去事先安排好的宿舍。

这是靠厂北大墙的两间砖房。一进外屋便看见北墙边有一个砖砌的火炉,紧挨着立一口水缸,缸盖上放一块菜板。另一侧有两只水桶、一根扁担。里屋是一铺火炕,一套行李卷起靠在炕里。靠窗户的西墙,有一个碗橱,上面茶盘里有一个暖瓶,周围扣着几个玻璃杯,碗柜旁立一个地桌和一摞塑料方凳。整个看起来不像宿舍,倒像个住家儿。

屋里一位五十岁左右,一身迷彩服的男人从炕沿下来,跟汪世海打招呼:“主任,你侄子来了?”

汪世海点头,向古新宇爷俩介绍:“这是马树礼,小宇,以后你们在一起工作。”

古新宇落落大方地微笑着说:“马叔,我叫古新宇。以后靠你指点了。”

马树礼见他穿着简朴,一副农村孩子模样,却很干净,说话文雅礼貌,心生好感,笑着摆手:“啥指点不指点的,有不明白的就问。”

古胜德一旁感激地说:“他马叔,那可真感谢了,我家孩子小,有不对的地方只管说。”

“没啥,没啥。”马树礼豪爽地说,“老哥,放心吧!”又看了一眼窗外的马车,“快把东西卸下来吧!”

车上的东西很快被卸下来归置好。古胜德对汪世海说:“他老叔,没啥事儿我领小宇买点用的东西就回去了,小宇……”

“三哥,别急。”汪世海拦住话,“我哥让你来了和小宇去他家,他在家等着呢。”

古胜德本没打算到汪世洋家,人家大官儿了,一怕人家想多,二不想添麻烦,便问:“你哥说没说有啥事儿?没事就别添麻烦了。”

“没说。”汪世海说,“不过,一再嘱咐我领你们过去,应该有事儿吧!”

古胜德想了一下,点点头:“那就去吧。”

这个县城还没有住宅楼,只有县政府、百货商店、电影院、县旅社几栋可数的两层或三层楼房。汪世洋家住在县城中间一栋政府家属院内。

马车惊动了看家狗,旺、旺地狂吠。两扇铁大门一开,一条大黑狗便窜了出来。它刚要发狂,却停了叫,围着古胜德和古新宇前撺后跳,尾巴摇的直飞。它是三年前古胜德让古新宇送给汪世洋看家的。

“小黑。”古胜德亲昵地叫了一声,小黑便停在他面前,伸出红红的舌头盯着他看。古胜德拍拍它的头:“长这么大了。”它尾巴摇得更欢了。

“三哥!”汪世洋从大门出来,快步来到古胜德面前,笑着伸出双手,“咱哥俩可好久没见了。”

“那可不。”古胜德起身,也伸出双手握住,笑着说:“一晃儿好几年了,你也不回去呀!”

汪世洋脸上现出一丝苦涩,又一阵局促:“这一忙就是一年,没能去看你,三哥不会是怪我了吧?”

古胜德知道是托词,却笑着说:“说笑呢,知道你忙,说笑呢。”

一同出来的朱桂青捅了一下丈夫汪世洋:“快让三哥进屋吧!”

古胜德看着衣着不再土气,却比以前偏瘦的朱桂青,问候一句:“桂青,挺好的吧!”

“挺好的。”朱桂青点头应着,“三嫂咋没来呢?”

“家离不开。”古胜德说:“养着猪、鸡的,得照看着。”

“三嫂还是那么能干。”朱桂青说,“三哥,快进屋吧!”又叫古新宇,“小宇,快进屋。”

“对,快进屋。”汪世洋拉着古胜德的手,走进大门。古新宇牵着马车进院,拴在一处,从车上拿下马槽,添了草料,才和等着他的朱桂青一起进了屋。

地桌上已摆上丰盛的菜,看样子早准备好等古新宇爷俩的。不过坐在沙发上的汪家大女儿汪秀英,却一点儿欢迎的意思也没有。二十三岁的她,长长的脸,大下巴,脸上长满了青春痘,却涂了厚厚的妆。穿着花枝招展,就像只花里胡哨的母鸡。可她工作很好,在县工商局工作,还处了一个当警察的男朋友。见古新宇爷俩进来,只瞟了一眼,又转回头,接着看电视。

汪世洋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叱喝着:“没看见你三大爷进来啊?快去打洗手水,让他们洗手吃饭。”汪秀英极不情愿地站起来,出去了。

古胜德看了一眼电视说:“孩子爱看就让她看呗。”古新宇看了一眼走出去的汪秀英,心生出一丝不快。

端水进来的却是汪世洋的二女儿汪秀梅。二十岁的她长得和汪秀英简直不是一个妈生的,她比姐姐稍高,很秀美,人也柔和,她毕业于师范专科学校,现分配到一个乡镇中学任语文教师。此刻,她把水盆放在脸盆架上,回头带笑地叫道:“三大爷,洗手吧!”又过来亲热地叫古新宇,“小宇哥。”

古新宇笑着点头问:“刚才干啥去了?”

“去买饮料了。”汪秀梅说着,拉起古新宇的手,“小宇哥,快洗手吃饭。”

古新宇和汪秀梅之间是不能用“朋友”去定义的,古新宇从小就带汪秀梅玩,并护着她,一直到汪秀梅搬回县城,可汪秀梅每次过年都会去乡下和古新宇玩上几天,寒暑假也不间断。

可现在古新宇觉得已到了男女有别的年龄,两家人又都看着,尤其看到汪秀英不屑的眼神和汪世洋微皱了下眉,忙挣脱了手。汪秀梅不明就里地看了看被挣脱的手,回身去给古新宇拿毛巾。

汪世海随后到了,汪世洋把古胜德让到座位上,自己和弟弟一左一右坐下,又招呼古新宇上桌,朱桂青端上最后一道菜,和两个女儿陆续坐下。

汪世洋拿起桌上的白瓷酒瓶,启开给古胜德倒了一杯,一股浓郁的酒香直冲鼻孔。他边倒边说:“三哥,十来年没一起喝酒了,今天咱哥俩好好喝点。”又给汪世海倒,逗古新宇,“小宇,也来点儿?”

古新宇笑笑:“叔,我不喝。”

汪世洋哈哈地笑:“年轻人不贪酒是好事儿,秀梅,给小宇倒饮料。”汪秀梅应着给古新宇和母亲及汪秀英倒了饮料后,自己也倒上。

古胜德盯着光滑、鲜艳、美观的搪瓷高脚杯看着。在家里,来了客人,以前用大碗,你一口我一口轮着喝,后来才有了普通的玻璃杯,这么华贵的酒杯还是第一次见到,竟不敢去触碰。

汪世洋端起酒杯,见古胜德怔怔地看着,笑着说:“三哥,别光看,喝吧!”

古胜德回过神,有点为难地说:“世洋,你知道我酒量,这么多……”

“三哥,”汪世洋打断他,“我知道,那些年在你家吃饭,哪次不是我喝着,你看着。咱哥俩这么多年没见,挺想你的,难得又坐在一起,咱们高高兴兴地好好喝一场。”说着,用自己酒杯和古胜德的碰一下,扬了扬。

古胜德便端起酒和汪世洋碰了一下,说:“那就喝。”一起喝了一口,放下酒杯,吧嗒下嘴,由衷赞叹,“嗯!好酒。”

汪世洋得意地笑笑,说:“三哥,这还真是好酒。”给古胜德夹了菜。

古胜德拿起筷子点着头:“嗯哪,是比散装的好。”见朱桂青她们没动筷子,忙说:“桂青,别光看我们,和孩子们吃吧!”

朱桂青应着拿起筷子。汪秀梅夹了一大块鱼肚子肉放进古新宇碗中,说:“小宇哥,你最爱吃的。”汪秀英一旁不屑地瞥了一眼。

几口酒下肚,话多了起来,大多聊着过去生活的艰辛。古胜德指着一桌子的菜,感慨地说:“要是在以前,过年都没这么全哩!”

汪世洋点点头,感叹地说:“是啊!那时候的生活真是不敢去想。哎,三哥,还记得咱们就咸菜喝小烧吗?”

古胜德呵呵笑着点头:“咋不记得?你呀,边喝酒边牢骚,那咸菜嚼得‘咔、咔’响,就跟和它有仇似的。”

汪世洋哈哈笑了一笑,叹了口气:“唉!三哥,那时候我心里憋屈呀!和别人不能说,也不敢说,只能跟你诉诉苦。也就你敢听,还安慰我说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古胜德笑笑,说:“咋样?没说错吧?看你现在,细皮嫩肉的,跟那时还像一个人?”又指了指屋里的摆设,“这家具锃亮,那时用得上?”

汪世洋也笑:“还不得感谢三哥你呀。那些年净做我不满情绪垃圾桶了,没有你,真不知道那日子怎么过得去。”

古胜德摆摆手:“谢个啥?我哪有那么顶用。”

汪世海插话说:“三哥,我哥没少说当年三哥对他的恩情,还说到现在也没能报答呢!”

古胜德听了,通红的脸又深了一层,放下酒杯,说:“世洋,过去的事老提它干啥?就觉着咱哥俩对劲,才往一块处处,别总提报答不报答的?”

“那是,那是!”汪世洋给汪世海递了个眼色,示意别再说这个,他知道古胜德最不喜欢恭维,怕引起他不快和反感,“不说了,来,三哥,喝酒。”

古胜德宽了脸,喝了口酒,放下酒杯说:“世洋,这回小宇还真得麻烦你们哥俩照看呢,也不知道能不能干好。”

汪世海笑着说:“不麻烦。”又拍了拍古新宇肩头,“小宇一定能干好。”

古胜德接着说:“本想着让他种点地,娶个媳妇,老守田园过个日子,求个安稳。可年前不知咋了,吵着非要出来,我和你三嫂一合计,也就顺着他的了。又合计他自个儿出来不放心,要不也不给你们找麻烦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汪世洋端起酒杯说:“小宇还不跟我的孩子一样?三哥,年轻人应该出来闯闯。老一辈摆弄大半辈子土坷垃,辛苦劳累的,攒下了钱?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了,那破地方还不是老样子?可别让小宇过脸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了,离开那破地方吧!”

古胜德听了,忽然有了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抬眼看了看汪世洋,心想:“闹了半天,养了他那么多年的地方在他眼里是个破地方啊!说不上哪天还会嫌弃我这老农呢。没准儿早就嫌弃了吧!”他点点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汪世洋见点了头,以为古胜德认同了,接着说:“现在时代不同乐,适合年轻人发展的空间很大,让他自己闯吧!”

“闯就闯吧。”古胜德说:“挣不挣钱倒不打紧,别惹祸就行,要是他犯错,赶紧给我把他撵回去种地,别让他在外面给我丢脸。”

汪世洋摇摇头说:“三哥,小宇是我看着长大的,不会犯错的。”又转向古新宇,“小宇,砖厂不算什么好工作,先干着,等有机会再给你找一份好工作,别着急。”

古新宇欠身,笑笑说:“叔,这就挺好了。能挣点儿钱,让我爹、我妈少挨点累,就知足了。”

挨着古新宇坐的汪秀梅碰了他一下,不让他说下去。古新宇不解地看她一眼。汪秀英瞥了他俩一眼,一推碗下了桌,坐到沙发上看起了电视。

汪世洋叉起双手抱在胸前,说:“三哥,我呢,总算熬出来了。小宇的工作包在我身上,你就不用惦记了。”

古胜德忙摆手说:“得!可别给你添麻烦了。他就先干好这个吧,出力挣点儿钱算了,再说也没上大学,别费那劲了。”

“不费劲。”汪世洋眼神有点散,“我安排一个工作还不费劲。”他端起酒杯,凑近古胜德,晃了一下,“三哥,知道这酒多少钱吗?”见古胜德询问的眼神,笑了笑指着酒瓶,“就这一瓶酒四、五百呢!也就是你来我才拿出来。”

古胜德一惊:“那你挣的钱还不都买酒了。”

汪世洋笑了:“自己工资哪舍得?这是给别人安排工作送的。”这话他对别人是绝对说都不可能说的,就连亲弟弟汪世海也不会说的。今天他酒喝多了些,也觉得面对这个一向不敢高声说话的昔日恩人终于可以抬头直腰说话了。便克制不住地证明自己的价值和实力,证明有能力给古新宇安排一份好工作,以还了人情。在他心里,那不能偿还的人情债压得人实在难受。

汪秀英立刻把眼光从电视转向父亲。有了几年工作和社会经验的她对父亲的表现十分震惊。这么多年,父亲无论在单位还是各种场合,始终保持威严和低调,不知道今天怎么会说出如此犯歹的话。她十分不理解地看着父亲,怕他再说出过格的话,阻拦着:“爸,喝多了吧?”

汪世洋心醒了一下,也觉得有些失言,又一想古胜德在那个一句话就置人死地的“文化大革命”都没出卖过他,现在当然也不会,便摆手说:“你三大爷,没事儿。”却不再往下说。汪秀英气得一扭身,去看电视。

古胜德听了,却是另外一种感觉。一向反对乌七八糟的他,一下子觉得那个正直,敢说真话,不屈服的汪世洋不见了。就连喝下去的酒也觉得不是干净的,漾出一种怪怪的味道。手中的酒杯也把持不住,慌忙往桌上放,匆忙中竟碰翻了碗,筷子掉在地上,碗中的菜落在雪白的椅罩上,他一下站起来呆住。

古新宇忙起身,转过来扶起碗。汪秀梅也过来,捡了掉在椅子上的菜,安慰着:“三大爷,没事儿。”古胜德看了看脏了的椅罩,古新宇忙用手去擦,可那黄色的油渍却怎么也擦不掉。

汪世洋以为汪秀英刚才一听就不礼貌的那句话惹了古胜德,大声喊道:“秀英,给你三大爷换双筷子。”

汪秀英慢腾腾地到厨房取了筷子,回来放到古胜德面前。看到椅罩上的油污,皱着眉三下两下撤下,转身扔进脸盆。那动作比取筷子麻利多了。

汪世洋伸手叫:“三哥,没事儿,快坐下。”古胜德迟疑了一下,坐了下来。

古新宇看了看脸色不好的父亲,对汪世洋说:“叔,你们慢慢吃。”又对父亲说,“爹,我去饮马。”走了出去,汪秀梅跟在后面。

汪秀英故意把电视音量开大了许多。汪世洋大声呵斥:“关掉!没见大人唠嗑吗?”汪秀英“哼”了一声,狠狠关掉电视,走进里屋,一摔门关上。

汪世洋余怒地看了一眼,转脸对古胜德笑笑说:“来,三哥,接着喝。”

“不喝了,不喝了。”古胜德摆着手往后退,“喝多喽,喝多喽。”

汪世洋见他神情古怪,问:“怎么了,三哥?”

古胜德摆摆手:“没咋,酒足饭饱了。”朱桂青忙起身倒了一杯茶水,送到古胜德面前:“三哥,喝茶水。”古胜德冲她笑笑。

汪世海起身说单位有事,顺带安排古新宇明天工作,告辞走了。

外面,送走了汪世海,汪秀梅帮古新宇打了水,看着他饮马。甜笑着说:“小宇哥,这回放暑假可以天天一起玩儿了。”

古新宇笑了:“多大了,还惦记着玩?对了,今天咋没去学校。”

汪秀梅歪着头说:“今天不星期天吗,本来下午要回学校,这不你来了吗,明天再回去。只可惜你刚来,我却要走。”又双手合十很虔诚的样子,“暑假,快点儿来吧!我就能和小宇哥一起玩儿了。”

古新宇点了点她额头,笑着说:“你呀,二十了,还没长大?还像小时候那么黏人。”

汪秀梅顽皮地晃晃头:“怎么啦?不行啊?”

“行——”古新宇笑着,“长不大的小丫头。”

汪秀梅笑笑,俏皮地伸了下舌头,说:“我爸说很快就调我回县里,我们就能天天见面,不用再等寒暑假了。”

古新宇看着憧憬,天真的样子,轻叹一声,说:“小梅,我们都长大了,恐怕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无忧无虑地玩儿了。”

汪秀梅被浇了冷水,努起嘴,歪头问:“小宇哥,你怎么好像没以前对我那么亲了呢?”

古新宇见她脸色有些冷,笑笑说:“哪有?我是说你有你的工作,我也得挣钱,不像小时候有那么多闲工夫了。”

“真的?”汪秀梅侧着脸,盯着问:“真是这意思?”

“那还能啥意思?”古新宇拍拍她的脸,“你永远是我的小梅妹妹,变不了。”

汪秀梅满意地笑了:“这还差不多,再说,大了怎么了?大了就不能无忧无虑地玩了?有小宇哥,我就无忧无虑。”

古新宇看着她充满依赖的笑,也笑了,说:“进屋吧,我爹没少喝,一会儿还得回家呢。”

古胜德见古新宇回来,说:“儿子,饮马了?”见古新宇点头,便往起站,身子有些晃,古新宇忙去扶。

古胜德用手扒拉开,站起来:“扶啥,还没老到要人扶呢。”又对汪世洋说:“天不早了,我要回去了,小宇交给你了。要是不行,早点儿打发他回去种地,省得失了本性。”

汪世洋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突然如此,拉着他的手,说:“三哥,明天再回去吧!匆匆忙忙的,还没唠够呢。”

“不了。”古胜德轻握一下,抽回手,“家里还有活儿呢!”说完就往外走。

“三哥,等一下。”汪世洋叫住他,从酒柜深处拿出两瓶带纸壳包装和桌上一样的酒,“这两瓶拿回去自己慢慢喝。”

古胜德就像是怕被什么蜇到似的,躲闪着摆手:“别糟践这酒了,再说我也喝不惯。”

汪世洋咂着嘴,说:“让你拿着就拿着。”直往古胜德怀里塞。

古胜德坚决推回去:“这酒说啥也不能拿。”转身走了出去,汪世洋知道他的性格,只好作罢,放回酒柜。

汪世洋夫妇和汪秀梅一起送古胜德爷俩出来。路过窗口的时候,爷俩看到汪秀英忙着洗那弄脏的椅罩,满脸的不高兴,嘴里不干不净地嘟囔着。古新宇发现自己坐过的那个也被撤了下来。

马车出了大门,大家互相道着别。汪秀梅冲古新宇摆摆手:“小宇哥,再见!”古新宇笑笑,也摆了手。铁大门“咣”的一声关上了。古新宇看了一眼封闭的大门,突然觉得这两扇大门那么密不透风,就像一层厚厚的隔阂,或者是身份的分界,阻隔了往日的亲切。

马车刚走几步,便听到“扑腾”一声,只见小黑从院墙飞跃而出,跳上马车,看着爷俩。

古新宇搂它过来,摸着说:“爹,小黑胖多了,毛也亮了。”

“是啊!”古胜德拍了拍它,“比在家享福,不用绕哪找食喽!”想到它在家的时候,从没足足喂饱一顿好的,只能靠和猪抢食或盯着上厕所的人添肚子,心里一阵不舒服。又见它三年没见,还对自己如此恋恋不舍,眼睛有些潮湿,哄孩子似的拍着它的背说:“去吧!去吧!”

小黑好像听懂了,跳下车,却没马上回去,跟在车后面跑一段,坐在地上。古胜德爷俩不断回头,直到马车上了公路,看不见了,才双双叹了口气,不再回头。

古新宇见父亲神色有些反常,担心地问:“爹,酒喝得不舒服啊?”

古胜德看了看儿子,点点头:“是不大舒服,不如小烧喝着顺流儿。”又说,“儿子,人家给找了活儿,就别再总麻烦人家了,最好一回也别麻烦。”

古新宇猜到一定是汪秀英同样影响了父亲的情绪,点头答应着:“嗯呐,爹,我记住了。”见父亲脸色仍然黯淡,问:“爹,没事了吧?”

“没事儿。”古胜德见儿子神色焦急,笑笑摸了摸他的头,“走,儿子,爹再领你好好吃一顿冰糕。”

古新宇这才放心地点点头。他记得小时候,父亲每次夏天来县里,都会带上他,到冰糕摊上足足吃一顿他最爱吃的冰糕,总是他吃父亲在一旁笑眯眯地看,长大一些,如果父亲不吃,他就执拗着不吃,父亲才勉强吃上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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