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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不气盛能叫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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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楼狭路相逢,两公子龙争虎斗。

陈煜一口气冲到三楼楼梯,见左右两帮人此时已被拉开,两相对峙,其间不乏有人鼻青脸肿,口中兀自骂骂咧咧个不停。

地上一片狼藉,摔满了杯盘碎片,洒满了残羹剩炙,似乎讲述着方才激情四射的打斗场面。

陈煜抬眼瞧去,发现两方人马身后各立着一人,同样都摇着折扇,表情似笑非笑,在这幅惨烈画面之中显得甚是潇洒。

一边是知府少爷贾培利,一方是通判公子商保龙。

四海酒楼的掌柜站在当中,转着圈的躬身赔礼,直叫个欲哭无泪!

片刻之前还欣喜不已,念叨着不知今天是个甚么好日子,泉州府的一把手和二把手家中公子竟不约而同地到自家店中宴客,觉得倍儿有体面。奈何一时之间风云突变,两帮财神爷竟然不知为何生了龃龉,以致大动干戈,几乎把三楼给砸完了!

可是又能怎么着呢?这两位小爷他是谁也得罪不起啊,随便哪个抬抬脚,自己只有躺着被踩的份儿。此刻只能收起腹中牢骚,躬下腰赔着人畜无害的笑脸道:

“两位公子,小店招呼不周,惹得列位心生不快,起了误会,扫了大家雅兴,小老儿在此先致歉了!为表诚意,今日诸位花销之资尽数免单,还请大人大量,莫要再挂怀。”

两位正主自持身份,不愿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再纠缠下去,相互一抱拳,贾培利便携了那一众酒足饭饱之人下楼扬长而去,商保龙则带着众人进入天字二号包间,坐等小二重新打扫规整。

自始至终,两人竟未开口说一句话。

陈煜在楼梯上低头侧身,让过了贾培利一众人等,赫然发现那矮黑的宋押司也跟随在后,今日未着官衣,不知方才混乱之间被谁在屁股上踹了一脚,留下一个清晰的鞋印。

这两个腌臜货凑到一起,不知又在盘算着什么龌龊事,算计着哪个良家人。

陈煜心生不安,但不知究竟,也只能仅此而已。

陈煜跟着步入天字二号间,这才在众人话头之中大致弄清楚了方才闹剧因何而发。

原来商保龙领着本方人马刚踏上三楼阶梯,从天字一号间便出来一群人,打算往楼下去,明显已经喝得有几分醉意,走路摇摇晃晃。

一方十数人上来,一方八九人下去,在窄小的楼梯间狭路相逢,尽管侧身相让,也难免互有碰撞。

本来也算不得什么事,只是那一方酒醉正酣,脾气见涨,错身不及间张口就骂了几句;这一方年轻气盛,刚运动完气势正盛,再加上平日里本就是无事搅三分的纨绔公子,此时哪放过如此机会,口中骂还之际,举拳便打......

其余众人此时当然是帮亲不帮理了,何况此事本也没理可讲,顿时便拳脚相向,乱作一团。

贾培利那时还在包间之中,闻声才起身出来,而商保龙第一个上楼,也已脱离了战团,是以这两人倒并未直接参与这一场看似寻常的斗殴。虽事发偶然,但心下都也知晓,明日泉州城定又会传出“府判相争”的新故事出来......

不一时收拾完毕,端酒上菜,方才一番打斗似乎更助酒兴,一帮人划拳猜枚,不亦乐乎。

金世豪端起一杯酒,径直走到小黑瘦面前,双手举杯道:

“这位兄弟,方才若不是你挺身替我挡下那一拳,只怕我已然被破了相......一切尽在酒中,金某先干为敬!”

“好说。”

两人皆一口闷下,放声大笑。

“请问足下贵姓?”

“敝姓——黑。”

......

这一顿酒直喝到夜幕降临,月挂枝头,约好了明日行程,才各自散去。

商保龙临走之际给店家扔下了一大块银两,除去餐食和打斗损毁,还富余出不少。老掌柜心中暗叹,有其父必有其子,还是通判大人教子有方呐!

陈煜近来诸事顺遂,今日又交得一堆友朋,胸中畅快之际便多喝了几杯,此刻夜风一吹,颇有些头重脚轻的意思。

踩着略微浮虚的脚步,推家门而入,竟差点被门槛绊倒,还好及时扶住了墙壁,这才站稳了身子。

柳贝儿瞧这模样,下意识的便要起身去扶,忽然想起上次陈煜装醉占自己便宜之事,心中一发羞,便又坐了回去。

段紫烟瞧着陈煜狼狈模样,掩着嘴咯咯直笑,口中却道:

“柳姐姐,我早说了咱们不必等陈公子吧,他定是和金家的那个花花少爷又去甚么万花楼喝花酒去了,害得人家饿到现在,早已前胸贴着后背了!”

陈煜狠狠瞪其一眼,当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

缓步走到饭桌前坐下,偷瞧着柳贝儿神色,口中分说道:

“今日新结识几个好友,其中一位竟是泉州通判家公子,相邀前去四海酒楼吃酒,实是不好推辞,这才多饮了几杯。以后我若未曾按时归家,你们便自顾自的先吃,不必空等于我,也免得我心生愧疚。”

柳贝儿并未答话,起身泡了一杯酽茶,放在陈煜面前,便催促着段紫烟赶紧吃饭。

陈煜见柳贝儿并无恼怒情状,心下立时松快了,得意地瞅了瞅段紫烟,神色间颇有挑衅意味。

段紫烟正着急往嘴里扒着饭,只翻了个白眼,并未搭理陈煜。

岂不知正是因着这个吃货的一句“珍惜眼前人”,方才让柳贝儿越发想得通透了,消了往日那没来由的醋意,体贴如斯。

陈煜眼见一双玉人对面而坐,都手捧青瓷小碗,就着家常菜,话着家长里短,温馨之感不由得又升腾起来,只是这三口之家怎么看也有点别扭......

“对了,六月十五——还有三四天——为兄便要参加那泉州蹴鞠赛,到时候贝儿你也前来一观吧。”

“怕是不成,六月十六柳记开业呢,前一天诸多事宜需要准备,哪里会得闲呢。”

陈煜心想也是,便即打消了念头,暗自琢磨到时候早点比赛结束,自己也得赶去帮忙才是。

“我呀我呀,到时候我一定前去观看,一睹陈公子如何被打得落花流水、鼻青脸肿!”

一旁的段紫烟倒是异常兴奋,欢欣雀跃,蠢蠢欲动。

“你怕是去不成——别忘了还有人正追杀你,小心为上,老老实实待在家中罢。”

段紫烟立时眼光黯淡,低下头默不作声。又被陈煜勾起了伤心往事。

柳贝儿剜了陈煜一眼,给段紫烟碗中夹了一块瘦肉,安慰道:

“如何去不得?到时候妹妹你换上我的衣服,再带上面纱,多加点小心便是了。偌大的泉州城,哪能那么巧就遇见了。”

“人家也想顺便出去打探一下,看看大理国事现下有没有传入宋境......”

陈煜心下颇是懊悔,不该提及此事,听闻柳贝儿的馊主意更是无语,大夏天的带着个面纱出门,想不被瞩目都难......

但此时情形又不便再说什么,只好缄口不言。心中却已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是不能让段紫烟轻易出门的。

柳贝儿好不容易哄得段紫烟破涕为笑,这才携手去睡了。

陈煜久未如此激烈运动,又喝多了酒,还饮了一杯浓茶,本也正值盛夏天气,在榻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好不容易折腾到半夜才及浅眠,又在梦中瞧见贾培利和宋押司二人低声细语,满脸奸笑,自己想要上前质问,身子却动弹不得,一时急切之下,恍然惊醒,身上满结了汗珠,浸得榻上一片湿滑。

此时天光微亮,隐隐可以听到远处人家鸡鸣狗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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