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离开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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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缠绕你的窗扉,流星划过,宁静的大地上布满您的信徒……
老布里跪在地上,紧闭双眼,嘴里不停地念着祈祷经文,
“来吧,接受吧,你想要的东西我都能够给你,而我仅仅只要一点微不足道的报酬。”
对耳边的声音置之不理,老布里固执的,一遍又一遍的背诵着那段经文。
他知道那是什么,在乌云笼罩伊利诺斯的时候他就有预感,果然在和队长执行任务的时候碰到了这东西,一个恶魔。
“有什么用呢?你身边的那位圣贤已经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他的从者也在四十年前死掉了。”
恶魔充满诱惑的声音围绕着老布里忽远忽近,高耸入云的山峰横亘在面前,巍峨壮丽,忽地高山崩塌碎石滚落比海啸更恐怖,铺天盖地的压向老布里;
布里的住所,街道上人影绰绰,直不起腰的老人、不到腰间的孩子、残疾的大叔、落魄的男人、拮据的妇人,或高或矮,或胖或瘦,或老或少,都恶狠狠的看着老布里;
无论世界怎样变幻,一轮皎洁的明月都挂在天空,浅色的辉光轻纱般落在布里身上。
老布里虔诚祈祷,身前一页发黄的手书经文正散发着淡淡的光辉,守护着老警员。
跪在地上的警员看不见恶魔,或者说故意不看恶魔,所以也看不到此时一道半透明的人影蕴着隐隐光明,就站在他的身边。
看不出年纪的人影没有说话,没有动作,温和的眼神就那样看着老警员,也不理会徘徊在身边的恶魔。
“你看,你信仰善,但是善良的人总是遭遇不公,你信仰光明,但是你住的旧街区上有多人死在了冰冷的夜里?我不否认你身边那位圣贤的功绩,恶魔也不都是卑鄙无耻的家伙,我只是给你一个选择。”
喋喋不休的声音依旧在劝说着,这位坚守信仰半辈子的普通人有着他喜欢的品质——坚韧。
弱小?祂可以赋予他力量。
苍老?祂可以让他恢复青春。
对于这种人他从不吝啬。
“你在悔恨什么?少年时弃你而去的女友?保护你结果牺牲的拉莫斯?不理解你将你赶出家门的父母?”
无休止的经文声忽然断裂了一瞬,虽然很快诵念声又响了起来。
但是几道布满尘埃的人影已然出现在老布里的脑海中,此时闭上双眼也无法阻挡,那些从心中埋藏的坟墓中爬出来的身影,或悲痛或怨恨或仇视的看着自己。
心中一痛,老布里感觉自己身上没有了力气,诵念声渐渐放缓,种种杂念犹如野草在心中生长。
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
教堂前的广场树荫下,那张干净可爱的脸庞,脱离了时光的束缚,还是那样年轻,此时眼中饱含泪水,像是在哭诉着。
她说的是什么呢?
啊,是了,
“说好为结婚准备的那些钱呢?”
没想到即使过去近四十年了他还能记得清清楚楚。
那些钱去哪了呢,被他的父母拿走送弟弟读书了啊。
场景变换,两张还没有布满皱纹,全然苍老的面孔冲到眼前,对着他又打又骂,诅咒他,恨不得他去死。虽然是虚像,但老布里还是疼痛不已。
为什么呢?因为他亲手把犯了罪的弟弟送进监狱了。
几个忽暗忽明的人影身后,最后的一个人影,脸上布满了血迹,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
没有一字一句,单是那双怨恨的眼神就足以撕裂他的身体。
布里知道那是对方在怨恨自己,怨恨老师把圣章给了自己这个普通人,却带着他们这些学生毅然赴死。
老布里依然记得那场离奇又恐怖的战斗,在那位圣贤从者的帮助下自己艰难的活下来,他离开时回头看了一眼,就是那一眼让他坠入悔恨的深渊,
是真的怨恨吗?他其实不记得了,那个年轻人满脸染血,空气都在高温下扭曲起来,传说中的东西忽然出现在眼前,强烈的恐惧让他慌乱不已,
说实话他看不清那张模糊的脸上是什么表情了,或许是他的良心、是自责,也许该活下去的是那些人。
“血色缠绕……你的窗扉,
皎洁的月……光盛满手心,
我饮下您的恩赐,
洗涤我的罪……”
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滚落,
老布里身边的人影终于抬起头,看着模糊不定飘散自如的恶魔,开口说道:
“离开。”
恶魔的身形稍稍停顿,但很快就恢复过来,祂是伟大者,即使在物质世界,即使只是微不足道一丝力量,也不是本体死去,失去力量来源的残影能够对抗的。
遗憾的看了眼恶魔,人影满含歉意的目光落在颤抖的老布里身上。
时间在这里毫无意义,恶魔也不在意过去了多久,祂很享受这种让人屈服的过程,如此才有最纯粹的苦痛从灵魂中流淌出来。
忽然圣洁的光辉伴随一道坚定的声音出现在这片空间。
“智慧是您的冠冕,胜利是您的旗帜,
黑夜是您的御座,月亮是您的项链。”
恶魔模糊的身影在圣辉下凝固在一块琥珀状结晶中,而圣者的身形在光辉中逐渐变得充实丰盈起来,陷入纷乱情绪的布里也逐渐稳定下来,像是喝了一杯薄荷酒一样,他的头脑从未这样清晰过。
“继续跟着我念。”
酒窖里,塞拉庄严肃穆的说道。
“我将挥洒智慧,让知识的芬芳布满全身,
我将胜了又胜,把不败的荣耀献给您。”
塞拉一边念道,一边示意罗恩把葡萄酒洒在身上,
嗯?怎么回事,撒那么一点你洗手呢?
眼睛一横,搞快点!
罗恩犹豫再三,一咬牙瓶口对准脑袋,吨吨吨,从上到下透心凉。
塞拉努努嘴,示意该下一步了。
白色衬衫被晕染成酒红色,发丝垂落在眼前,酒窖的低温让罗恩情不自禁打了一个颤。
看了看手指,都到这一步了,只能继续了。
砰,一声清脆的声音,玻璃碎块飞散开来,拿起一块碎片对准手指一晃,
一滴滴闪着葡萄酒红色的液体落在地板的圣徽上。
“不洁之物在此统统粉碎,
邪恶之物再此遭受净化,
善者得以救助,
仁慈者得以安宁。”
随着最后的祷言结束,圣徽印记中升起一道高远伟大的气息,强横的扫过周围,
像是雷霆之鞭,墙壁上的恶魔印记遭受重创般冒出滚滚黑烟,一声怒吼从虚无中传来,紧接着在伟岸气息的镇压下不甘的离去,墙面上只留下一抹灼烧的痕迹。
罗恩手指上的伤痕在那道气息拂过的瞬间就愈合如初,左右摆动了一下,罗恩再一次为这种神奇的力量感到惊奇。
“快走,耽误的时间不短了了,一会儿教会扫尾的人就要到了。”
恢复痞子模样的塞拉飞到罗恩肩头催促道,自从有了座驾之后他越发的不愿意自己飞了。
罗恩看到地面上面色痛苦的老警员也恢复了宁静,犹豫了下还是从地面上捡起了那一点圣章残骸。
“这位警官是怎么得到这东西的,看他主动挡住恶魔印记的样子,应该有不少故事,你不想问问吗?”
“是我想问还是你想问?他有什么故事关你什么事,快走快走,总之过了今晚都和我们没有关系。”塞拉有些不耐烦了。
透过手提灯,从那熏黑的纸页后只能勉强看到一段字:
信仰,慈悲,热望。
对这纸页后的故事罗恩终究还是不得而知。
酒窖里只留下一盏手提灯,火光腾腾,落在昏睡过去的老布里脸上。
他的脑海中又是怎样一幅场景在此刻已经没有人知道了,只是从他弯起的嘴角看,大概是一个美梦吧。
4月9日,早晨。
数学学院二楼第三教室,两个系正在一起上课。
“我们怎么用一个3升的水桶和5升的水桶得到4升水?”
讲台上戴着眼镜的教授带着微笑对学生发问。
“先装满3升的水桶,然后倒进5升的桶,重复这一过程,就可以得到1升水;然后倒空5升的桶,把水倒进5升的桶,再次装满3升的桶,把水倒进5升的桶,我们就能得到4升水。”
一位男生从座位上站起来,自信的回答道,说罢还向教室左边靠窗的位置撇了一眼。
“哦,非常正确,虽然没有举手,但是我还是要为你加上一分。”
老教授乐呵呵的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
“威艾姆·斯蒂芬。”
教室靠窗的位置,十几个穿着黑色修士袍的一年级学生面不改色的听着教授讲解,没有人在乎那个年轻学生的挑衅。莫森·莱塔坐在罗恩的身边,嘴角闪过不屑的蔑笑。
罗恩很好奇,之前追在娜塔莉亚身后像是一只公孔雀一样的莫森怎么一场宴会回来后变了个人一样,既不再粘着娜塔莉亚,也不再总是针对他。
“那么如果我把5升的桶换成6升,还能得到4升水吗?”
教授从名单上找出那位同学的名字轻轻一划,继续发问。
可惜这个疑问只能憋在心里,他也没办法去问娜塔莉亚,两个人虽然是朋友,但还没有熟悉到那个份上。
盯着黑板的眼神从身前坐的笔直的金发姑娘背后一扫而过,罗恩心中感慨,也就是学者超凡的体质了,经过昨天波折起伏的一天,今天还能按时出现在教室里上课。
在众人都还在思考的时候,罗恩举起手,
“哦,罗恩先生。”
“不能,因为它们变成了3的倍数。”
迅速的回答完教授的问题,罗恩在教授赞赏的中坐下。
打击那些莫名喜欢挑衅的年轻人就要在他们最骄傲的时候,罗恩没有看那些自成一派的学生,他不记得这些家伙是哪个学院的了,毕竟学校里除了机关学院以外都仇视修道院。
但是在数学课上任何敢挑衅的家伙都将受到残忍的暴击,没看教授都已经记住罗恩的名字了吗?
而罗恩这边,面无表情的修道院学生们此刻都很有风度的微笑鼓掌,掌声不大但讽刺意味很强,那个叫威艾姆·斯蒂芬的家伙已经涨红了脸。
呵,一个十几岁的年轻家伙,凭什么和自己这个受过华国数学教育的成年人比?
阳光从窗外洒在他们的修士袍上,每个人都充满了圣洁的光辉。
看了眼没什么反应的娜塔莉亚,罗恩收起了跳脱的思维,嗯,看来自己还是受到这些年轻人平时的影响,心里憋了火气。
在心中默念我是学者,我是成年人,我是超凡者,不能和这群学生置气。
就这样,一节2个小时的数学课就在两个学院的暗流涌动中缓缓度过。
“罗恩,莫森你们等一下。”
娜塔莉亚忽然叫住了要离开的两个人。
罗恩和莫森互相看了看,嗯?
和你有关?
我不知道啊,不关我事!
点点头,三个人放缓速度,落在人群最后。
看着那个斯蒂芬在人群中众星捧月的高傲样子,罗恩心中一动,想到了什么。
下楼的时候,一声惨叫,让学生们抖得一惊。
看着滚在台阶下的斯蒂芬学生们纷纷让开,怕拥挤踩到躺在地上的倒霉蛋。
刚才罗恩隐去了一级台阶,没有注意的斯蒂芬心中一慌就一脚踩空了,不过就一小段台阶而已倒也没受什么伤。
没有在意吵嚷的人群,舒心的罗恩在娜塔莉亚的招呼中向一段小路上走去。
道路两旁,树叶上依旧积着一些雨水,经过一场春雨,这些植物越发的生机勃勃。
“城外农庄这一季的收成应该不错。”
没有看那道以往住在眼中的丽影,沉默良久的莫森忽然开口。
“是啊,这场雨来的很及时。”娜塔莉亚微笑着说道。
罗恩没有接话,两位家中资产丰富,有田有地的,这话题和他这个无产阶级没多少关系。
又是一阵沉默,三人在林荫小道越走越远,周围已经看不到人影。
树脚,草丛土壤湿润,在阳光的蒸发下正散出一股植物和泥土的芬芳。
“我要离开了。”
娜塔莉亚忽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