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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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月者之家，灯火明亮。
罗恩脱下修士袍，挂在衣架上，打开木门浴室里水汽朦胧，和盥洗室分隔开来。
大理石墙面上凝着细密的水珠。
随着一声舒缓的呻吟，一个人影沉入浴缸。
“没想到一阶前后的变化竟然这样明显。”
沾湿的左手捏着右手臂的皮肤，罗恩喃喃自语。
下午在中厅长廊的时候他就觉得身上不舒服，从沉睡中醒来后他发现自己的身体轻便了很多，力气也大了许多，但又不会让他失去控制。
学者的进阶是完全身心合一的一种提升，或者可以说是一种进化。
学习更多的知识，理解、消化再创造属于自己的知识，这大概就是学者的一生。
但知识永远是无穷无尽的，你发现的是你看到的，在你有限的时光中怎样学习、获得更多知识是一件艰难的任务。而这项任务是无数学者不得不面对的命题。
之前还不明显，但在他跨入一阶的瞬间，他就感觉到了。
物质世界之外有一种吸引力，拉扯的对象可不是他这个学者，而是这个世界。
噗噜噜，将脑袋沉入水中，一阵阵气泡从水下飘上来，破裂开来。
他回想起在入学测试的时候，安德烈斯先生曾玩笑似的说过，观察者组织致力于守护世界，避免世界再一次陨落。
他对这句话有了切实的认识，在沉睡中的时候他就有一种惊慌的感觉，那一刻世界的呻吟哀嚎就在耳边，那是超越个人生死的恐惧与绝望。
虽然醒来后他就感觉不到到了，但他相信那种感受已经深深印刻在他的灵魂当中了。
那么教会呢？这个与观察者同样维系着物质世界的官方学者组织，在人类漫长的发展岁月中扮演的是怎样的角色呢？
机关学院墙壁后的那些装甲，霍普教授讲述的古老史诗里与恶魔奋战的英雄，保护人类火种的圣贤，守卫人类尊严的武士们，埋藏在曾经岁月里的真相在今天早已不被大众知晓了。
学者们决定隐匿起来的那一刻，这个世界的安危就背负在这些他们身上了。
水汽蒸腾中，浴室的煤气灯忽然暗了暗。
一缕缕黑色的雾气混杂在水汽中，大理石墙面上爬满了灰尘和某种生物的丝网，墙角积满了尘埃。
这就是灵界。
罗恩凝神注视着周围的变化，在成为正式学者的时候他就可以自主打开这一层与物质世界分隔的世界了。
在孕育偶灵的时候，弗尔农老师曾经让他使用过一次，只不过那是偶灵自身的能力，也只能在身体表层覆盖上薄薄的一层，无法影响外界。
他打开的这层灵界与【原初之水】教徒，【皇冠马戏团】成员打开的灵界还不一样，他的灵界覆盖面积更加狭小，而且更不稳定。
与盗贼小姐在斗兽馆曾经使用的那次一样，仅限于在普通人面前藏身时使用，无法进行战斗。
想到这里罗恩面上一红，初次来到世界的那天早晨，他在窗外看到盗贼小姐的时候，对方身上衣服简陋，大概是刚刚经历过战斗，才选择撑开灵界脱身的吧。
但恰好那时的罗恩其实已经算是半个学者了，手杖【缄默】毕竟是属于他这具身体的绑定天赋，所以就被他看了个遍。
将那幅美景藏在心里，成为学者后他的记忆力早已今非昔比。不过这事可不能告诉乔凡娜，要是被知道了，他怕自己会被恼羞成怒的盗贼小姐毁尸灭迹。
察觉到水中身体的变化，罗恩老脸一红。咳咳，年轻人就是好，总是热血澎湃的。
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这一段时间自己的半长头发又长了不少，有空得修剪一下。
而且今天的收获不仅于此，在结束最后几位信徒的忏悔后，他的天赋又产生了变化。
不是产生了新的【术语】，术语的凝结可没有那么简单，是他的天赋能力——沉默，效果得到了加强。
他还不知道这种加强到了什么地步，有机会可以试试。
话说最近在校园里好像没有看到那位引导员的身影？
罗恩一边琢磨着在什么地方试验自己的能力，一边想怎么让自己的【职业】更加契合天赋。
既然在忏悔室和信徒的守密约定可以契合守密人规则，那么什么情况才符合凝聚沉默、寂静规则呢？
他总不能在主教举行祷告会的时候使用沉默吧？
设想了一下鸦雀无声的教堂大厅，
呃，算了，被抓到的话会被教会学者干掉的吧。
弗兰哥地区与皇后区之间，八爪街的一家旅店内。
在旅店老板不知道的时候，一间单人客房此时挤着五个人。
准确的说，是四个人挤在一起，另一位靠在椅子上周围空的很。
这人正是在弗兰哥地2号港口邮轮上出现过的里洛·维奇。
蜡黄色的皮肤在煤气灯下简直像是一具被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尸体。
凹陷进去的眼眶里，棕色的眼睛没有情绪的盯着面前挤成一团的四个人。
“一周了，你们还是没有拿到所有人的名单吗？”
互相贴紧的身体忽然一晃，大眼睛迪亚被伙伴们挤了出来。
看着在眼前放大的那张僵黄的脸，迪亚头皮一紧，心中暗骂着不讲义气的同伴，虽然他们之间从来没有什么义气。
“禀告大人，克拉克府邸那晚被灵界笼罩，我们只能从进出的马车确定了范迪克子爵家、卡迪尔子爵家、韦伯斯特男爵家、怀特伯爵家和克拉克家的两位，总共6个人的身份。
虽然【马戏团】那边传出消息在场有14人，但是其余人的身份……”
迪亚逐渐吞吞吐吐起来。
在这位里洛大人到来后他们仅仅多查出来一个人，身下的人实在不好确认。有些人没有私人马车，那晚的情况又将府邸大多数的仆人排了出去，他们这些一阶的学者能找到这些马车的踪迹已经是极限了。
“哼，我要听你的理由吗？”
凭空浮现一团焦黄的火焰，在众人没反应过来的瞬间飞射出去。
“啊！”一声惨叫，剩余的人急忙散开深怕那团火溅到自己身上。
眨眼的时间里，一团黑灰落在地上。
房间外对这声惨叫却没有丝毫反应。
迪亚浑身上下已经被水浸湿了一样，眼神惶恐的跌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一张纸飘落在地上。
“去，把上面的东西准备好，在要是出岔子……”
“不会了，绝对不会了！”
连忙保证着，迪亚双手捧着那页纸，连连点头。
片刻后，房间中只剩下里洛一人，地面的污渍也被清理一空。
“啧啧，老板选人的眼光可是越来越差了。”
灯影浮动，里洛脱下衬衫，一枚漆黑邪诡的印记烙在他的肩头。
窗外，只剩月光落在窗扉，煤气灯早已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