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另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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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另外
而到现在,鸦已经被打了足足一网鱼的功夫。渗着血的鞭伤在他瘦骨嶙峋的身体上交错如织,串串血珠随着扬起的鞭子飞溅到天上,好像上元夜里绽放的烟花。
“大表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怯怯地在他头顶上说道,“若是再这么打下去,这人就要死了……”
“这小贱民真是吃了白熊胆,居然敢偷你的龙骓马。他若不说出把马卖到哪里去了,那就连死都不配。”回答她的另外一个声音是个陈生,清越、骄傲,就像倒映着寒冷阳光的淡蓝色冰川。
“那只是一匹马而已,更何况还不一定是他偷了……啊,惨了,惨了……他的血都溅到我的新裙子上了,这哪里洗得掉。”女孩听上去就像要哭出来似的,“别打了,你莫要就这样打杀了他,那样血更多的。”
“杀条鱼都是有血的,何况人啦,”陈生嗤嗤笑了,“而且你胆子什么时候这么小了?上次一剑刺穿别人喉咙的时候我还夸你有潜质来着。”
“你怎么可以这么对人家说话,”少女竟然真的哭了起来,“我是北海王的娑罗郡主,不能任你言语里这么欺负。”
陈生这下慌了神,又赔不是又赔笑脸,刚才的冷峻傲气竟全都不见了。要不是身体疼得几乎要裂开,脸也被按在积雪的冰渣里冻得又麻又痒,鸦一定会用尽全身力气大笑出来。
“我听你的,放了这贱民,这便陪你回王府去。”
终于,漫天的鞭雨停了下来。接着是家臣骑士们利落的唿哨,翻身上马的衣袂轻响,以及纷乱的马蹄声,还隐约杂着少女破涕为笑的低低话语。须臾,世界变得安静了下来,连雪花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鸦挣扎着爬起来,胡乱抓起一把积雪在脸上擦着。雪渣钻进伤口里疼得他一口又一口地倒吸冷气,可他的动作非但没有慢下来,反而越来越快。
麻木的指尖在脸上滑动时,就像隔着厚厚的皮手套在触摸坚硬石蜡的感觉。终于,他的眼皮能睁开一条缝了,积雪反射的阳光像刀子般刺眼,让鸦几乎以为自己已经瞎了。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还不等鸦循声抬起头来,那马蹄踏飞的残雪已经甩到了他的头发上。
白影闪动,一个身形纤巧的少女从马背上翻身跃下。她身上的狐裘氅每一根纤毛都仿佛是透明的,裙裾上染着点点血迹,像初雪后盛开的朵朵红梅。
她伏下身子,往鸦的手里塞了一个软绵绵的小包,然后轻轻拍掉他头发上的污雪,低声说,“真对不住你啦。”说罢,又跃回马背,飞鸟一般地去了。
鸦摊开手掌,拿得很近了才看清那是一个海豹皮缝成的小包。包面上绣着北海王室的腾蛟纹,还缀着一颗明灿灿的扭金扣子,雕成一簇小小的球铃花的形状。
雪更大了,几乎要把整个世界都埋起来。
鸦摇摇晃晃地站直了身子,孤零零的背影模糊在白茫茫的天地之间,显得说不出的渺小。
陈生醒来的时候,冰封的世界正在舷窗外飞快地倒退。午夜的太阳已经沉得和地平线紧紧贴在一起,几抹绿色的光幕则在另一的天空上舒展。
接着幽暗的日光,他缓缓转动着手腕,出神地看着小臂上一道又一道的伤疤。
许多年过去了,那些丑陋恐怖的伤疤依旧密布在他的身体上,大部分已经变成了淡淡的紫色。伤口新长出来的肌肉覆盖着微微发皱的薄皮,如果角度正确,还会在光照下反射出一点隐约的光泽。
“终于醒啦?”
小柔的脸从天花板上浮出来,然后是她那双近乎透明的手。
“你这次睡了足足七个时辰,比上一次多了三个时辰,”小柔虽然在笑,但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她说话的时候,仿佛整个船舱的空气都在细微地震颤,“可吓死我了。”
陈生用力伸展着双臂和后背的肌肉,浑身关节发出轻轻的响声。“鬼如果再死一次会变成什么啊?”他懒洋洋地看着小柔,“到时候千万别忘了让我开开眼界。”
小柔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接着整个身体都从天花板里飘了出来。“我也好想知道啊,”她轻快地盘旋了一圈,然后盘腿坐在陈生的胸口上,前后一摇一摆地晃着身子,“反正我也记不得自己之前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了。这次我一定会睁大眼睛,看个清清楚楚。”
“您这算是破罐破摔么……?”
“见你的鬼!我这叫参破生死好不好?”
“说到见鬼……我好像成天都在做这件事嘛……”
小柔气得嘟起嘴,伸手要去掐他的脖子,可她的手总是从陈生的身上穿过,什么都碰不到。
陈生哈哈大笑起来。他坐直身子,手臂穿过她的手臂,手掌在冰凉的空气中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的轮廓。
小柔低下头轻呼了一声,飞快地朝后飘开,长长的裙带飘逸如烟,舱内修长的烛火被拉成了细细的线。
消失在船壁里之前,她似笑非笑地白了陈生一眼,没有瞳仁的眼睛里带满了娇羞,却又有说不尽的哀伤。
“去甲板上吧,他们都在外面,”小柔的声音若有若无地漂浮着,“半个时辰前哑五说,前面就要到巨虬狮子海了。”
双龙骨犹如一对巨大的冰刀,在支撑起坚固的船身的同时,也让陆行船在北俱芦洲冰冻如铁的大地上滑行如飞。
精赤着上身的聋七站在船尾的舵台上,铁铸一般的肌肉红得像烧着的炭火。他的双臂各挽着十几条结满严霜的铁索,拉动时机关咬合转动,发出“喀啷喀啷”的响声。在他的操控下,乌云似的黑帆吃满了劲风,船底的双龙骨竟然也能配合着调整着角度。
绕过巉岩、冰山、还有鬼骨荆棘和冻石树的密林,始终向着赤红色的荧惑星行驶。整艘陆行船流畅得就像黑天鹅滑过水面,激起的雪泥碎石在船尾飞散,连船头都些微地翘了起来。
船头的观测舱里坐着矮小的盲三,低着头在一卷黄黄的羊皮纸上记录着什么。那张已经被写的密密麻麻的纸卷从桌子边沿垂下,在地上摞成好大一堆。写得墨干的时候,他会将笔放进嘴里舔舔,等拿出来时,笔豪便又蘸满了浓浓的墨汁。
有的时候,他也会停下来,掏出一个小巧的千里镜像远处眺望,这时,那对尖尖的耳朵会不自觉地朝后抿,看上去说不出地滑稽。
“咱们上次运气真不错,”他喃喃自语地说,“从雷泽夔一个人身上就收获了巨灵和雷族两种精魄。这样的好事再多来上几次就好了。”说着他转过头,老脸上露出狡诈的笑容,“你说是不是啊,主人?”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的陈生耸了耸肩膀,淡淡地道,“下次一定换您老人家到前面去亲自拥抱这种好事……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盲三一双小手没命地乱摇,笑道,“谢了,谢了,我还要留着这条老命去爬上官铃的床。”
陈生伸手放在他头顶,另一只手放在高一些的位置,两下一比,摇了摇头。
“矮又如何,”盲三翻了翻白眼,“老子到时候拿钱砸得她从此睡地上,彻底消除这种差异。”说着,他像想起了什么,紧张地看了陈生一眼,嗫嚅地补充道,“你莫要忘了咱们的约定。无论沿途找到了什么财宝,可都是归我的!”
还不等陈生说话,哑五的声音在观测舱外幽幽地道:“财是下山虎,色是刮骨刀。你五体不全一个老妖孽,就算财色双得又能快活几时?”
盲三不屑地嗤笑了一声,鼻孔里喷出的白气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气柱。可还不等他还嘴,哑五瘦小的身影已经挡在了门口。盲三看了看他那阴恻恻的死灰脸,到了嘴边的话又和着吐沫一起咽了回去。
“巨虬狮子海到了,”他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一种古怪的笑容,“另外……我们被人跟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