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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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的内心也仿佛随之那火焰跳动而轻轻颤抖。
而李侯此刻已经整个人都蹦了起来,在空中连翻几个跟斗,随之更是直接抱着那木头亲吻起来,样子看去颇为好笑。
“哇,陈生,你好厉害啊,到底如何做到的啊?快教教我们吧。”众人惊呼,二虎更直接抱起陈生向他问道。
陈生拍了拍二虎,让他放自己下来,放声大笑道:“那是那是,不过……”说到一半却停了下来,朝旁边的孩子打了个响指。
“明白。”那孩子立即跑了出去,不过一会便又跑了回来,手中还多了一个野果,向陈生递了过去。
陈生接过野果,大咬一口,笑道:“嗯,好甜。”
“你快说嘛,我们都快急死了。”二虎着急道。
“对,你快说吧,到底是怎么办到的。”断零明显也十分着急要想了解这其中的原因,不禁附和道。
陈生一副高高挂起的姿态,不慌不忙地吃完野果,朝远处吐出果核之后,方才缓缓说道:“其实嘛,也没什么,平常我在钻木的时候,总是想着那木头快点着火,却好像怎么也行不通。不过我后来想象,要是自己的双手也能起火。
那木头不知道会不会更快就能生火呢。于是想着想着,就会觉得心里好像产生了一股暖流,慢慢地游到手掌中,后来,就成这样了。”
他说完还得意洋洋地指着那截燃过的木头。
断零似乎不信,疑道:“就这么简单?”
“就是这么简单,具体为何我也说不上,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了。”陈生笑道。
众人似懂非懂地“哦”了一下,全都若有所思的样子,随后也纷纷散开走回原位。
断零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心中想着爷爷和陈生所说。
火伏其中,钻灼而生。
真正所指真如陈生所说那么简单?
断零沉思一阵,许久,又拿起木枝,心中想着陈生所说,对着木头转动起来。
一月之期限越来越近,断零心中的焦虑也随之逐渐加深。
经过陈生的提点,众孩子中能生起火的人数也逐渐增多,即便没能生火也已进步不少,但不知为何断零仍在原地踏步,苦苦挣扎,这种情况实属少见。
断零从小就比其他孩子聪明许多,此番却被一一超越,心中自然不是滋味。只不过他却又自恃孤傲,不肯请教他人,而当别人问起他的情况之时,他也摇头不语,以致于在期限来临之日,唯独他一人没有生出火来。
这一日大早,正是规定的日子,出乎意料的是,断烈竟然早在众孩子之前便已来到山顶,着实令众人惊呼一番。不过更令人不解的是,平常最早到的断零,居然足足迟了半个时辰,这才姗姗到来。
他在是害怕着什么?还是逃避着什么?
断烈看了他一眼,却也没有怨怒之意,只是惊讶他的奇怪之举。
见孩子们全部到齐,断烈当即命令众人开始砍树,准备这次的测试。只是他不经意地往断零那看多了眼,却见他仍然木木地站在那树前,久久才开始挥剑劈砍。而在他身前这般粗细的小树,早在之前就见他轻松砍倒,今日却是费了不少功夫,好几次还把剑卡在树里。
这小子,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一般,从上山到现在就没正眼看过自己。
断烈暗暗想着,此时众孩子已经全部砍倒小树,正默默等待他的命令。
“咳咳”,干咳两声,断烈淡淡道:“你们开始吧。”
话音一停,众孩子便开始钻起木来。不消片刻,陈生钻的木头率先着起火来,断烈见后眉头一扬,微有惊讶,朝他点了点头,陈生连忙点头回礼。随后,二虎,小胖,石头等小孩全都在自己的木头上钻出火焰。
最后看向断零,见他眉头紧皱,神色凝重,仍在埋首苦钻,只是那木头也没有因他的努力而发生一丝变化。
断烈摇了摇头,叹了一声。
“好了,”断烈打断了众孩子,断零闻声终于停下了手,缓缓站起身子,却仍然低着头。
断烈淡淡道:“第二阶聚气的修炼,你们也算是有所成效了。”说话的时候看了看断零,只见他把头埋得更低了。
断烈接着道:“虽然你们通过测试,但你们是否明白这其中缘由?”
众人摇头。
断烈又道:“你们是否明白“木性温暖,人亦如是,火伏其中,钻灼而生”其中的含义?”
众人又摇头。
断烈道:“那你们可知此为何树?”说完捡起一段树木。
众人还是摇头。
断烈道:“你们开始钻木的时候,可曾想过此木是否无法燃烧。”
这回众人倒是点头了。
断烈见此,笑了笑,道:“这种树叫作“铁木”,如你们所想,此树确实无法燃烧。”
众人听后疑虑即起,既然这树无法燃烧,为何却又…….
断烈料想如此,便道:“你们莫要奇怪,老夫问你们,从前钻木之时,可曾用过湿柴生火?”
众人又摇头。
断烈道:“不错,这其中道理,就和那是一样的。湿柴内含水灵太多,然而水灵克制火灵,所以无法生火。而此树既然叫为“铁木”,其内里富含金灵,几无火灵,所以亦是无法燃烧的。”
“那为何我们能……”
“因为着火的不是那铁木树,而是你们自己的双手。”
“师尊,您是说,那钻出的火焰,是我们自身生起的?”陈生疑道。
断烈点了点头,道:“不错,所谓木性温暖,人亦如是,火伏其中,钻灼而生,即是无论是树木,还是人类,体内都会蕴藏着火灵元素,非但如此,这世间万物,皆有蕴藏着七灵元素于其中,而我们火族人民,体内的火灵自然要比其余六灵多出许多。古有先人钻木取火,便是聚集了蕴藏在柴木中的火灵元素,才使其燃烧起来。而如今你们所钻的铁木,内里几无火灵,你们使其燃烧,所聚集的便是你们体内的火灵。”
陈生听后,喜道:“听起来,虽然不太明白,不过感觉好像很厉害啊,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向先祖那样,聚火驱炎,威力大到甚至焚天灭地啊?”
断烈笑道:“哈哈,你们想要达到那般境地还差了不少,不过,你们是能生起一点火焰了。只要你们想象以前钻木的情形,便可在掌中聚起火焰。”
断烈说完此话,便又看向断零。断零刚才一直凝神听他所言,一时愣了,此刻见断烈看向自己,心生羞愧,便又低下了头。
而其他孩子,便如断烈所说,纷纷抬手闭眼,脑海中想象着过去的感觉。
不久之后,在陈生掌中,徒然地生出了一丝火焰,冉冉跳动,竟也没有灼伤肌肤。
“啊,你们看,真的耶,我能聚火了。”陈生大喜道,这段日子他第一个钻木出火,其中感觉熟记于心,便也是第一个聚出火焰的孩子。
紧接着,众孩子逐个地聚起了火焰,神情欢快不已。
然而人群边缘,就只有一个少年,孤零零地静立着,周围的欢声,笑语,对他而言,仿佛全都是静止般的。
断零只是木然地站着,那双手,和那铁木,都没有一丝的变化。
一丝也没有。
断烈默默看着,片刻过后,他从袖中拿出一根毛笔,对着众人道:“伸出你们的右手。”
众人纷纷伸手,断烈走到陈生身前,在他掌中写了个“九”字。
陈生见此,知道他是给自己的修行打分,竟是九分之高,当下大喜,左手轻轻地抚摸着那字。
随后,断烈又在二虎等人掌中写下分数,众人皆是欢喜一番,最后,他走到了断零身前。
断零紧闭双眼,低着的头已然快要贴着胸口,伸出的右掌微微地在空中颤抖,等待着什么到来。
一丝冰凉的感觉从掌中传来,那气息在手里游了一圈,游到了心里。
断零缓缓地收回手掌,缓缓地睁开眼睛。
他怔怔地看着它,或许,他早就料到了吧。
一滴水珠,悄然地,滴在那墨上,云散开去。
断烈久久地看着他,心中暗叹一声,转身,慢慢地走下山去。
※※※
林间小路,黄昏。
断零悄悄地走在了队伍的后面,整个人恍恍惚惚的,路上已经跌倒了好几次,却仍然一直盯着自己的右手。
隐约间,听见二虎的声音从身旁飘来,肩膀被人搂了一下,“哈哈,我爹娘真是给我取错了名字,我应该叫陈八虎才对。但是,小零子,你爹娘当真不错,你看,干脆我们以后叫你零蛋得了。”
扑通!他的内心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一股无名的,久违的,炙热的火焰从内心燃起,慢慢地茁壮着。
那铁木的缺口,那手中的墨迹,都如同笑脸一般。
原本俊秀的脸庞突然扭曲,瞬间布满了煞气,他慢慢地推开肩上的手臂,慢慢地用那右手掐住那人的咽喉,然后慢慢地,慢慢地,举了起来。
二虎比他高出大截的身躯,竟被断零一只手,就这么地,举在空中。
周围的笑声,瞬间冰封。在场的所有孩子,张口哑然望着断零,全然不知所措。
可是,他却笑了。
内心的苦郁,流过的汗水,无尽的思念,
换来的,竟是那可笑的零蛋?
他用嘶哑的声音,如困兽般,拖得很低很长。
“你!去!死!”
手指逐渐用力,看着那快要窒息的面庞,不知为何,他却觉得有些快意,冰凉冰凉的。
一刹间,有一只大手死死地抓住他的手臂,如鹰爪一般,指甲深深陷入他的肉里,流出了丝丝殷红。斜眼望去,是那熟悉的,苍老的颜容,还有那两道,熊熊燃烧的烈火。
他的右手突然松开了,头也垂了下去。
铸剑山庄,正殿。
静谧得可怕的夜晚。
“啪!”一声亮响,划破宁静,回荡在这个空荡荡的殿堂之中。
一个少年,光着上身,跪在了正殿中央。
“啪!”又是一声。
“说!”断烈一声怒喝,手里还拿着一根长长的藤条。
“你为何如此对他?”
断零不语,只是低着头,咬着牙。
“快说!”断烈又是怒喝,抓住手里的藤条,狠狠地往断零身上抽打下去,藤条霍然而落,登时印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断零僵硬的身子微微揺晃,却依旧跪着不语。
“你说是不说?”断烈额上青筋暴起,紧握的拳头格格作响,怒喝间一记抽打重重落在断零身上。
只是,他却依旧沉默着,依旧坚持着,到底是什么力量,能使这个少年,这般的执着。
或许,最苦的不是来自身上的痛楚。
或许,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着什么?
断烈怒视着他,见他久久不答,怒极而笑道:“好!好一个倔小子啊!老夫倒要看看你是身子硬还是嘴巴硬,今日要是不说清楚,老夫就打死你这个忤逆子!”
话音刚落,断烈便挥动着藤条,噼里啪啦地抽打在断零背上,顿时藤影疾舞,红芒闪现,所落之处,皮开肉绽。
即便如此,断零仍是低着头,闭上双眼,狠狠地咬着牙,默默地承受着这暴风雨般的抽打,整个过程没有一丝呻吟。
其实,对于断零和孩童间的打架闹事,断烈决然不会如此愤恨,顶多是罚他们抄写经书罢了。但是,刚才他在山间感受到的却是,真正的杀意。
冰冷,无情。
断烈当时大骇,以为心中担忧已久的事情将要发生,当即御空飞到了那浓烈杀意所在,却只看见断零像变了个人似地,全身散发出强大的力量,如捏着蝼蚁一般地,将二虎整个人举在了空中。倘若他来迟一步,后果便不堪设想。
所以他才会这般愤怒地,残酷地责打断零。
一时间,正殿内,除了噼里啪啦的抽打声外,没有任何别点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抽打声终于停了下来,却传来“呼呼”的喘气声,竟是断烈在一旁重重喘气,手中的藤条,竟已断作两半,藕断丝连着,沾着丝丝血迹,在空中轻轻摇晃。
而那个跪着的少年,整个上身已经向前倾着,颤抖不止,双手紧紧握拳,似乎用尽全力在支撑着,而整个后背,早已是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