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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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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是怎样嘶声竭力的喊声!是怎样的心碎!难道就要这样结束了么……

我还想,再继续陪着你,哪怕一小会儿也好……

“滴答”、陈生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直到尖尖的下巴处,滴落到手中的玄火鉴上。

玄火鉴上瞬间腾出乳白色的水汽,发出嘶嘶的声音。

陈生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是决定了什么,眼里有着不可动摇的坚决。

大哥,若有来生,我愿继续陪着你。

那么,今世,就让我们死也死在一起。

陈生低下头,纤长的睫毛遮住了柔美的眼睛,同时也遮住了,那无尽愁苦的眼波。只露出那纤巧的鼻,和樱唇中的暗暗叹息。

陈生抚摸着玄火鉴,那上面的古老图腾复杂扭曲,深浅不一的纹理,也是在诉说着一场苍凉的故事吗?

陈生将精神集中起来,将玄火鉴放到胸口处,口中轻念咒决。

玄火鉴爆射出了动人的七彩光芒,这光芒,似乎能够遮掩天地。

“不……”六尾天狐全身抖着,嘶声喊道,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硬撑起了上半身。

同时,玄火鉴的无上玄火所聚集的光芒,从前胸直直刺透了陈生柔弱的身躯,从背后透出。

周围的世界,是不是,在这一刻悄然停止了?

殷红的血不断的从身体上流出,只是,一点也不觉得痛苦呢?

此时地下的岩石,不经的开出一片鲜红的花海……

九尾魔狐口中发出了嘶哑的呼喊,陈生渐渐的听不清了,只是能感觉到他在嘶喊着,抖动着。陈生的脸上此时已经毫无血色,只是惨白的嘴唇,依旧上扬了起来。

“大哥,如今,你就不能叫我走了吧!”那若有若无,淡淡的微笑,可是在诉说着无悔吗?

“你……傻…丫头……”六尾此时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撕裂了自己的心。

“大哥,我会和你,在……一起的……”陈生慢慢合上了眼睛。这样,似乎也不错。

如此沉睡下去,继续做着那个美好的梦。

就如狐岐山上的那片苍穹中永不褪变的星辰……

依稀模糊……

“呼…呼…呼…”一个年约八九岁的少年趴在桌上,看似熟睡不已,鼻上还冒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气泡。

“纵天下七分,然……”

一位满头银发的老者,面貌苍老,神态威严,手中拿着一本残旧不堪的书卷竖在胸前诵读,缓缓在殿中来回走动,此刻瞥见墙角处正在熟睡的少年,停下声来,眼中稍有怒意,默不作声,悄悄地向他走了过去。

“纵天下七分,然有无数……”老者走到少年身旁,加大了诵读的声音。

“呼…呼…呼…”少年似乎毫不知情,仍在兀自熟睡,浑然不知大祸临头。

“嘻嘻…呵呵…”原来大殿之中仍有十来个半大孩童,年纪与少年相差无几,看此情形不禁偷笑窃喜。

老者眉头一皱,怒视他们一眼,众孩童连忙把手捂住嘴巴,不敢再发出一丝声响,但神情看去仍有幸灾乐祸之意。

“断零…”老者把头凑到少年耳根,轻轻呼唤着他的名字。

“呼…鼠儿果,烤山猪…”这叫断零的小子仍浑然不觉,嘴唇微微蠕动一下,口中发出梦呓之语,嘴角边的哈喇子流了下来,鼻中的气泡却是冒得更大了。

“断零!!!”老者实在忍无可忍,大声怒喝,一把将手中书籍猛地拍向少年的脑袋。

少年登时一惊身起,连忙抓起毛笔竖在胸前,大喝道:“大胆山猪,竟敢伤我,看你往哪跑,待会就用七灵真炎把你…烤……了。”

少年说着说着不禁低下声去,忽觉眼前模糊的山猪慢慢变成了一位怒发冲冠的老人,长得还挺像他爷爷的样子。当下揺头环视四周,只见高耸的树木已经变回了熟悉的楼柱横梁,往下又见众多熟悉的脸孔,眼中还流露出嬉笑之意,登时心中一怔,不敢转头回望老人。

一时,大厅中鸦雀无声,静如死灰。

“噗嗤......”不知何处一孩童忍耐不住,笑出声来,这一下如同热锅炸开,殿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大笑,孩童们纷纷捂着肚子,狂笑不止。

老者冷哼一声,怒视周围,嬉笑之声立即消止,看来孩童颇为惧怕这位老者。

“你!”老者抬手指着眼前少年,断零缓缓转过头垂了下去,心中七上八下翻滚不止,不知如何是好。

老者直直地盯着眼前这个不知所措的少年,不怒反笑道:“好小子,竟然也懂七灵真炎,那老夫来问问你,何谓七灵?”

“七灵,就是…就是…”断零低声回答道,声音细如虫叮,只怕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

“大声点!”老者突然怒喝道。

“七灵、七灵就是指金木水火土风雷,七种灵力元素。”断零不敢违抗,只好大声作答。

老者停了一会,继续道:“好,那我又问你,何谓七灵相生相克之道?”

断零登时心中大喜,心道幸好无叔偷偷把《七灵义》交给了自己,叮嘱他千万牢记在心,不然后果不堪啊。

想到此处不免窃喜一番,头也不自觉地抬了起来。

老者见此番情形,又觉他神情得意的样子,微微皱眉,不耐烦道:“快说。”

断零听后也不急忙作答,咳嗽两声,故作老成,方才大声答道:

“所谓相生之道,木生火者,木性温暖,火伏其中,钻灼而生,故木生火;火生土者,火热焚木,木焚而成灰,灰即土也,故火生土;土生金者,金居石依山,聚土成山,津润而生,山必长石,故土生金;金生雷者,金器相碰,擦而成电,集电成雷,故金生雷;雷生风者,雷轰大气,乱流滋升,合气成风,故雷生风;风生水者,烈风呼作,气云翻滚,聚云降雨,雨即水也,故风生水;水生木者,水润万物,转阳化阴,泽润长木,故水生木。此谓七灵之相生。”

“所谓相克之道,水克火者,焚火之物,以水覆之,故水克火;火克金者,金石刚强,烈火熔之,故火克金;金克木者,森木柔韧,刀剑斩之,故金克木;木克风者,狂风肆虐,林木阻之,故木克风;风克土者,山峦威耸,风沙噬之,故风克土;土克雷者,雷电流离,土石断之,故土克雷;雷克水者……雷克水者......”

曾几何时,那懵懂少年,早已习惯了这样独自徘徊,与影相伴。

只是,他也曾想过,倘若爹娘尚在,或许,就不会这么孤单了吧。

他这么默默地想着,走着。

小屋,灯火阑珊。

烛台前,少年正奋笔直书,汗流浃背,看来颇为用功。只见他双手指间各夹三根毛笔,白纸间行云流水,龙蛇飞舞,不到一刻钟,便抄完六份经文,如此“惊人神技”,可谓世上一“绝”。

原来,断零从小调皮捣蛋,每每如此,爷爷便以藤条伺候。

但自他能识字后,每当惹祸闹事,也不再责打,改以罚他抄写经书。如此三年来,断零所抄之书数不胜数,便可知道他闯祸之多,常常为了抄书而通宵达旦,不得睡眠。

断零刚开始时嫌单手抄写缓慢,于是练习着左手写字,双手持笔抄写,逐渐地,由于被罚抄的经书过多,速度过慢,他便加上一根毛笔,三笔,四笔……直到如今练就的六个毛笔,看来已有“大成”啊。

他还自称此为“六笔书法”,天下无双,每每向伙伴们炫耀,却是得回白眼,嘲笑其常常闹事捣蛋,活该受罚云云。

断零写着写着,忽觉周遭香气漫布,肚子也随之鼓鼓作响,不禁想起自己只顾着抄书,晚上并无米粒下肚,腹中无物,只好咽下口水,任由身子寻着香气飘出屋外。

此时只见在屋外大石旁,站着一名灰衣男子,苍凉月色之下,伴着朦胧的灯火,却也能看清男子的容貌。男子一头长发,却以黑布遮着左脸,瞧不见内力,而右脸看去白皙俊秀,耳鬓间有些苍白,给人一种神秘沧桑之感,左袖里空空如也,竟是名独臂男子。

只见他右手拿着一根油脂欲滴,金光四溢的烤猪腿,微笑着向着断零轻轻摇了摇。

“无叔,你来得正好,我都快要饿死啦。”断零一边跑向男子一边嬉笑道。

原来,此男子正是偷偷传书给断零的人,名为虚无。

断零跑到虚无身边一把夺过猪腿,就在旁边的大石上坐了下来,虚无见此也不嗔怒,微笑着坐在他旁边。

“嘻嘻,好香的烤山猪呀。”话音一落,断零便张口大啃下去。

虚无笑不作答,只是用手轻轻摸了摸断零的头。

“今天我答出了爷爷的问题,不过还是被罚了。”断零啃着猪腿满不在意地道,似乎已是习惯被罚一般。

虚无眉一挑,显然来了兴致,挥手向着断零比划道。

不仅是独臂,他还是个哑人。

零挠头笑了笑,就把今日所发生之事告诉了他。虚无也只是笑笑不作回应,静静地聆听着。

不消片刻,断零就将整个烤猪腿消灭了。

“嗝,好饱啊!”断零揉了揉稍微鼓起的肚子,对空打了个饱嗝。虚无见此又是摸了摸他的头。

饱暖过后,忽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断零收起顽皮,随口问道:

“对了,无叔,你知道我爹娘是怎么样的人吗?”

话语才落,虚无却是身子一抖,神色登时变得凝重,随之更多复杂的表情浮现在脸,开始哀怨,继而愤怒,最后却是无奈。

良久,虚无默默叹息一声,轻轻摇头,挥手比划。

便如断零随口问起一般,他也知道不会得到答案。

“我知道我还小,每次问你们,你和爷爷都是这么回答我,你们大人的理由我或许不懂,可是,我还是很想知道,因为有时候,一个人很孤单。”

断零双手抱膝,低着头,想起了傍晚的情景。

不知为何,虚无看着眼前瘦弱的少年,一头黄发,恍如当年那飘逸洒脱的身影,右臂不觉地抬起,捶胸作揖。

“无叔,你又来了,我又不是爷爷,你向我行礼作啥?”断零见此抱怨道,似乎此事常常发生。

虚无起身,神情已无先前抑郁之意,微笑着重重摸了摸断零的头。又挥手示意,在空中比划一番,作写字状,又将手掌轻拍断零的屁股。

断零此时终于想起某件重要之事,身子惊跳起来。

“糟了糟了,差点忘了还要抄书,要是明早还抄不完,肯定会被爷爷打了。”说完逃命似地跑回屋里。

小屋里,灯火还没熄灭,少年趴在桌前,看已熟睡,口中流着哈喇子,鼻中冒着气泡,情景好不熟悉。

老者悄悄走进屋里,看此情形,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老者无语,缓缓地走到桌前,拿起一份抄好的经文,粗略看了一遍,心中却不由感叹。

“这小子,字倒是写得越来越好了。”

只是转头又看见这小子睡觉姿态,双手的指间还各夹着三根毛笔,他也只能无奈摇头,嘴角却也微微上扬。

走到床前,拿起一张被单,悄无声息地盖在断零身上,又看了看那张稚气的脸,迈步走了出去。

门外,虚无正好向小屋走来,看见老者似乎有些吃惊,连忙鞠躬行礼。

老者挥手免礼,只是缓步走到那大石旁,虚无默默跟其在后不远处。

四下寂静,苍穹之上,满天星斗,与月争辉。

宁静而安详的夜晚。

“这些年来,多亏有你照顾了他。”老者最终打破宁静。

虚无慢步走到老者身旁不远,又作一揖,挥手在胸前比划一番。

“你的性命虽为他所救,但他也已去八年,这些年来,你也尽你所能,替他照料零儿,早已两清,如果你还有什么心事,就去做罢。”老者看着他,缓缓地道

虚无抬头看了看那无尽的夜空,许久之后只是摇揺头回应。

又是一番沉默。

许久,轮到虚无打破这宁静气氛,挥手比划了一番。

“零儿又问起他爹娘的事吗?”老者道出他所指。

虚无点头回应。

老者转头,望天苦笑,淡淡道:“想不到,我断烈一生金戈铁马,征战无数,偏偏却生出两个忤逆子。”

顿了一顿,老者摇头长叹,又道:“罢了,零儿也该是知道此事,再过些时日,老夫会亲自把一切都告诉他的。”

既然如此,虚无也只能点头回应。

天色逐渐泛白,两人的身影在习习夜风中萧索不定或许,同是天涯沦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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