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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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人长相十分年轻，看起来不过二十余岁，剑眉星目，相貌堂堂，眼神中正平和，没有丝毫杀伐气息，身上灰衣破旧，却并不邋遢，只是被洗得有些发白。
他手里拄着一根黑色棍子，鞋履也是寻常之物，整个人看起来更像是山间樵夫。
除了背上那一副巨大的黑色棺椁……
看见凌空而立一脸杀气的段绯音和满脸血污一身伤痕的冯志浩，此人神色没有半分惊慌，反而十分自然的朝两人拱手问好：
“见过两位道友，在下沈空，叨扰了！”
“不知阁下有何贵干？”
面对着眼前这位不速之客，两人十分默契的停下动作。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他们不想在‘外人’面前动武，而是他们发现，眼前这位名叫沈空的年轻人虽然看起来没有任何修为，但在此人面前，他们竟生不起半点杀意。
太诡异了！
沈空自然不知两人心中想法，善意的目光从两人脸上扫过，周遭惨烈的战斗场面似乎未能激起他任何情绪波动。最终，沈空放下手中木棍，拱手施礼，语气诚恳的问道：
“不知道两位道友，可曾见过一只玄牝阴煞？如有见过，还请两位如实相告，在下定然铭感五内！”
“呵呵……”
段绯音见沈空一脸真诚，戒备之心略减，脸上再次浮现出轻佻的笑容：
“沈道友可是问错人咯……呵呵……玄牝阴煞可是至阴至邪之物，只有骨林魂海和阴司道的那些疯子才会有那种鬼东西，我们怎么会见得着！”
“不过，你可以问问旁边这位，他刚才可是活活吞了一尊元神呢……”
段绯音说着，若有所指的看向了不远处衣衫褴褛的冯志浩。
“妖女受死！”
听见自己的秘密就这样被随口宣扬，冯志浩再也忍不住心中杀意，提起真气就要往段绯音攻去。
只是未等他迈出步伐，一股刺骨的寒意凭空袭来，瞬间浇灭了他的怒火。
他停下动作，看向身旁不远的沈空，一脸惊色。
而沈空似乎丝毫没有在意两人的这点纠葛，只是平和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从冯志浩布满血污的脸上一扫而过，若有所思的沉吟道：
“阁下倒是修炼了邪门功法，不过却不属于阴司道……”
沈空略微失望的摇了摇头，一声叹息后继续说道：
“两位的恩怨，在下不便过问，倒是这位道友，如果继续修炼邪功，恐怕会招致反噬。既然两位都未见过那只玄牝阴煞，那在下就不便在此叨扰，告辞！”
说完也不管两人作何反应，拄着铁棍便要离开。
见沈空要走，冯志浩急了，连忙劝道：
“沈兄且慢！这妖女可是无相魔宗长老，杀人无算，罪孽深重，沈兄何不助我一臂之力，诛杀此女，也算是为修行界除一大害！”
吞噬顾温元神后，冯志浩一身实力猛然提升，堪堪迈入合体巅峰，但苦于没有法器，赤手空拳之下没能从段绯音身上讨到任何好处，只能边打边逃。他知道，如果继续这样下去，自己早晚会被这妖女虐杀至死。
而沈空明明看起来没有任何修为，但却能让两大合体期高手没有丝毫反抗心思，可见其实力不在两人之下，甚至早已超出两人的理解范围。而且他能一眼看出自己修炼邪功，却还是好言相劝，冯志浩有理由相信，此人很可能出身正道门派。
因此对冯志浩而言，沈空无疑是一根救命稻草。
只不过，这根救命稻草，似乎并没有打救他的意思，反而一改和善之色，冷笑道：
“是人是妖，在下自有计较，阁下还是好自为之吧！”
沈空说完，头也不回的迈步离开，步伐看似缓慢，但是转眼之间，身影就已消失在两人的视线范围。
缩地成寸！
冯志浩还没来得及惊讶，一道破风声响起，段绯音那轻浮的笑声再次传来：
“呵呵……现在可不是分心的时候哦……”
……
须臾峰，无相魔宗议事大殿内，杨厉一脸正色的向文法祖介绍司玲珑这一生面孔：
“文执事，这是我新收的弟子，司玲珑！”
说着又向司玲珑介绍文法祖：“这位是负责内务的文法祖文执事，你若是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找他！”
文法祖额头泛汗，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容对司玲珑说道：
“见过司姑娘，文某忝为内务执事，司姑娘有需要用得上文某的地方，尽管吩咐！”
文法祖不知道杨厉从哪里搞来这么个清丽脱俗不似凡人的女弟子，不过他很清楚，眼前这位司姑娘，绝对是杨厉心中的重要角色。
因为杨厉进入无相魔宗近三百年，执掌门之位也有三十余年，从来没有对外宣称收过任何一名弟子。
眼前这位，是破天荒的头一个！
司玲珑自然不知道文法祖这些话都是人类常用的客套话，只是以为对方是真心的关照自己，内心充满感激：
“玲珑谢过文执事！”
此时的她，身体凝实了不少，看起来再也不是当初那种半透明模样，俨然一副人类模样。
慑于对方的身份，文法祖并没有用神识探查，但隐隐觉得，司玲珑这位宗主首徒，浑身上下充满了诡异气息。
见司玲珑又是感谢又是行礼，文法祖连称不敢。杨厉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客套，暗自不耐，打断道：
“文执事此番前来，所谓何事？”
文法祖这才反应过来，语气恭敬的说道：
“宗主，神冥长老吩咐属下，请宗主到魔心殿议事！”
“他为何不前来拜见？”
杨厉眉头微皱，一脸不悦。
魔心殿是传功长老神冥的洞府所在，作为下属，有事商议竟然要宗主亲自上门，于理不合。
杨厉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属下不知！”
文法祖一脸诚惶诚恐。
“你先下去吧……”
杨厉挥挥手，文法祖见状连忙退下，议事殿内，只剩下杨厉和司玲珑两人。
见杨厉不说话，司玲珑也默然不语。
一番沉吟后，杨厉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举步走出议事大殿：
“走吧……随我一起去看看这位神长老！”
魔心殿同样在须臾峰内，离杨厉洞府所在的无相宫有着相当一段距离，不过晋升筑基后，杨厉虽然还不能御剑飞行，但是身法速度要比之前没有修为时快上许多。
不到半柱香时间，杨厉两人便已来到了一处宫殿外。
魔心殿作为宗门长老起居之所，并没有想象中的富丽堂皇，看起来倒像世俗间的祠堂，大殿之内除了几张座椅以外，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
就连座椅，也是不分主次，在殿内两侧相对摆放。
见杨厉前来，等待已久的神冥并没有如往常般上前拜见，反而若有所思的打量着杨厉身边的司玲珑。
“宗主，这位姑娘是？”
“司玲珑，我新收的弟子！玲珑，这位便是本宗的传功长老，神冥，神长老！”
杨厉向两人介绍道，没等两人互相客套，当先一步走入大殿，随意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文执事说神长老找本尊有事相商，不防说来听听！”
神冥见杨厉这般做派，也不作恼。
他看了看杨厉身旁的司玲珑，没有说话，杨厉会意，对司玲珑吩咐道：
“玲珑，你先到外面守着！”
司玲珑疑惑的看了两人一眼，点了点头，飘身离去。
魔心殿内，只剩下杨厉和神冥两人，只见神冥右手食指虚空描画，一股难言的波动向自指尖向四周传开，杨厉看在眼里，心中不安更甚。
虽然这只是一个隔音结界，不是什么攻击类法术。
布置好结界后，神冥这才在杨厉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目光如炬的盯着杨厉：
“宗主可还记得，当年玄水门之事？”
玄水门！
杨厉脑海中闪过一段记忆，点了点头：
“自然记得！”
三百年前，当时还未到二十岁的杨厉只是正道门派玄水门的一名外门弟子，长期受到内门弟子的欺压和霸凌，屡次告状之后，没想到不仅未得到宗门的公正处理，反而引起更强烈的打压，甚至无数次徘徊在生死边缘。
最终，杨厉不堪其辱，在当时还只是无相魔宗外务执事的神冥蛊惑下，含怒杀死一名内门弟子，彻底宣告叛出玄水门。
虽然记忆中的一些细节已然模糊，但这段往事，却是深深烙在了杨厉的记忆深处。
见杨厉神情不似作假，神冥继续说道：
“当年我把你带到神首山，不过是出于恻隐之心，不想你再面对那些所谓正道修士虚伪嘴脸。只是没想到，你的成长完全超乎了我的意料，不过二百年就已迈入渡劫期，修行天赋比起剑尊柳浪犹有过之。因此在段宗主失去音信后，我才会力排众议，一力推举你成为新宗主！”
“神长老之恩，晚辈铭感于心！”
杨厉一脸真诚的说道。
“如果没有神长老提携捧负，杨厉断无今日成就！”
杨厉这番话却是真心话，虽然那段记忆属于之前那位杨厉，但是他穿越过来以后，却是实实在在体会到，作为一宗之主的便利。
只是没想到，神冥对于他的这番感激，没有任何表示，反而一脸悲戚。
“他走的时候，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他？
杨厉心念急转，见神冥满眼尽是悲色，瞬间明白过来。
原来他早已知道，自己不是原来那个杨厉……
杨厉顿时觉得，自己以前那般装模作样，是那样可笑。
苦笑着摇了摇头，杨厉说道：
“没有，我也只是恰逢其会……”
听到他这番回答，神冥再也忍不住，深深的闭上了双眼，一脸痛苦的挥手道：
“你走吧……”
“节哀！”
杨厉没有多说什么，一脸同情的看着这位为无相魔宗操碎了心的老人，不过是转眼之间，眼前这位上千岁的渡劫期高手便仿佛进入了暮年，宛如风烛残年的普通老者。
走出魔心殿后，杨厉依然没能从方才的一幕回过神来。
最终，杨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停下脚步，当着魔心殿外来来往往的宗门弟子和一直等候在此的司玲珑等人，回过身来，向着魔心殿，深深的跪了下去！
“师父，徒弟告退！”
大礼过后，杨厉长身而起，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转身离去。
魔心殿内，听着殿外逐渐远去的脚步声，神冥早已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