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抚心自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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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明烛自觉脾气甚好，在大部份时刻都能压抑心头的不悦恼怒，表现出君子应有的从容气度。
但叶天颜的性情，只怕不比白虚月温和太多。
以她的修为，就算身上负伤，仍然能轻易地让雨轻仙受到重创！
想到此处，沈明烛干咳一声，尝试和缓双方间剑拔弩张的局面：
“我听说白姑娘为不明人士所害，目前仍然卧床未醒。”
“双修之事，应会押后，又何必这么早便开始议论……”
叶天颜和雨轻仙却同时摇头：
“她日间便已醒过来了，如无意外，双修之期不会后延。”
好家伙，敢情你们都早在剑坊里头布好了线眼……
沈明烛无言了，把心一横，换了一个角度劝说：
“咱们都是修行中人，想法却不能像凡夫俗子般狭隘。”
“剑主与养剑女间的双修，是修行大道所须，就跟我们平时吐纳练气没什么分别。”
“却不代表陆公子和白姑娘间的感情深浅，实在不必在意的……”
这话一出口，却同时招来叶天颜和雨轻仙双方的反对。
叶天颜重重哼了一声：“你不妨向明安提出，要在他跟前赤身露体地作吐纳，你猜他会不会答应？”
沈明烛下意识地说道：“陆公子是真君子，怎会......”
忽然间又对自家言论没了底气，半路便换了说词道：
“我是朝廷敕封的女君子，绝不会问这种问题，自也不必顾虑陆公子会如何作答。”
叶天颜哼了一声，显然不太满意如此投机取巧的答案。
雨轻仙的回应比较平淡，却同样难以辩驳：
“就算心里明白道理，情感上是否能够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而且，你真的觉得陆公子和白姑娘之间，真的只是会愿意与对方同床共寝的关系吗？”
这话使得沈明烛微微失色，同时也刺激得叶天颜的怒火彻底爆发：
“明安是海内第一的奇男子，白虚月对他素有爱慕之心，此乃人所共知之事。”
“我却不见得明安有把她看得多重，包括他视为重中之重的秘密，也只曾对我透露，未曾向白虚月开口。”
叶天颜口中的秘密，自然是指巫神面具之事。
她深信哪怕是在巫神会上，此时也只有自己，知晓石猴先生的真正身份。
虽说，两人并不是透过正式的沟通得知对方的身份的，事后也默契地不去刻意提起。
但就结果而言，她和陆观间共享的，是通往长生大道的钥匙。
而自认为身系陆观剑修大道的白虚月，真的起得了这样的作用吗？
按照上述的理智分析，叶天颜本不应为双修一事感到介意。
然而，被白虚月大张旗鼓地“抢先一步”的痛感，使得她心头的怒气难消。
虽然，这怒气完完全全地只针对着白虚月一人。
“我……绝对不会对明安不利。”
叶天颜冷冷地盯着雨轻仙:
“无论再怎样说，我也是这句话。”
“我决不会为着让谁放心，而作出举指立誓之类的无聊举动。”
“你若不信，且由得你。”
雨轻仙本能地回避了她的眼神：
“如此……甚好。”
她好快望向沈明烛：
“时候已然不早，你我也不要打扰叶小姐休息了。”
“我记得津门有一摊糖炒栗子，滋味还不错，咱这就一起试一下？”
沈明烛本就想快点自这僵持的局面中脱身，闻言犹如解脱一般。
往叶天颜提了一句道：
“我明早再来探视龙愈之壶的状况，你好好休息。”
说罢，刻意不去看业天颜的面色便拱手离去。
……
津坊，糖炒栗子摊档。
沈明烛家中是名门出身，虽然家财算不得豪富，祖上数代为官却令她积累不少声望。
否则，她也难在太学数千人众中突围而出，成为当朝太傅的亲传弟子。
再加上后来她得了女君子的身份，太学中哪怕是往日与她关系亲厚之人，也不敢出口邀约她到这种平民流连之地。
但在沈明烛的角度，正是这类地方的存在，让她看到了四书五经上没有记载的世事。
“三斤栗子，外加两碗白酒。”
雨轻仙表现出与豪族小姐身份颇不相符的熟练，为沈明烛叫好了吃食。
对碰一碗，忽然说道：
“我是不是刚从生死关头又活了过来？”
这本该是甚为严肃的事情，沈明烛听后，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也不是第一次了，不是吗？”
雨轻仙笑道：“也是，也是……”
“自从认识陆公子后，生活就像是变了一个样儿一般。”
“以往倒斗虽也凶险，能够倚靠的却只有自己。”
“就算得到了稀世宝物，巨大的成就感也难以全然掩盖孤独之情。”
“但是，唯独与陆公子同历患难之时，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他是我的依靠。”
雨轻仙说着，轻声说道：
“终究还是不甘心啊。”
“虽然我知道，白虚月在陆公子身边的时间更长，一同经历的患难想必更多，交情也必然胜于没有同门之谊加持的我……”
“但是这世间的事，难道全都得分清楚先来后到吗？”
“假如我早早就与陆公子相识，是不是就能取代白虚月的位置呢？”
沈明烛怔怔地瞧着她手中仅喝了一半的酒水，半晌方道：
“我不知道。”
雨轻仙却忽然紧盯着她，目光深邃而忧伤：
“你呢？对于双修的事，你到底有什么想法？”
沈明烛早在数息之前，就隐约料到她会有此一问。
然而思前想后，仍是想不出合适的答案。
只道：
“与我没有关系。”
雨轻仙微微眯起了眼眸：
“真的？”
沈明烛有点心虚地答道：“嗯。”
雨轻仙低声道：“那么，就好……”
焦焦的栗子炒得很好，没有一般劣品常有的粉软质感。
酒也不错，虽然辣辣的颇为呛喉，但关外的白酒本就应当是这个味道了。
沈明烛在太学城中，效仿古圣贤之道只饮高粱。
却也曾于酒神堂吕安弦的一次来访中，领略到关外酒水的独到之处。
雨轻仙干尽一碗白酒后便已睡去，撇下沈明烛静静地夹着栗子，一口口送进嘴里。
两行清泪毫无朕兆地便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