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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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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记忆开始的地方……亲人,朋友,邻居,好的,坏的,纷至沓来,酸甜苦辣只有自己知道,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这不是时间能够抹去,也不是能够轻易忘记,但成年人懂得悲欢离合后的现实如何面对。

王大成没有走进过去。过去也只是过去,偶尔留恋歇息,却不能沉浸,把握未来和现在才是重要。

空阔的街路,没有了熙熙攘攘的热闹,终究只剩下他一个人。

身后大爷手持马克沁亦步亦趋,泥头车哄哄然跟随。

走到幼儿园门口,推门而入,旋转木马旁,和大爷相对而坐,可能受到环境感染,远处泥头车在幼儿园门口也温顺下来,声音变得轻微。

“这是工厂厂区幼儿园,我曾在这里度过童年,很多朋友从这里结识。”

“可惜我活着的时候,这座幼儿园就因为破旧和招生不足被拆除,但我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些生活过的地方,以至于在这座城市重现旧日模样。”王大成对大爷说道。

大爷平静如故,只是头顶闪烁微笑表情,似在倾听。

“这里是前世的我走出家门,开始生活的起点,这辈子不妨也从这里开始。”

王大成和大爷两人目光对视后,伸出手缓缓触摸绢帛上的斑驳字迹。

刹那间太上常说清净经有经文倒映脑海: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

王大成闭目持经,诵读几句,只觉头重脚轻,阵阵疲倦感袭来。

一个踉跄险些昏倒,他睁开眼睛,感觉着异常。

手中绢帛记载的经书每一个字念出都会耗费大量精气神,身体里最重要的伙伴阿肾兄弟在疯狂预警。

强悍如它们在上次观摩影片阵亡后,又一次显得力不从心。

“是我身体虚弱到连看书都不成了?还是道经有异?”王大成悚然,他再次触摸经文,指间有千斤压顶,在绢帛经书上缓慢移动,每向前寸许,痛不欲生的抽离感便加重几分。

咬牙坚持,抽离感越发强烈,意识开始模糊,恍惚间看到眼前有一个牛头人和马脸的在缓缓走来。

前车之鉴,当初战斗至死仍少年,如今梦回高考前对屏幕奋战昼夜,情景恰似,让他惊恐万状,急忙松手,经文戈然而止,一切又回复平常……

“这经书抽骨吸髓比动作片还可怕!”王大成盯着手里帛书,双眉紧皱,觉得读书进步这事并不简单,可能会再次要了小命,不由退缩,偷瞧了一眼翘首以盼的大爷。

两人目光相对,王大成哈哈大笑,悄然将帛书放下,摆摆手道,“等我今夜休息一番,再抽空好好读书。”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王大成不知不觉嘴脸和张金斗一模一样。

只是就如某位大佬所说,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

王大成和张金斗的反应是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属于惜命自我保护,大爷的机枪则是展示人定胜天半子的豪情。

听闻王大成不想读书了……大爷头顶问号,抬起励志忠诚的马克沁。王大成立刻知道大佬叹息不如意事常八九,很符合当前实际,这书必须读。

“莫冲动!莫要动手!我还能努力一下。逼人奋进,可不能拿枪!暴力解决不了问题。”

黑黝黝枪口对准脑门,王大成对大爷努力劝谏,不知道在自己的城池堡垒,大爷为什么来去自如,又从哪搞来的武器,想问但怕挨打。

毕竟被马克沁扫射过多次,虽然无法被真正杀死,可痛感真实。

王大成长吸一口气,神色郑重,“阿炉……你知道过劳死么?悴死呢?这经书有毒,每一个字都会汲取大量精气神,我能感觉到身体里的阿肾兄弟一直在提醒我可能有不可预知的风险,持续诵读可能会被吸成人干。”

说完望向大爷,太上常说清净经在大爷手中留存,经书神异,诵读产生后果难料,可能会身死道消,他需要一个答案。

大爷依旧是大爷,见某人心存疑虑,头顶飘过稳如泰山的笑脸,王大成和大爷两者利益一致,自然对大爷信任有加。见到大爷自信满满的表情包,担忧散去,忐忑心思安稳下来。

大爷和他是真正的生死之交,真心待他好,几番遭遇劫匪,都是靠大爷这副残躯化险为夷。

“终归我王大成也是讲义气的,大爷很重视我能否诵读这卷太上说常清净经,如此便再试试。”

面对枪口,王大成神色坚毅,未曾横眉冷对千夫指,他选择俯首甘为孺子牛。

成年人的现实,让王大成谨慎,却也知道命运不由人,最终依靠的只有自身,有舍有得,机会在面前,需得勤学苦练。

他欠缺的是一个说服自身的迈入未知的理由,大爷便给了他一个踏步前行的理由。

清除杂念,王大成心平静气,持经趺坐,默念太上清静经经文。

经文几百字,有为的修养方法一点也无,通篇只有一位道家太上对自身道的总结阐述,当字迹显现,道法自然,清净无为之意似泉水清澈清除污垢,还原本来。

这门道家炼养术,唯心唯我,从心而起,得清静,观自身,澄心遣欲,参悟大道。

经中以清静两字为主,欲始观者入常清静的唯见于空境界。

在古时道家黄老的无为而治曾是显学,追求鸡犬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的桃源恬淡生活。

只是时代变迁,信息爆炸,连五岁幼儿园胖娃都在盘算溜猫逗狗赚钱,人人都在争,保持内心的一份纯真何其艰难。

王大成两世为人,在红尘中打滚,天生性子淡泊,却也习惯了万事利益为先的处事,心思更是复杂多变。

要去除这些利益欲望的牵扰得清静,必须“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是为谴欲澄心。

之后炼养,达到心无其心、形无其形、物无其物的,便是唯见于空的境界。

只是空依旧存在,未至极,还要观空为空、所空皆无才能湛然常寂,谓之清静。

王大成在大爷从天而降时,不顾生死舍命相救,正是这心头一念起,刹那天地宽,所作所为直指本心,再无外欲响,恰恰契合谴欲澄心的心境,这也是能够诵读太上清静经的前提。

这些心境关隘,是得见清静前的坚实地基,如今道经显世复苏,只要持之以恒的日夜入净修持,积年累月,积沙成塔,自然会有所得。

夜深人静,大爷在一旁护持王大成,头顶渐渐浮现决然表情,似要干一票大的。

王大成并不知道,这位大爷刚刚决定不按套路出牌,准备强行带他起飞。

诵读道经的轻微声音在城市中回荡,王大成集中精神,手指在绢帛上缓慢摸索,经文在脑海中显现,无言的疲倦感也再次潮涌而至。

道经字字珠玑,每诵读出一个字,能够感觉到身体迅速衰弱,精气神在枯竭,被从体内不断抽离吞噬,用以支撑道经重现。

王大成脑壳嗡嗡作响,头痛欲裂,导致脸颊颤抖扭曲,此时手指移动一寸都要经受巨大折磨。

他强忍头晕目眩,张嘴欲言,可耳边嗡鸣,只听见咯咯的牙齿抖动声响和阵阵呢喃。

似乎有人在极远处诵经……王大成睁开眼,顺着声响寻觅……他能感觉到自身意识还在原地,但周围已被无边无际的黑暗浸染,无声无息,见不到希望,见不到未来。

不知是诵经声带来黑幕降临,遮蔽一切,或者是黑幕无间,将一切化为虚无,只剩下呢喃细语,孤寂中陪伴他的只有一片空无。

王大成仅存的意识在被经文蕴含的大道飞速同化,困在空无中的意识一无所有,无所依靠,唯一的自我存在的信念维持最后清明。

这是寂无所寂,欲岂能生,欲既不生,即是真静的常在自行诵咏。

在王大成的主动坚持下,经文汲取肉身最为养料,使他缓缓沉浸在寂无所寂的清静……

王大成的意识有处于虚实间的城池保护,但也无法抵御更高层次的力量入侵。当作为载道舟伐的肉身死亡时,一切都会崩溃,舟船上的意识也会被因果牵扯随之道化。

……感受到自身意识在化为虚无,身体也随之濒临破碎,王大成来不及多想,知道如今没有回头路,只能信任大爷一条路走到黑。

或者被复苏道经吸成人干前直见清静,或者意识被同化归于空寂。

手指在清静经上坚定不移的挪动,清静经文随之显现,呢喃细语淅淅索索更加清晰。

生死绝境,他闭目默念清静经,沉浸其中,意识越发空灵……自然而然步入谴欲清心的境界,维持住自我存在。

外界……

夜黑风清……幸福里一如往常的安宁祥和。

此刻王大成院落中有神龛发出微光,里面祭祀的神像容貌模糊,见不清面容,只是那双眼眸在不规则转动。

天关内虞朝范围,城隍庙神,各司其职,各显其灵。只是大虞承平已久,很多守备已不如刚刚建国时那般纪律严明,很多神灵也变得松懈,雷禅前任便因渎职致凡人死亡而失去神位。

如今神龛里的神像还保持上一任土地模样,可临时工依旧尽职尽责工作,目光深远,动用神力巡视幸福里每一寸公共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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